8 侯府退親
那錦寧侯府動作可真夠快的,一天都不到就登門了,還真是急不可耐,吃相真真是難看至及,看這嬷嬷那一臉的挑剔,怕是來者不善。
李嬷嬷一進屋,也不等招呼就毫不客氣地坐在主座,看也不看那陪着笑的杜氏,不過是粗鄙的民婦,敢配當世子的丈母娘,斜眼瞄到那洪家的大姑娘,是愣立當聲。
只見她峨眉淡掃,雪膚花貌,一雙眼如寒泉清水,櫻唇不點而紅,只簡單挽個發髻,就生生将京裏妝容精致,錦衣華服的閨秀們都比了下去。
心下驚嘆一句,好相貌!
怪不得世子舍不得丢手,怕是整個夏月國也找不出幾個可以相媲美的,可惜生在這樣的人家,也怪她命不濟,但轉念一想,這女子若是入侯府,得寵是必然的,只怕日後的世子夫人都要靠邊站。
這東邊不亮西邊亮的,以後的事情還真不好說,當下臉色緩了一緩,索性賣個好,也不為難杜氏,只從懷中拿出一物事,放在桌上。
杜氏一看,面色丕變,此物正是大丫頭的庚貼,侯府這是何意,難道真是聽信流言要退親,當下急了,“嬷嬷,萬不可如此啊,大丫頭和世子的婚事那可是老侯爺定下的,也是那起子黑心爛肺的小人在亂嚼舌根,我們家蓮笙現進規矩不過了,根本就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洪夫人,老奴不過是個傳信的,可作不得主,至于那流言真假不論,只洪大姑娘已名聲在外,我們錦寧侯府可是世家大戶,這世子夫人将來便是侯府的主母,侯府并無嫌貧愛富之意,但至少也要保證姑娘身家清白。”
說到這,頓了一下,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杜氏,“想要嫁入侯府那是萬萬不行的,不過我們夫人也體恤你們家大姑娘,怕是今後難覓良緣,想接進府中做伴,也可就近照顧世子,全了我們老侯爺和洪老太爺的情誼。”
看這老嬷嬷一番作态,蓮笙眼裏冷光驟增,好算盤,竟然真想讓她作妾,簡直是妄想!
只覺旁邊一陣冷風吹來,李嬷嬷疑惑地擡眼,卻見那洪家大姑娘站在房門前,倨傲地低垂眼俯視着自己,如刀鋒般的視線在空中與她一交彙,驚得她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街市中長大的姑娘該有的神态,連自家的夫人都沒有這樣的氣勢,當下有些坐不住。
蓮笙捏起那庚貼,細細地看着,發現确實有些年頭,名字也對得上,應該就是當年老侯爺和祖父交換的那份,當下收進袖子。
“庚貼我們收下了,這門親事如侯府所願就此作廢,回去轉告你們侯夫人,那作妾的糟蹋話此後莫要再提,京都腳下,誰也不是傻子,損人利己的事情做多了,小心報應上門。”
李嬷嬷暗自心驚,自家夫人的一番謀劃居然被這女子識破,這份見識可不是一個市井小戶長
大的姑娘能有的,這要是真進了侯府,只怕将來的世子夫人更沒有立足之地。
杜氏呆了半天,也回過味來,這老虔婆的言外之意她也聽出來了,敢情那侯夫人是想自家的大丫頭放着世子夫人不當,沒名沒份地跑去作個小妾姨娘。
當下氣得火冒青煙。
“滾,你出去,”她抄起門後的棍子,對着李嬷嬷就是一通亂打,狗眼看人低的奴才,還真把自己當作主子了,自家大丫頭的婚事是老侯爺訂下的,那侯夫人想退親,分明就是不孝。
李嬷嬷被打得火起,下作的破落戶,給臉不要臉,進侯府享福都不幹,等到那洪大姑娘臭名遠揚,到時候看她還硬不硬氣,怕是求着侯府将人擡進去。
她一邊往外跑,一邊嘴裏高罵,“你家大姑娘舉止放蕩,哪裏當得起我我們侯府的主母,給個姨娘那都是擡舉,也不聽聽外面都是怎麽樣傳的,老婆子我都說不出口,真真是丢人現眼。”
待跑到門口,只見那群人在還圍在外面神神鬼鬼地張望,更是把嗓子提高,“你家姑娘如今名聲盡毀,也就是我們侯夫人心善,想着畢竟是先侯爺訂下的親事,礙于你家姑娘的名聲是含淚退婚,又怕你家姑娘羞愧難當,了此殘生,想接進府裏作個伴,偏你這婦人好生無禮,好心當那驢肝肺。”
“閉嘴,”蓮笙追出來喝道,“你不過是個奴才,當不起整個侯府,還沒有資格對我們說三道四,有一句話奉給你們夫人,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的,望她好自為之。”
又轉向圍觀的衆人,“我洪蓮笙從此與侯府無半點瓜葛,親事就此解除,至于個中緣由,大家不必妄自癔想,與傳言無關,那侯府家大業大,哪裏能容一個寒門小戶的女子進門,想那侯夫人怕是早已訂下心中佳媳,只為一己私欲,為達目的居然找人敗壞我的名聲,如此下作實在是卑鄙至極。”
停頓一下,觀看衆人,有些明理的人臉上露出醒悟的表情,這洪家大丫頭因為自小和錦寧侯府訂了親,平日裏一副眼睛長在天上的樣子,根本就看不起他們這些街坊四鄰,又怎麽會和那些粗鄙的漢子搞在一起,怕還真是有人在潑髒水。
蓮笙滿意地看着那些人的表情,“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生而貌美何錯之有,不過是懷璧自罪。”又對着李嬷嬷道,“我洪家上下在此祝侯夫人得償所願,侯世子覓得良緣,從此天差地別,再不相見。”
李嬷嬷張口結舌地看着她,心中贊道,好一副玲珑心肝,配上這麽一張臉,若是生在世家大戶,那造化簡直不敢想,自家夫人的心事被她一語中的,竟是猜得分毫不差。
她張張嘴,想說些什麽,碰觸到那不怒自威的眼神,想想還是閉了嘴,她不過是個奴才,替主子傳個話罷了,如今洪家也同意退親,她的任務也算是完成,憑空再添人怨恨的事就不用再做了,想着又看一眼那卓然而立的女子,轉身上轎離去,衆人看着沒戲看了,才慢慢散去。
等人群走光,只餘下角落裏霍風主仆,也不知站那裏看了多久,霍老三幽怨地看了一眼洪大姑娘,這洪家可真是風水寶地,洪姑娘也太能折騰了,每回都把他們堵在半路,愣是在路邊等了半個時辰。
看了下自家主子,心中納悶,似乎碰上這洪家姑娘,他的脾氣好了不少,便是堵了半個時辰也不見半點不耐,越來越琢磨不透,昨天晚上還連夜前往皇陵,去王妃墓前陪了一晚。
有時候他也搞不懂,澤芝公主過世後,為何主子要抱着她的牌位成親,雖然此事知道的人不多,可人都去了,便是将她的名字刻在霍家的祠堂又如何,她還不是要葬進皇陵,死生都不曾屬于過主子。
五年了,也不見他再親近任何一個女子,倒地對這洪家的大丫頭有些不同,昨天還盯着人家姑娘看了許久。
霍老三将那人人口中的狐媚子上下一打量,長得着實貌美,而且不是個腦大心空的,怪不得主子會另眼相看。
霍風深深地看了一眼,轉身離去。
蓮笙悵然地看着那兩人的背影,恍忽許多年前,他和皇兄離開溪客宮的樣子,那麽的相似,突然霍風似是有所感地回頭,只見洪家那丫頭正倚在門前,癡癡地看着自己,他皺下眉,心上漏跳一拍。
此刻那姑娘眼中的空靈是那麽的讓他心驚,一如多年前那虛弱的人兒,靠在宮門口,目不轉睛地盯着來往的車水馬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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