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35.0

“這樣做對嗎？”

淦子拿着那罐據說是孟婆調制好的湯水，站在神樂家庭院中。剛向大宅邁出離去的一步，很快又收回腳步，回頭問大天狗。

事實上并不是想聽到他的回答，淦子只是想這樣問。她又重複了一遍：“這樣做沒問題嗎？”

雖然表現得大大咧咧，但本質不變，她一直是個被動的姑娘。大天狗與她相伴多年——與其說是撫養她長大，不如說是陪伴她長大。畢竟，從一開始，淦子便有遠朝同齡人的獨立意識。當然了，她是穿越而來，思想和經驗趨于成熟，并非真正的小孩兒。

後來，被大天狗帶走的小孩兒慢慢長大，性格倒沒怎麽變化。他自然也是了解淦子在做出決定之前總是猶豫，除非有人推上一把手，否則她不知會遲疑到幾時。

大天狗大義凜然的說：“這世上的事情并非簡單的對與錯便能劃分的。”

淦子看起來很驚訝會從大天狗嘴中說出這樣的話，她抱着小罐子，看向大天狗的目光中帶着直白的懷疑：“既然你知道這個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那你總挂在嘴邊的‘大義’究竟是要做什麽？”

大天狗默然不語，心中答，最初他追求的大義即是力量。但現在，“大義”的意義又有所變化，早異于往日。

大天狗不答淦子問話，繼續說道：“不管對與錯，我皆會陪伴于你。選擇的路不容後悔，但我會和你走下去。”

他張開了背後的漆黑雙翼，看上去像是要擁抱淦子一般。

淦子露出了笑容：“說得也是。”

神樂将這罐子交給淦子算作慫恿，而大天狗又再推了一把淦子。實際上大天狗也藏有私心，他确實是恨不得淦子早點與那幫不咋地的人類斷幹淨才好。他本來還有一點“不參與人間紛争”的覺悟，但随着時日漸進，尤其是藤原師輔想給淦子響亮的一耳光的時候，大天狗的耐心早已消磨殆盡。

終究是說出了“鼓勵”的話語。

不管淦子察覺到大天狗暗戳戳的小心思沒有，她确立了自己要做的事情。淦子走到大天狗面前，伸手環住他的脖子：“走吧。”

一旦真做出決定，淦子的行動變得幹脆果斷。

帶着遺忘效果的孟婆湯起初只放了點兒進藤原家取水用的水井裏。想了半天覺得不穩妥，怕只有藤原家忘了自己，周圍人沒忘記違和感太重而出什麽纰漏。淦子後來幹脆去往京城上游的幾個大水源那兒，把孟婆湯全投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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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完最後一滴，大天狗才帶着淦子回了神樂家。

綁在淦子身上的、身份也好權力也好，連同她的義務一起，無形的枷鎖随着這流逝的河水奔流消散。

投放孟婆湯這事兒神樂沒特意和誰提起過。住在神樂宅中的妖怪都知道這事兒，而淦子人際交往淡薄，沒有什麽特需提醒的友人。倒是第二天才後知後覺想起來，“晴明博雅知道這事兒不？”竟忘了和他們說明了。

大天狗是不介意晴明忘掉淦子，最好淦子也能忘掉晴明的。淦子時常有什麽事兒就想起晴明，晴明也會經常和淦子聯絡，說說笑笑每次都不知道在談些什麽，表現出的熟絡讓人（大天狗）煩。不過晴明精明着，無需神樂淦子特地說明，那日自然從飲用水中發覺了異常，手一抖，含着孟婆湯的水都澆到了地上。隔日再來拜訪，說起這事兒還言笑晏晏的，只是語氣中略帶責備：“這麽重要的事，為何不與我事先商量呢？”淦子很是歉意的表示下次一定會事先告知的。

哪兒還有下次啊。大天狗想，下次你還想用個孟婆湯去消掉什麽人的記憶？消掉晴明的記憶我倒是毫無意見。

沉默不語的大天狗就像侍衛一樣筆直的站在淦子身旁，看着晴明的目光不善。晴明也不介意，順當的忽略了大天狗虎視眈眈的目光，繼續和淦子談笑風生。

但博雅就比晴明要慘上許多了。顯然博雅作為一個傻白甜，絕對沒有晴明這麽心機，更不可能看出水中參雜的無色無味的成分，他一如既往的大口吃肉大口喝水。喝完以後模模糊糊覺得自己忘了誰，跑去找晴明，晴明幹脆帶博雅一同去了神樂宅。

博雅不知道為什麽要來這裏。他在門口呆站了會兒，去見了神樂。見完神樂後無所事事的在走廊晃悠，見晴明還在和陌生姑娘談笑，好奇的走近幾步。

“她是誰？”博雅覺得有些熟悉，但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她是誰。她身後的妖怪倒是認得，博雅問：“大天狗，你什麽時候從深山老林裏隐居出來了？怎麽還跟着個姑娘？”

姑娘臉上有一瞬間的失落。淦子低下頭去，喃喃一聲“是我考慮的不周全，我的錯。”晴明也打開扇子遮住半張臉搖頭嘆息：“博雅你啊……真是個傻帽。”博雅有些炸毛，但好歹是在陌生姑娘面前沒好太過發作。他對着晴明莫名其妙的意味深長視線時覺得有些尴尬，想離開了。

淦子站起來，重新對博雅露出笑容：“你好。”

“你好。”博雅有些拘謹的對淦子點頭。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淦子很是真誠的問，表現得真的就像兩人初見一般。

“……源博雅。”源博雅總覺得這樣的場景有點眼熟，但想不起來是在哪裏經歷過的了。旁邊大天狗冷冷哼了聲，顯然這樣的場面也勾起了大天狗的不太好的回憶，總之表情更冷漠了一些。博雅想了想沒想起來是哪時經歷過的了，或許只是夢見過這種場景吧，他順口道：“你呢，你叫什麽？”

淦子笑了：“我叫淦子。”

“……沒有姓氏？”

淦子眨了眨眼睛：“忘了，這次是真忘了。”

博雅一噎，更覺得對話很有即視感了，就是想不起來。而且也不懂淦子為什麽要強調“這次”，難道上次她也忘過自己的姓氏？想不通就算了，博雅坐到晴明旁邊，覺得自己該聊點什麽，便問：“你們都認識她？”

晴明笑眯了眼，這笑容在博雅眼裏染上些嘲諷的味道，晴明說道：“非但是認識，而且和我們還很熟呢。唯獨你現在不認識罷了。”

博雅想了半天，怎麽想也想不起來淦子這個人，覺得是他們在驢自己，他什麽時候認識過這樣一個妹子？但又無端覺得，晴明這次真沒說謊。“她說她忘了自己的姓氏什麽的……”博雅覺得有些在意，想替她問問，這次是大天狗回答：“她已經沒有姓氏了。”

可以算作一個真正的流浪者了。

——不過，如果大天狗有姓氏的話，倒是能在淦子名前冠上一個。

顯然與淦子想到了一處去。淦子有心看向大天狗，笑眯眯的問：“麻煩事應該都算解決了吧？那你……”

打算什麽時候幹♂正♂事呢？

晴明哈哈大笑，大天狗有些窘迫的隐了身形，唯獨博雅不明不白：你們在打什麽啞謎？

“沒什麽，一個儀式而已。”晴明嫖了兩眼笑容尚未收去的淦子，握着擅自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手心，前言不搭後語的嘆了口氣：“人也好，妖怪也好，真是辛苦啊。”

博雅更不明白了。

也不太需要他明白。晴明用擅自敲了一下博雅的小臂：“到時候記得來啊。”

“什麽？什麽？”博雅總是跟不上他們話題的節奏，特別是今天，摸不懂他們啞謎的同時又覺得自己應該是懂的，矛盾的感覺逼得他集齊痛苦，還有隐隐的被瞞着什麽了一般的不爽。

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我一聲呢？博雅總想這麽說。

“這次提前告訴你了啊。”像是看穿博雅想法，淦子又轉回頭對博雅笑。難道我的心思表現得這麽明顯？博雅覺得被一個初見面的妹子點穿想法有些窘迫，但又有點釋然。

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懂剛剛淦子和大天狗在打什麽暗號。收到請柬的那天，博雅才明白，原來是婚禮啊。

一個非常簡單的小儀式，寥寥數人，參與的大部分是妖怪，但總共加起來也沒多少數量，熱鬧被圈限在了神樂宅中。

但依舊歡愉。

神樂遠遠的看着那對人與妖怪，手中握着小盞酒杯，裏面盛着度數不怎麽高的果酒。失去記憶的博雅依舊懵逼，不知不覺就跑到了神樂附近。見到神樂望着遠處，他也跟着望過去，突然有句感嘆脫口而出：“對于我來說有點太快了，一下子就跳到了結婚？我是不是錯過什麽重要的內容了？”

“這又哪算快，畢竟這麽長時間了。”神樂抿了口果酒，瞟了眼博雅：“不過，你沒有錯過什麽，你一直都在的。”

博雅笑了起來，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笑，但這個時候，他覺得他是高興的，無端的高興。

和婚禮上的每個人、每個妖一樣，洋溢着快樂的氣息。

神樂看博雅那笑容，有些嫌棄的嘆了口氣：“早知道你那麽傻就應該先告訴你一聲了。”

“什麽？”

“算了，沒什麽。”神樂重新望向淦子的方向：“就當是重新認識，或許也不錯吧。”

博雅不明所以，“恩”了一聲。看向遠處，又确實帶上了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開始隔日更……

婚禮什麽的，我都沒去過婚禮！不！我連男票都沒有！我為什麽要寫婚禮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