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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7-03-29 21:00:03 字數:5192

風刮動營帳,主帳裏的昏黃燭火被吹得搖曳晃動,在無間王臉上勾勒出深深淺淺的光痕。

他垂眸看着尚在昏迷中的女人。她身上的星芒未再黯沉,顯示她昏迷只是因為怒極攻心,應該無大礙。

靜靜地注視着她的睡臉,只見她竟在睡夢中都攬緊了濃眉,連入睡了,都不快樂。

他真的做錯了?

“王,龍騎軍迎接敏親王玄芸下山了,敏親王現在要見玄姑娘。”守在營帳外的白蘿低聲傳報。

抱着熟睡的人兒,想了下,他輕輕将她擱置在簡易的床板上。“請她進來。”

“是。”

不一會,帳簾被掀開,一身戎裝的玄芸踏進主帳內,才要開口便一怔。“你是——”

席地坐在床邊的無間王懶懶擡眼打量她,尚未開口,床上的人已徐徐轉醒。

“搖光!”玄芸見狀,面露喜色,顧不得眼前的陌生男人,快步來到床邊。

玄搖光眨了眨眼,迅速勾笑。“玄芸!你脫困了?!”

“你是睡糊塗了嗎?不是你派龍騎軍去接我的?”熱絡地在她身旁坐下。“我聽龍騎将軍說,是你領兵擊潰北岩,我還以為聽錯了呢,畢竟你先前還昏迷不醒,讓我擔心極了。”

“我沒事。”她垂眼尋思,餘光卻瞥見另一個靜靜坐在床邊下的男人。“……王?”

她還沒來得及派兵去接玄芸,人便厥了過去,如今看來,應該是他代替她安處置的吧。

“王?”玄芸好奇的順着她的視線看去。“搖光,他是誰?”

“他是……”玄搖光一頓,一時不知道該怎麽介紹。

說他是無間的王?還是玄夜爻?不管哪一種,玄芸大概都會以為她瘋了。

正當她不知如何解釋時,便見他徐徐起身。“不打擾了。”話落,迳自走出帳外。

玄搖光直盯着他的身影,在他垂放帳簾的瞬間,竟覺得他像是就要消失在風雪之中,教她驀地心慌,臉色不自覺的蒼白。

“怎麽了?”玄芸以為她不舒服,“你的身子到底要不要緊?”

“……我沒事,只是有點累。”她笑得勉強。

“是會累,畢竟你才剛清醒就馬上領軍前來,不累才怪。”玄芸審視她的氣色。“況且,你還徹底将北岩軍擊潰,怎能不累?”

她笑得淡然,不說真正讓她感覺累的,是戰争裏的血腥。

“你怎麽了?”玄芸直睇着她。

“不都說了沒事!”她深吸口氣,咧開唇。“你怎麽會這麽問?”

“……為什麽我覺得你快哭了?”

她怔住。

“将軍!”突地,外頭傳來副将的聲響。

“何事?”玄搖光急忙收斂心神,沉聲問向帳外。

“将軍,北岩派出禦史做為使節,想和将軍議和。”粗礦嗓音有着明顯激動。

她一愣。“北岩不是已被徹底殲滅了?!”她明明瞧見那滔天烈火及濃煙,怎可能還有人存活?!

“将軍,騎兵之後再去查探得知,發現北岩皇城确實有爆炸,可是死傷并不嚴重,更難以置信的是,北岩皇室主動降和,決定成為咱們西引的附屬國!”男人愈說愈激動,為不須再征戰的未來狂喜。

玄搖光先是錯愕,而後立即轉為大喜。

這是件天大的喜事,是幾乎不可能的夢想,然而……竟然實現了!

“搖光,你真是太厲害了,這全都是你的功勞!”玄芸也很欣喜。

她怔愣地看着她,緩緩搖頭。“不,這不是我的功勞,而是他……”糟,她誤會那男人了!

思及此,她立刻起身想走,卻被玄芸一把拉住。

“你要去哪?不是說使節到了嗎?”

“處理使節是你的工作,我要去找人了。”

“找誰啊?”

玄搖光擺擺手,懶得在這當頭解釋,随即奔出營帳,卻不見那人的蹤影。

“王往鬼川去了。”後頭倏地傳來白蘿懶懶的提醒。

她回頭一笑。“謝了!”不等部屬替她帶來馬兒,她快步找出自己的坐騎,揚長而去,憑藉月光照路,頂着寒冽風雪,直朝由西向東流的鬼川而去。

遠遠的,在皎潔的月光下,她瞧見一抹明顯的黑,猶如一縷鬼魂在岸邊徘徊。想也沒想的,她拔聲喊,“夜交!”

無間王驀地頓住不動,聽見馬蹄聲逼近,才緩緩回過身,看着那個即使在黑暗中也掩蓋不了光芒的女人。

“雪中賞景,怎麽沒找我一道?”扯開笑,玄搖光曜下馬走到他面前,對上他冷沉的瞳眸。

“本王在忏悔。”他直睇着她。

“喔,王也會忏悔?”

“被逼急了,也得學學。”他哼,看向天際那顆還不夠明亮的星。

玄搖光不禁笑出聲。“你說這話是怎樣?好像是我逼你?”

“你沒有嗎?”見風雪漸大,他高大身形微移,替她擋住了大半風雪。“身子可好?”

這會兒仔細一看,他發現她身上仍有未褪盡的死氣,在周身輕覆着她的星芒,也纏在他心底,教他惶惶不安。

“我很好,只是有點累。”

“何不回去歇着?”

“你要陪我嗎?”

“你願意讓本王陪嗎?”

玄搖光深深地嘆口氣,“夜爻,如果有天我死了,你會不會痛?”

他不語,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身為将軍,不得不上戰場,可是當劍一揮,砍下的可能是一個家,你可知道我砍下一劍,會痛多久?”

無間王定定地看着她。

“我沒有家,連家人是誰都不知道,我希望不要再有像我這樣的孤兒出現在這個可以很和平的盛世裏。”玄搖光深吸一口氣。“很多時候,我們都身不由已,可是有的時候,其實可以再多停留一刻,思忖更好的法子,讓所有人都和平共處,而不是只有血腥屠殺。”

他聽着,不想反駁,因為他确實帶着恨意痛快血洗大地。

他恨老天不願多憐惜她一些,恨自己競連保住她的能力都沒有,這股沉澱千年的悶氣,要不發洩,他真會把自己逼瘋。

而她,不會懂得他的恐懼。

“本王落下的是地獄烈焰,燒的是有私欲且貪婪的人,如果他心無雜欲,就可以逃過一劫。”最後,他點到為止地解釋,“燒去貪婪和征戰禍亂,剩餘的良善百姓才能真正獲得太平。你的婦人之仁,是你最大的致命傷。”

所以,該殲滅的,他絕不猶豫。

“你說的沒錯。”她受教地點頭。“可是,你為什麽一開始不告訴我?”

他燒除惡心,留下良善,也難怪北岩使節立刻日夜行馬趕至,只求安定民心。

“你給本王機會說了?”他哼。

玄搖光不禁苦笑。“對不起,夜爻。”

“無妨。”他狀似不在意,笑得自嘲,“橫豎本王也不過是個讓你無法介紹的人罷了。”

這話讓她霍然明白他真正不開心的原因。“不是的,我只是不知道怎麽跟玄芸介紹你,不管說你是無間的王,或者說我替你取名為玄夜爻,玄芸都會當我瘋了,她一定會說我愛慕雕像,愛慕到昏了頭。”

“是嗎?”他微揚起眉,心頭的不快總算消散了些。

“我怎麽可能不将你介紹給他人?我恨不得帶着你到處去炫耀呢。”天地之間要找到一個如此愛她、又懂她性子的,也許只有一個他了。

“炫耀?”他不禁勾笑,心情太好。

“我的男人俊美無俦又擅長兵法,當然要帶出門炫耀。”她走上前一步,愛嬌的把臉貼在他胸膛上。”還有白蘿和朱妲,你們都是我的家人。”

無間王低頭,将她收入懷裏,胸口滑過一道暖流。“家人嗎……”

“是啊,不知道為什麽?有時我瞧見白蘿和朱妲笑鬧,總覺得似曾相識,好像我也曾經擁有過這樣的家人。”

“……你不覺得他們太吵?”

“吵吵鬧鬧,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有時不小心發出一點聲響,還會吓到自己,那才悲哀。“不過,為何我老覺得朱妲好像有點像是長不大的孩子呢?”

“她體內的野性被本王封住了,所以外形會成長,但心智永遠只停留在孩子階段。”正因為封住了野性,才會教朱妲忘了下無間之前的記憶。

他緊摟着她,突覺她打了個寒顫,才想起自己身上是濕透的。他對冷熱無感,但她不一樣,她是血肉之軀,川岸風雪極強,要是再待下,肯定染上風寒。

正思忖着回主營較快,抑或者是——頓了下,他随即将她打橫抱起,沿着川岸往東。要是他沒記錯,那一帶是七星岩的其他支脈,底下有不少天然的山洞。

“你要帶我去哪?”

疑問才剛問出口,無間王便已經帶她來到一座山洞前,山洞不大,但足夠兩人躲在裏頭避風雪了。

“你怎麽知道這兒有山洞?”玄搖光趴伏在他懷裏,幸福的享受着他傳來的熱氣。

“本王見多識廣。”他忙着運氣調溫,暖着她。

她哼了聲,“是啊,你還能夠策馬立在鬼川上嘛。”

“鬼川在黎明前,有段時間結的冰層是可以讓人在上頭騎馬的。”他說着,目光有些迷離。

“你怎麽知道?”

“……有位姑娘曾告訴本王。”

“朱妲?”

“不是。”

“……是誰?”她從他懷裏爬起來瞪他。

望着她在黑暗中也熠亮的眸,無間王不由得低低笑開。

“你笑什麽?我可是很認真地問!”她一開始猜朱妲,是因為她在冥府只看過這麽一個姑娘家,除了朱妲,還會有誰?

“搖光。”他回答,緩緩止笑,将她摟得更緊,喜歡她帶着質疑的口吻,那讓他充份感覺到她的在乎。

“幹麽?”以為他避開這個話題,她沒好氣的嘟起嘴。

“不管未來如何,本王已經決定留在人間和你一道生活,給你一個家,你說好不?”這一世,他絕對不錯過。

“你可以不回無間嗎?”她終于明白白蘿為何老是欲言又止的苦命樣了。要是他真陪她待一輩子,冥府不就亂成一團了?

“那事沒什麽大不了。”

“這樣還沒什麽大不了?!”

“你比較重要。”

她很沒轍的垂下臉,雙臂環過他的後背。“夜爻,除去北岩之後,天下真的太平了嗎?”

“至少百年內不會再有戰亂。”因為他改變了既定命運。

“這樣的話……”

玄搖光話未盡,轟的一聲巨響,教她不由得回頭朝山洞外探去,只見遠處有道沖上天的猩紅烈火。

“我去看看!”她二話不說就想起身,卻被抓住,不禁疑惑地看向他。“無端起火,得要去看看才成。”

“那邊是西引境內嗎?”他有些挫敗的瞪着她,氣她為何不能把心思全部都放在他身上。

“是啊,那邊是西引境內的鬼川鎮。”

***

西引鬼川鎮,因為鄰近鬼川而得名,這名號歷經千年未變,唯一改變的是,鬼川鎮屬西引,而不再是千年前的百定。

當兩人趕至鬼川鎮,沒有想像中的戰亂還是火災,這裏仿佛正舉辦着熱鬧的祭典,鎮上中心堆柴燃火,照亮從中心向外的各式攤販,處處歡欣鼓舞,熱鬧震天。

“看倌,鬼川鎮一年一度的火祭,拿着火把引燃火壇的火,在身上過火,就能祛除所有的惡運劫難。”

鎮內販子個個皆眉開眼笑,到處洋溢歡樂氣氛,仿佛期待這一年一度的火祭已久。

“我是聽過火祭,但從沒來看過,不知道這裏竟然這麽熱鬧。”玄搖光挽着身邊男人,高興的看着眼前缤紛的街景。“聽說鬼川鎮曾經發生過瘟疫,不得不以火焚燒,可歷經多代之後,竟慢慢變成習俗,傳說可以消災解厄。”

“是嗎?”這就是歷史的變化?他在無間千年,時間是停止的,然而人間卻不斷演變。

“我也是聽說的,不是挺清楚,不過這裏真的好熱鬧,賣的商品真不少。”她的眼睛很忙,目光追逐過一攤又一攤的小販,而後定在一個首飾攤前。

雖然看得出來材質并非上品,可是造型頗精致特別,她忍不住多加停留。

“是嗎?有比鬼市熱鬧嗎?”他停下腳步,看着她把玩首飾。

“不知道,我一直待在宮中,後來住進鬼将軍府,也少有機會在外頭走動。”她牽着他走馬看花,唇角的笑意勾得更彎。

“身為先帝義女,讓你這麽身不由已?”他問,看着絡繹不絕的人潮,往事歷歷在目,卻已是滄海桑田,人事已非。

“不過是義女罷了,怎可能約束那麽多?”她不太在意地笑說:“其實,我只是找不到可以同行的人。”

“本王瞧敏親王與你交情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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