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0

小鹿男只覺得，淦子遇見他是這麽幸運，而他遇見淦子是辣麽悲慘。

“我可以摸摸你的腦袋嗎？”

“不可以。”

“我可以摸摸你的身子嗎？”

“不可以。”

“我可以摸摸你的蹄子嗎？”

“不可以。”

“我可以……”

“不可以。”

這是近日最常發生的對話，小鹿男表示這熊孩子咋恁讓人心煩。總是被拒絕的淦子也只會沮喪那麽一下下，很快便能忘卻過往繼續糾纏。

大天狗早已習以為常，不如說是早已預料到了的樣子。小鹿男就格外不解了，你究竟是怎樣忍受下來的？還忍受了這麽久？大天狗只會擡頭，冷漠中帶上些許滄桑：生活就像強X，強着強着就習慣了。

其實，就大天狗的角度來說，生活強X了他，他卻覺得被強X得非常舒爽。

當然他表面上是絕對不會對淦子這個強X犯表現出任何友善态度的。

以至于小鹿男還以為大天狗是迫于契約賣身給了淦子，是和他同甘共苦的難兄難弟呢。

大天狗這幾天也表現出了和小鹿男一樣的冷漠态度。不過最初的熱情後至少淦子現在比往常安靜許多，她總是在認真研讀晴明給她的書籍，大天狗的高冷很少有機會能表現出來。

大天狗暗戳戳在心裏給晴明又多加了一筆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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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專注起某件事，淦子也不怎麽和兩位式神插科打诨了。她有幾天閉門不出，一直窩在房間裏看書，連神樂都沒見上幾次。很快淦子讀完了書，忍不住試一下身手，才迫不及待的問自己的式神：“去除妖吧？”

并不是每個式神都很有保護欲的無時無刻呆在主人身邊的。小鹿男表示要在家窩着，你有事再用符紙召喚我，所以這次依舊是大天狗和淦子單獨出了門。

大天狗隐藏在淦子身後，只是沉默的跟着，沒主動出聲。淦子一反常态的沒有多說話，看起來完全專注在自己學到的知識中，嘴邊還嘀嘀咕咕念着各種咒語。

然後前言不對後語，非常不搭調的突然蹦出一句：“大狗你為什麽這麽讨厭晴明？”

“不為什麽。”不知道是因為真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還是因為和淦子鬧別扭，大天狗的态度非常敷衍。

走在他前面的淦子突然停下了步子。大天狗也停在了淦子後面，莫名的看着她。

“好吧，大狗，呃……我是說，我知道你不高興。”

淦子的眉毛糾結成了一團：“我不會再亂召喚式神了，小鹿男是我的最後一只式神，我發誓。”

“所以你……憋再生氣了？”

大天狗一下子現了身，如面對什麽洪水猛獸一般扇着翅膀唰的退離好遠，臉上的震驚神色猶未消散：“你怎麽看出來（我在生氣）的？！”很快意識到這話不妥，他欲蓋彌彰的試圖用冷靜神色掩蓋自己的慌張，可仍能看出他臉上的肌肉十分不自然的抽動着。

你以為我和你處了幾年啊。淦子撇嘴，如果連這都看不出來，那是要多瞎。

“我并沒有生氣。”大天狗語噎，轉而用力的強調這一點：“陰陽師持有的式神數量代表了他的能力，式神理應越多越好，越強大越好。”

“你應該多召喚式神才對。”大天狗盯着淦子的眼睛。

淦子的眉毛撇成了八字，心想這老妖怪活了這麽多年了為什麽還是這麽耿直。她決定不給面子的拆穿他：“你言不由衷的時候總會盯着人的眼睛，就像這樣做能顯得自己很真誠一樣。雖然次數不多，可我都記着呢：第一次是告訴我大天狗會經常帶走小孩兒；第二次是告訴我藤原家并不在意失蹤的孩子；第三次是——”

“哦，你看着我的眼睛對我說，你很讨厭我，我還為此傷心了很久。然後這是第四次，我已經看穿你拙劣的撒謊技巧了。”

被揭穿的大天狗果然露出尴尬神色，想說什麽又把所有言語卡在喉中，半晌沒說出一個字來。幹脆惱羞成怒的變了臉，大天狗戴上長鼻子老頭兒的面具，他選擇轉移話題：“我說過，別再用那些亂七八糟的稱呼喊我！……”

很好，這個轉移話題的技巧我給滿分。

“那我喊你的名字吧。”淦子故意說。

每個妖怪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名字，“大天狗”、“小鹿男”只是對此種類妖怪的通稱。哪怕是燈籠鬼、天邪鬼之流，也有着小心翼翼保管着的珍貴名字。

名字是咒語，妖怪們不會輕易告知別人，尤其是陰陽師。

四下無人，倒也不用擔心會有第二個人知曉他們的私語。淦子念道：“我叫你一聲，你可敢應否？”她張嘴準備喊名字，大天狗像是被逼得走投無路的兔子，直接在淦子面前隐了身形，連淦子都找不到他了。

淦子輕聲笑起來，連步子都變得暢快，大步流星的向街中走去。

聽聞京中妖怪多作亂。

然而淦子走了這麽久，愣是半個小鬼都沒找着。而且她也不敢在室內逛太久，生怕遇上一兩個熟人。雖然她也知曉京城這麽大，就算就算十分巧合真的遇上了，他們也不一定認得出來。

淦子還是不太敢多逛，幹脆調轉方向向京城外圍走去，依舊一無所獲。

沒有妖怪陪她玩的世界真是寂寞如雪。

而且，而且，最重要的是，白走這麽久，腳好痛。

啊，為什麽小鹿男沒有跟來。

……雖然他就算來了也不太會給淦子騎吧。

淦子嘆氣：“大狗。”

大天狗很安靜。

“給我騎一下嘛。”

大天狗想，他當初應該和小鹿男一樣留在家裏的。

“或者至少載我飛回去啊。”

為什麽就想不開跟她出來了呢？

淦子苦逼兮兮的走路走了回去。回到神樂宅，出乎意料，幾只妖怪正守在門口。而宅子裏神樂的式神如姑獲鳥首無甚至貍貓都格外炸毛的呈備戰狀态。若是有什麽妖怪攻打過來淦子自然準備力所能及的幫個忙，偏偏敵對的那幾個妖怪一見淦子，反而是“救星來了”的态度，她竟和這幾只妖怪是認識的。

當年大天狗把淦子帶進深山，順帶認識了不少妖怪。這山頭住着的雪女、那山頭藏着的瑩草，崇拜大天狗的鴉天狗、路上撿着的管狐。

見着淦子的時候，他們滿是感動：“聽聞淦子你來到京城，實在按捺不住，大夥合計合計也來找你了。但是他們——”

管狐用另外三只爪子抱着它的竹筒，伸出一只爪子指向宅內：“它們竟說俺們形跡可疑！”

淦子看看宅外的妖怪們又看看宅內的妖怪們，總覺得神樂家，特別是姑獲鳥看自己的眼神特別兇惡。可瑩草才不管這些，小女孩兒模樣的妖怪迫不及待的跑到淦子身邊，親昵的挽起她的胳膊：“淦子你走都不跟我們說一聲！”她對淦子後面的式神做鬼臉：“大天狗小氣！”

大天狗壓根不理瑩草，大方的他才不會跟小屁孩置氣。

雪女輕飄飄的來到淦子身邊，什麽也不說，只是安靜而祥和的看着她。

雪女照顧了淦子很久。她最為熟悉淦子，淦子也依賴她。

和這群妖怪不告而別是不想有太多留戀，竟沒想到他們願意離開自己的生息地，大老遠跑來京城找她。

淦子再開口時帶上幾絲鼻音，聲音甕甕的，對宅子裏神樂的式神說着：“他們沒有敵意，他們是……”

神樂不知何時回到了居所，她站在淦子身後，也不知看了她多久。神樂的态度随和了許多，她甚至先開口解決了淦子的猶豫：“讓他們留下來吧。他們可以住在我家。”

見淦子的欲言又止，神樂笑了：“反正我家很大，再多幾個住客增添些熱鬧也不錯。”

淦子看着神樂的神色半晌，似有千言萬語，最後卻只是柔和了神色輕聲說道：“謝謝。”

神樂家中又多了幾只無所事事的妖怪，還真一下子熱鬧許多。小鹿男最初不大想搭理它們，和它們熟稔幾分後也能自在的搭上幾句話了。

一如既往，淦子枕邊圈着管狐，左臂被瑩草環抱。雪女安靜守在室外，大天狗坐在淦子身旁。新加入的小鹿男如同雕像，一動不動的伫在遠方。

淦子看向大天狗：“他們不是我的式神，是我的朋友。”

“嗯？”

大天狗輕聲應着。

“白天的那個約定，我的式神只有你們倆。”

“只會有你們倆。”

“嗯。”

大天狗垂下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