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蘇聞
從京兆府衙出來後,趙廷澤回了皇宮,林昱回了狀元客棧。
林昱有廷澤給他的京兆尹令牌,出入客棧無礙。他走進客棧大堂,遇到了提着水壺到後堂打熱水的蘇聞。
“區區小事,蘇兄為何不讓小二代勞?”他問道。
蘇聞見他從外面回來,驚訝之餘仍回道:“林兄不知,早晚取用熱水也要算在住店的賬上的,讓小二送到房中則更貴一些。林兄一看就是出身富貴之家的公子,自然不會介懷此等微末小事。蘇聞家境并不殷實,進京趕考已經花費了許多盤纏,這取個熱水雖用不了多少銀錢,但蒼蠅再小也是肉,能省一點是一點。”
林昱聽出來他話裏的另一層意思,歉然道:“昱口無遮攔,蘇兄莫怪我。”
蘇聞倒是爽朗一笑:“我不是那個意思,林兄也別放在心上。”
說話間,有個身影出現在大堂一角,林昱轉身一看,那人立刻警覺地離開,飄揚的衣帶消失在拐角處。
“林兄,怎麽了?”
提着熱水的那只手有些麻痹,蘇聞将水壺放在身前,兩手握着。
林昱收回目光,微微一笑:“哦,沒什麽。”随後他目光落在蘇聞手中拎的水壺上。
“咦,蘇兄為何把自己的姓名寫在水壺上?”
蘇聞無奈,又解釋道:“有時後堂水沒燒好,需把水壺放在那裏等候,在壺身寫上姓名,可防止別人錯拿了去。”他說着湊近林昱壓低了聲音:“客棧所居試子衆多,萬一哪個有隐疾的,若是與之共用水壺染了病,那不是置自己的前途命運于不顧嘛!”
林昱颔首,目光卻望向別處,“蘇兄說的甚是。”
“除此之外,我用的碗筷被褥等物都是自己清洗存放。”
一開了話腔,蘇聞便很難收住,滔滔不絕地向林昱說起了勤儉的門道。
“我來京之前找了一個镖局,跟在押镖的隊伍中來到汴京,省下了一半的路費。”
“京城薪桂米珠,開銷巨大,我本想尋一家便宜點的客棧,但莊兄比我先來到,并且早早為我訂好房間,我只好硬着頭皮住下。不過剛來時我在客棧後堂做了十幾天的夥計,雖掙得不多,但也足夠補貼己用,後來試子紛紛前來住店,我便辭了這份活計。”
林昱點頭道:“古人雲,儉,德之共也。蘇兄所為,乃是聖賢之事,昱當敬佩且效仿之。”
蘇聞在前方提着水壺,轉過頭來,“林兄不輕看我這窮苦之人便好。”
“怎會!”
二人說笑着回到各自的房間。
翌日,林昱剛起身,衣袍上的結帶還沒打好,門外便響起了敲門聲。
“慕容兄可是記錯了時辰,說好的晚上再…….”
林昱打開房門,看清來人立刻止了話,改口道:“周兄!”
周成躍眸光沉沉,盯着他道:“成躍有件事要找林兄幫忙,可否進屋一敘?”
林昱将門打開大一些,對他作了個請的姿勢,周成躍擡腳邁進房內,環視一圈屋內陳設後,從懷裏掏出一個沉甸甸的布袋仍在桌子上。
“這裏是五十兩銀子,麻煩林兄将令牌借我一用。”
林昱看他如此傲慢失禮,便裝糊塗道:“什麽令牌?”
“林兄莫要裝傻。”周成躍抱起雙臂,冷笑一聲,“我昨日在大堂看見你在門外向守衛的衙差看了一道令牌,之後衙差便放你進來了。沒想到林兄本事通天,我平時竟小看你了。”
“原來昨日在大堂鬼鬼祟祟偷窺的人竟是周兄,昱也是萬萬沒想到啊。”
周成躍氣噎,不想再多做糾纏,便直接道:“借令牌一日,明日歸還,五十兩銀子。”
說着他拿起布袋在手中掂了掂,輕蔑一笑,“五十兩可不是小數目,我想林兄不會敬酒不吃吃罰酒的。”
林昱含笑道:“唔,若是我不答應呢?”
“你……”周成躍在他身後手握成拳,右拳一揮就朝他打去,“那周某就只有硬搶了。”
拳風駛來,林昱微一偏頭就靈巧躲過,轉身抓住他的胳膊朝前一甩。周成躍一拳落空,還差點撞上牆壁,不禁驚詫萬分,“原來平日裏弱質書生模樣的林兄竟會拳腳功夫,真夠讓人意外的,既然如此,那周某就不客氣了。”
周成躍用盡全力揮拳朝他撲去,林昱單手随之迎上。拳打,掃腿,側踢,都被他輕松化解,周成躍身手不及他,漸漸就處了下風。
林昱不想與他過多糾纏,一直避讓着,但周成躍咄咄不休,不斷逼上前來與他纏鬥。
林昱心想這樣打下去不是辦法,稍後他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還是盡快結束這場打鬥的好。他在閃躲拳腳的時候,借機一腳輕踢周成躍的胸口。
周成躍的招式花樣百出,卻內力虛浮,表面氣勢淩人,實則內裏綿軟無力。此刻,周成躍被打倒在地,大口喘着氣,背後的衣襟劇烈起伏着,用力撐着地面掙紮了半晌,才勉強站起身。
林昱看他如此模樣心下有些不忍,後悔自己下手重了。他面上依然沉靜,負手道:“周兄,你打不過我的,還是請回吧。”
周成躍抹了抹唇角滲出的血跡,神色一暗,突然撲通一聲在他身後跪下了。
“我求你了林兄,我真的有急事需要出去,還望林兄慷慨借令牌一用。”
這一突如其來的驚/變讓林昱有些愕然,片刻,他從腰間取下京兆尹的令牌,遞到他身前,嘆了口氣,“男兒膝下有黃金,周兄如此執着,昱也沒有不借的道理。只不過,天黑之前,周兄務必将令牌歸還于我。”
“多謝林兄。”周成躍接過令牌站起身,還未走到門邊又被林昱叫住。
林昱把桌子上裝着五十兩銀子的布袋抓起抛給了他,“這個還請周兄拿回去。”
周成躍一把接下錢袋,而後朝他拱了拱手。
林昱把屋子收拾了一遍,下樓吃了早飯後,徑直向莊辭被害的那個庭院去了。
把守現場的守衛換了一撥,但他走進院內也沒人阻攔。不用想,肯定是廷澤已經提前打過招呼了。
林昱将兇案現場又細細翻查一遍,但并未尋到什麽新的線索。他關上房門正要走出小院,卻留意到院中那方小小的水池。
這座庭院布置得清幽雅致,他剛住進來時,清澈見底的池水偎着重巒疊嶂的玲珑假山,池中幾只彩色錦鯉歡快游戲。閑暇時,他也會捏一把魚食,在此處喂魚,聊作消遣。
而今,池中卻栽植了幾叢長了紅花的植物,那花朵柔軟下垂如穗,密密實實開在池中,如火如荼。
昨夜他忙着查閱卷宗和驗屍,竟未留意到這裏。
林昱拔出一棵捏其葉柄根部,其上有葉鞘。他在藥理鑽研上頗有造詣,很容易辨認出來這株紅花的花名來。
廖花。
可是,這與本案有什麽關聯呢?
兇手一定不會一邊殺人,一邊還有閑情逸致來侍弄花草,這其中,定有什麽不同尋常的意義。
這案子倒真是撲朔迷離了呢。
林昱走出庭院,步入客棧大堂,恰好迎面遇到蘇聞向這邊走來。離近一看,蘇聞面目悲怆,淚痕縷縷,不時擡袖左右拭着眼淚,頗有些深閨怨婦的姿态。
林昱問道:“蘇兄這是怎麽了?”
蘇聞指指樓上,哽咽道:“進屋再說。”
二人進了林昱的房間,蘇聞将一個盒子從懷中拿出,打開,裏面齊齊碼着幾錠銀子。
“蘇兄這是何意?”
蘇聞将盒子蓋上,緩緩道:“方才祥福齋的老板在外面喊我的名字,我走過去,他把這個盒子交于我,說是莊兄半個月前存在祥福齋,而且是留給我的。那老板聽說了莊兄被害一事,怕我着急用錢,就把銀子拿來給我了。”
林昱道:“莊兄他……”
“三年前,我第一次上京趕考,住在城裏一個簡陋的客棧裏,省試時遇到的莊兄,我與莊兄一見如故,成了知交好友。今年我再到京城之時,莊兄已經等在狀元客棧,并且為我定了一個房間,我不願花他的錢,就在店裏做起了夥計。莊兄他定是擔憂我回鄉時沒有路費,才私下為我存了這些銀子的。”
林昱看着他,道:“莊兄對蘇兄,是真的好。”
誰知蘇聞聽了這句話之後就放聲嚎啕大哭起來,女子哭起來好言哄哄便好,可是面前哭泣的是一名飽讀聖賢書的男子,真是讓人頭痛。
林昱無法,只得耐着性子聽他痛哭,誰知他光哭着不算,竟還擡手打起了自己嘴巴子,一邊還道:“我不是人,我對不起莊兄。”
林昱問:“蘇兄何出此言?”
蘇聞止了巴掌,哽咽道:“林兄不知,省試那日,我阻攔你去找莊兄其實是有些私心的。莊兄他才高八鬥,三年前在牡丹坊騎樓賽詩勝出後名冠京城,若不是他後來缺考一科,當年的殿試三甲必定有莊兄無疑。我,我擔心莊兄回心轉意回來參加考試,便多了一個強大的競争對手。”
“蘇兄不必太過自責,就算那日你不攔我也無濟于事,因為莊兄在那之前已經被害。莊兄身死已成事實,可兇手依然逍遙法外,昱認為,當務之急,是盡快捉到真兇,為莊兄報仇。”
蘇聞重重點了點頭,咬着牙道:“林兄說得對,可你我人微言輕,那個什麽京兆尹也不像大公無私之人,單憑你我之力,如何找出殺害莊兄的兇手呢?”
“蘇兄定是忘了,家父是揚州知府林正清,他在京城有一兩個說得上話的官僚,我可以找他們出面相助。”
蘇聞暗淡的雙眸現了些許亮光,盯着他道:“那太好了!”
“不過,還請蘇兄認真回答我幾個問題。”
蘇聞拱了拱手,“只要是能幫得上莊兄的,蘇聞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聽周成躍提起過牡丹坊的花魁,還有騎樓賽詩和打茶圍,方才蘇兄說莊兄也曾去過牡丹坊,并且在騎樓賽詩這一項脫穎而出,還請蘇兄将此事說得仔細些。”
蘇聞沒想到他會問起這個,想了一刻答道:“這牡丹坊是京城第一煙花之地,以前的花魁是紅廖,後來不知道因何緣故失蹤了。如今的花魁名叫紅渠,就是看中周成躍的那個。”
廖花,紅廖,原來是花魁的名字。
林昱斂息聽着,蘇聞繼續道:“花魁是牡丹坊的招牌,自然美豔神秘引人向往。坊間傳言,凡能在牡丹坊賽詩勝出,得花魁娘子青睐的試子都可金榜題名。據說那紅廖姑娘的居所在牡丹坊後面一座庭院的二樓,樓下有一面白牆,前來牡丹坊的的客人把自己的詩句寫在牆上,旁邊奴仆丫鬟會抄下拿給紅廖姑娘看,而後選出好詩好句。過關的才子會被請一樓的一個房間裏品茶論詩,紅廖姑娘會在旁邊的屋子挑簾傾聽,她覺得哪位有才學能入眼,便讓丫鬟帶他上樓一敘。”
他搔搔頭,努力回想着,“至于莊兄當時作的詩嘛,我還真想不起來了。”
林昱起身向他施了一禮,含笑道:“莊兄吟的詩不重要,蘇兄可是幫了大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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