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審案(上)
衙差礙着若蘭是林府的人,錄了口供後就差人送她回去了。只是昨夜大動幹戈鬧了一場,大街小巷皆傳得沸沸揚揚,說是城中又出現了劫財劫色的采花賊,百姓人心惶惶,大白天多半閉門阖戶,有姑娘的人家更是緊張難安。如此幹系城中治安的大事,必然驚動官府全力調查。
林昱從陳家巷匆匆回至挽寧苑,兩腳剛踏入院中,若蘭就蹬蹬跑過來急急道:“姐夫,我聽林成說,他昨夜錯把陳家巷聽成了程家巷,所以才沒有露面,那我昨夜碰到的那人莫非就是……”
若蘭擡頭對上姐夫沉靜的目光,忽又壓低聲音道:“那人莫非就是真兇?”
林昱抿唇點了下頭。
“哎呀,我居然讓他給跑了。”若蘭擡手一拍腦門,做出一個萬分後悔的表情。
林昱微笑道:“無妨,我想應該很快便可将兇手抓捕歸案。我且問你一事,昨夜你與那人打鬥中,有沒有發現他的腿腳與尋常人有什麽不同。”
陳家巷多是民居,其地遍有小浜,種菱,後填浜修路,建屋搭舍,造福後人。在兇手潛逃的方向,恰有一小截尚未休整的泥路,上面留下了兇手的幾個腳印。按照腳印的大小和凹陷程度推斷,兇手必是男子無疑,況那腳印一深一淺,林昱猜測那人要麽是肩負重物,要麽兇手原本就有腳疾或腿傷。兇手選擇在深夜襲擊殺人,即便對方是手無寸鐵的柔弱女子,攜帶重物對于兇手來說只是負累,那只有一個可能。
“昨夜太黑,我沒有看到兇手的樣子。”若蘭突然撫掌一拍,瞪大眼睛道:“我記得更夫出現在巷口之時,借着燈籠的些許亮光,我仿佛看見兇手逃走時的身影一晃一晃的,好像是跳躍着離開的。姐夫,你是說,兇手有可能是……”
林昱又向她投來一個贊許的目光,若蘭似受到了鼓勵一般,難以置信道:“他是一個跛子!”
林昱出了挽寧苑,向等在外頭的捕頭丁武道:“全力搜查杏潘村以及方圓十裏之內有腳疾或腿傷的青壯年男子。還有…..”
一身便服的丁武截下了他的話頭:“還有,到城門口和渡頭,詢問這兩日來往揚州至杏潘村方向的所有車輛船只,有無符合上述條件的人。”語罷,二人默契般相視一笑。
林府後院偏僻一隅,木芙蓉粉白的花朵點綴在枝端葉腋間。
樹下立着一個眉眼俊俏身着青蘭短褐的男子,旁邊的女子兩手緊張地絞着手帕,低着頭不敢直視男子銳利的目光。
“半夏,你可知你犯下了多大的過錯,若蘭小姐幸好無事,若是有事,你讓我有何臉面面對老爺和大少爺?”
半夏低垂眼眸,輕噎道:“林成哥,是我一時失誤,将少夫人讓我告知你的地址傳達錯了。你也知道,我家貧寒,打小沒讀過書,識不得幾個字,而且受吳語鄉音連累,咬字含混不清,這才将陳家巷誤說成程家巷的。”
半夏見他無半分動容,忙攥住他的手腕,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輕輕哽咽道:“我爹娘年邁,還要供年幼的弟弟要去學堂念書,全家都指望我在林府的月錢度日,我求求你,林成哥,千萬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少爺少夫人,若是我被趕出林府,別的人家肯定不會再雇我,我們一家就沒有活路了。”
林成見她梨花帶雨粉淚滾滾的模樣,滿面盡是哀求之色,頓時心軟了下來,安慰她道:“此事我會一人承擔下來,你以後在少夫人身邊需盡心竭力,當以此為戒。”
半夏重重地點了點頭,誠摯地望着他。
林成走遠之後,半夏擡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唇角上揚輕哼了一聲。
次日,提刑司衙。
坐在明鏡高懸匾額下的提點刑獄公事陳進良正了正衣冠,輕喝一聲:“堂下所跪何人?”
“民女俞沁,拜見大人。”
陳進良“啪”一聲拍了一下驚堂木,怒喝道:“大膽嫌犯俞沁,公堂之上,為何不自稱犯人?”
沁娘端正身姿回道:“禀大人,民女雖然做的是煙花巷的營生,但從未行過殺人劫掠的不義之事,自認無罪。”
“荒唐,卷宗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是你親口承認自己殺死三人,并畫押簽字,殺人現場亦有一幹衙役作為人證,現在你又直言自己無罪,豈不把公堂當作兒戲,你如此藐視公堂,是何居心。”陳進良面色徒然一肅,握着驚堂木的手指骨節泛白,本想着今日走走過場,将此案了結之後,即日便啓程上京到殿前參那林知府一本,沒想到節骨眼上這妓院老鸨又咬定不認想翻案了,不禁惱火得牙癢癢。
沁娘再一跪拜:“大人,可容民女一辯。”
陳進良鐵青着臉,冷冷道:“講。”
“民女受人脅迫實不得已,方承認自己是少女被殺案的兇手,吾之丫鬟小桃正是撞見真兇逼迫于我,才不幸慘遭不測,懇請大人明察秋毫,捉拿真兇。”
沁娘本是抱着必死之心進了大牢,昨日獄卒放完飯食,沁娘掰開一個饅頭,裏面有一張字條,上面是若寧的字跡:“他處柳暗已花明,守得清心待重逢。”言下之意,若寧他們已經找到救她出去的辦法,如何守得清心,便是替自己翻供。
陳進良感覺自己的腦殼嗡嗡地響,“如此荒謬的說辭,可有什麽證據證明你是清白的。”
沁娘不答反問:“敢問大人可有物證,審案定罪講究的是人證物證俱在。”
“這個……”陳進良用大拇指騷了一下下巴,略作思量,本案确無物證,往常就算殺人的大案,兇器不見也是常事,遂整理衣襟重回嚴肅道:“大膽,汝大可将那丫鬟殺死後,将兇器藏起,此等拙劣小計,還需如何調查。”
“大人,小桃被殺之後兇手就跳窗逃走,而後一衆仆役客官就來到民女的房外,民女斷然沒有偷藏兇器的時間。”
兩人争執不下,立在一旁的捕頭丁武這時出列,向陳進良揖了一禮:“小人丁武,乃揚州府衙捕頭,小人認為此案疑點頗多,近日來也搜集了諸多證據,可以證明俞沁無罪。”
陳進良聞言哦了一聲,按捺住胸中翻湧的怒意,上下打量了丁武一通,“你就是號稱江南第一神捕的丁武?傳言說你破案神速,善斷旁人不能斷之奇案。此案有何疑點,你且詳盡道來,若是憑空臆想無中生有,有意幫他人脫罪,本公事将你和嫌犯一并論處。”
丁武向堂上又是一揖,沉着道:“大人謬贊,此乃街頭巷尾談笑的虛名,當不得真。人命關天,崇疑而審,明察知之,另真兇伏法,平他人冤屈,是丁武身為捕頭的職責所在。”
外頭日光正好,堂上整潔明亮靜默非常,丁武的聲音愈發顯得渾厚清亮:“首先,小人要說一下嫌犯俞沁的丫鬟小桃被殺一案,據小人所查,俞沁對待下人一向和善,與小桃素無冤仇,故此沒有殺人的動機。另外,案發當天,衙役趕到現場時,俞沁坐在茶案後面,小桃渾身是血躺在案幾對面,房內除了小桃被害時潑灑的茶點和托盤,以及大開的窗戶之外,無一絲淩亂。據仵作所述,兇手于正面用劍劃斷小桃喉嚨,一招斃命......”
“等等,你說的這些我這幾日聽得耳朵都起繭了,能不能撿重點說。”陳進良冷不防插了一句。
“大人稍安勿躁,小人盡量言簡意赅。兇手于正面用劍劃斷小桃喉嚨,能夠一招斃命所用力道必然不輕。從距離推算,從小桃頸間噴出的血必然濺到俞沁身上,但是奇怪的事,俞沁的身上和前面的茶案并無血跡,只在兩側的地上有殘存的血跡。如此便可推斷出,兇手當時立在俞沁與小桃之間,擋住了俞沁和茶案,從小桃身上鮮血噴在了兇手身上,這才符合兇案現場的情況。”
陳進良凝神思量了一會兒,問道:“丁捕頭,若是堂下犯婦有意隐藏兇器銷毀證據,又該如何判定?”
丁武回道:“禀大人,案發之時聲響頗大,即刻便引來了許多仆從和去撷芳樓尋樂的客人圍在門外,幸無一人進去,又恰逢衙門裏的捕快在撷芳樓外巡視,聞聲便第一時間沖了進去,之後又将整個撷芳樓封閉,因此案發現場得以保存完好。”
陳進良又搖頭道:“你說了這麽多,都只是你自己的推斷而已,人證呢,物證呢?”
丁武彎腰又一禮:“大人英明,審案定罪确實需要人證物證俱在,方可另兇手以及涉案之人心服口服。仵作驗屍發現,丫鬟小桃脖頸上的傷口很深,但有些異樣,并不齊整,而且從傷口內發現了一小截鐵片,這種鐵片材質罕見,聚集在東市的打鐵鋪子所出兵刃器械皆要記錄在冊,因此查來倒也不難。昨日小人在崔家鐵鋪得到消息,崔老爹說一個多月前,有個身量精瘦的男子到他鋪子裏定制一把上好的玄鐵劍,打制的時候,因旁邊有小兒嘻戲胡鬧,崔老爹一個不留心力道偏失,劍身留下一個小豁口,因那玄鐵材質價值不菲,尋之不易,重新打制一把已不可能,之後便用同材質的鐵料補上,後來那男子取了劍便走了,沒有發現有何異樣。如此不難推斷,便是這男子進入俞沁房中,用劍殺死小桃,那鐵片正是兇手行兇之時留下的重要證據。”
說罷,丁武便将證據鐵片和崔老爹畫過押的證詞一并呈于堂上。
陳進良覺得丁武言之鑿鑿有理有據,但是身為堂堂提點刑獄公事就這樣輕易改判,又覺威嚴盡失,拉不下臉來,他側目睨了一眼坐在旁側的主簿,瞥見他也捋須點頭,似是贊同。于是心下一橫,清咳一聲道:“丁捕頭言之有理,殺死丫鬟的兇手另有其人,并非嫌犯俞沁。即便如此,另外兩名女子被殺案她如何能逃得了幹系?這案宗上也有仵作驗屍的記錄,兩名女子生前皆是處子之身,絕非一般奸/淫之輩采花大盜犯案之行徑,不正與嫌犯所述逼良未遂的動機相符合?”
丁武聞之卻微笑道:“大人英明果斷,俞沁并非殺死小桃的真兇,那她就更不可能是殺害另外兩名女子的兇手了。”
“哦?”陳進良狐疑問道:“為何?”
“回禀大人,昨夜子時過後,陳家巷發生了一起少女遇襲案,所幸那女子平日習得些拳腳,險躲過兇手的襲擊,後被聞聲趕來的更夫陳小二相救,這才得以逃出虎口。試問若俞沁是殺害那兩名女子的兇手,那麽她昨夜是如何從銅牆鐵壁般的大牢中逃脫,再趕去陳家巷行兇呢?”
陳進良被他的話噎住,一時也找不到話頭反駁,側目對上侍衛篤定的目光,那意思是昨夜牢中無事。
丁武又躬身一禮:“大人,昨夜陳家巷遇襲女子與那更夫陳小二皆在堂外,大人可随時傳喚問話。”
陳進良一甩袖袍,道:“傳。”
未幾,便有一男一女進入堂上跪下。
“民女江若蘭,拜見大人。”
“小的更夫陳小二,叩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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