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四十一個熱吻

尤津津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夢裏,她終于清晰地回到了當年,和叢漠分手的那個夏天。

錢鐘書在《圍城》裏說,情侶應該先共同旅行一個月,舟車勞頓後若還沒有想看兩厭,那必定是永遠不會離婚的夫婦。

尤津津也是這樣認為的。

平心而論,那場旅行除了運動得過于勞累之外,并沒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發生。

她本來就是個懶散性子,就算出門也喜歡老年人式旅游法,不喜歡每天早起晚歸的緊趕慢趕,雖然叢漠天天和她待在酒店裏做運動,但也合她的脾性。

尤津津甚至還和叢漠暢想未來,要去摩洛哥撒哈拉沙漠看星星,要去希臘克裏特島的小教堂頂去看日落。

只是,他們還沒來得及去,就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尤津津被人八出了陪酒照片。

尤津津依然清楚地記得,那天早上她從睡夢裏悠悠轉醒,叢漠是以一個什麽樣的姿勢坐在床邊的。

像以往一樣,他的臉上沒有表情。但是尤津津卻從這面無表情出,窺出了幾絲心情不佳的嚴肅與憤怒。

她有些懵,問:“……怎麽了?”

“這是什麽?”

叢漠的聲音很平靜,但卻蘊藏着風雨來臨的前兆。

尤津津揉了揉眼睛,待視線觸及他的手機屏幕,她渾身一震。

這是……什麽時候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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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裏,女孩言笑晏晏,坐在一群男人之中。有人要遞酒給她,她笑着伸手過去。

那女孩穿着吊帶長裙,臉上笑容明豔清麗,長長的裙擺根本遮不住她清純的誘惑力。

……赫然就是尤津津自己。

她的腦子怔愣愣的,看着叢漠面無表情地往後翻着。

接下來,是她接過酒來喝了、有人把手放到她的腰上、她笑着躲開、她又幹了一杯酒、她醉醺醺地靠在男人身上跌跌撞撞回家的背影……

每翻過一張,尤津津的心就更沉下幾分。

叢漠手裏……怎麽會有這幾張照片?

她下意識擡眼看向舉着手機的叢漠,只覺得現在的他,有些陌生。

叢漠很冷靜地收起手機:“我聽你的解釋。”

明明是給了自己機會,尤津津的腦袋裏卻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發生什麽了嗎?

什麽也沒發生。

但是這些照片上的事是真的嗎?

是真的。

她猶豫了一下才開口:“你還記得,我當時送了一張球星見面會的門票嗎……”

“嗯。”

“這就是那時候的事。”尤津津低着頭,頓了頓才道,“黃牛把票價炒得太高了,我根本買不起。這是一個gay蜜介紹的活,是去幫他們做翻譯,需要一個形象好的,就可以領到內部門票……我發誓,我去之前根本不知道我還要喝酒,也不知道他們……”

也不知道他們竟然還會動手動腳。

叢漠抿了抿唇:“醉了嗎?”

“醉了……”尤津津倒是很老實,“不過!不過你看到那個扶我的人,是我gay蜜,他全程都在酒店外面等我的。我意識到不對之後,就給他發消息讓他過來接我了。”

“好的。”叢漠點了點頭,尤津津正松了口氣,就聽見他問,“那時候黃牛賣的票,多少錢?”

尤津津下意識擡頭,像上課突然被老師cue到的小學生一樣緊張:“大概……大概一千多吧……我不記得了……”

叢漠緊追不舍:“既然這麽貴,你為什麽一定要拿到那張票?”

“還不是因為你不理我了……”尤津津嘀咕,“我當時想,有了這張票,我起碼能在你心裏提升一下自己的形象吧……”

她的語氣很是委屈,叢漠卻絲毫不為所動,冷冷道:“尤津津,你想過沒有,其實你不一定要拿到這張票?你可以用千千萬萬種方法,但你卻偏偏用了最危險的那種。這次你沒事,但是下次呢?下下次呢?你以為你每次都能僥幸脫險嗎?”

“我沒有!”尤津津的脾氣也一下子上來了,“你還好意思怪我,你怎麽不怪怪你自己!當時你的秘密根本不是我說出去的,你就想當然地怪到我頭上,天天躲着我,讓我怎麽辦?你告訴我怎麽辦?反正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而且我覺得我很勇敢,比你這個黑白不分是非不明的瞎子好多了!”

一口氣吼完,她的眼裏噙着淚花,胸脯上下猛烈地喘息。

就是,憑什麽?憑什麽呀?

憑自己喜歡他,所以竭盡全力想要攻下他?

這也有錯嗎?

叢漠的語氣終于軟了些:“乖,聽話,我不是怪你這個。”

“那是什麽!”尤津津眼角酸酸的,大概最近快來姨媽了太過敏感,眼淚噼裏啪啦就掉下來了,“你根本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為了一千多塊錢,你以為我容易嗎我,你還這麽兇!”

叢漠看着她,想伸手幫她擦眼淚:“我是……關心你。”

“那也沒有這樣關心的!”尤津津狠狠推開他的手,“別人談戀愛,都是要信任,要全心全意,你呢?上來就先埋怨我,指責我,你怎麽不想想是誰先錯怪誰的?!”

叢漠抿了抿唇:“津津……”

“別叫我!”尤津津下.身隐隐作痛,她脾氣上頭,索性把話說得越來越狠,“我告訴你啊叢漠,我不稀罕!我現在覺得你就是迷戀我的身體而已,你喜歡我這個人嗎?嗯?你就是看了那些照片,那些人碰了我,所以你才這麽生氣吧!”

“我不是。”叢漠試圖安撫住她的情緒,“我是擔心你,津津。”

她這樣大膽、這樣熾烈、這樣義無反顧,現在有自己保護她,可是他遲早會離開的啊,那時候又怎麽辦呢?

“走開,別碰我!”尤津津掙紮着拍開他的手,“你快點走!走!我真是一秒鐘也不想看到你!”

叢漠猶豫着伸了伸手,最終又縮了回去。

尤津津将頭埋到了手臂中,心緒雜蕪煩亂,很快就聽見了門鎖搭扣合上的聲音。

他竟然真的……就這麽走了。

尤津津垂着頭,眼淚就這麽噼裏啪啦掉了下來。

是,她其實沒有那麽因為叢漠而生氣,她是在讨厭自己。

叢漠說的對:明明有那麽多條路,為什麽她偏偏要選擇這最危險的一條呢?

她明明可以去打工賺錢,甚至少買兩條裙子、兩只口紅就能省下一張門票的錢——

但她為什麽偏偏要把自己置于險境,在意識到不對勁之後,還不及時脫身呢?

是她的問題。

她高傲,她敏感,她太虛榮了。

她寧可去多喝幾杯酒,賺那些不費吹灰之力的錢,也不願意用自己的勞動來得到相應的報酬。

況且,和叢漠在一起,她總是太過自卑。

因為自己家裏不夠有錢,她總是覺得這是一段不平等的感情。叢漠也許遲早要厭惡她,離開她,現在他是可以保護她,那以後她又怎麽辦呢?

所以,她鐘愛用自己最寶貴的容貌,去換取一些可以輕易得到的東西。

是她的問題。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靠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清醒前的前一刻她還在想:算了,原諒這根蔥了。等會兒醒來,就去找他吧。

尤津津從睡夢中懵懵懂懂地轉醒。

入眼是陌生的裝飾,家具風格典雅莊重,房間裏還飄着一股淡淡的香樟木味。

顯然是很久都沒人住過的房間。

她皺着眉頭轉了個身,努力回想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麽,自己怎麽會睡在這兒。

噫,好像是自己大獲全勝,從宋栀的party上走掉了,然後頭就有些暈,後來迷迷糊糊地被人扶下了車,後來是亂七八糟的一番對話,再後來……

尤津津渾身冒出了冷汗,一下子清醒過來!

我日!她對叢漠幹了什麽!

隐隐約約的,她記得自己扒拉着叢漠的衣領,問他為什麽不主動些。

然後似乎也是自己主動,先撲上去撕咬他的唇。兩個人的身體重重碰撞在一起,溫度飙升——

再然後呢?

不記得了,真不記得了。

尤津津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還好,還是昨天那條長裙,兩腿間也沒有什麽酸脹感。

幸好,看來是沒有發生什麽和前男友酒後亂性這種麻煩事。

她好歹松了口氣,恍恍惚惚的,又想起了剛才那個夢。

怎麽……怎麽會又做了那個夢呢?

一字一句,每一寸表情,都還原得如此清晰。

“吱嘎”一聲響,衛生間的門開了。叢漠赤.裸着上半身走進來,肩上搭着一塊浴巾,邊擦着濕漉漉的頭發邊開門出來。

見尤津津躺在床上,圓睜着一雙眼睛飄渺無神地看着天花板,他倒是先笑了:“怎麽了津津?”

看他那副樣子,倒是自然得很。

而回憶起昨夜發生了什麽的尤津津,現在看到這根蔥就有些想把臉捂住。

然而,她馳騁江湖這麽多年,還是有點本事的。

兩秒之後,尤津津到底還是鎮定自若地坐了起來,沖叢漠笑了笑,“早。”

“不早了。”

叢漠似乎一點都不介意向尤津津展示自己的肌肉,甚至還側了一點身子過來,以便讓她看得更清楚:“怎麽,肚子餓了嗎,要吃東西嗎?”

尤津津先是沒動:“我這是……在哪兒?”

“我家一棟別墅。”叢漠補充,“離宋栀那棟不遠。”

ok,這清晨出浴美男輕描淡寫地說“我家一棟別墅”的時候,殺傷力還是可以的。

尤津津挪開目光,匆匆下了床,“好的,我去洗漱一下。”

等關上了衛生間門,尤津津對着鏡子邊刷牙邊惡狠狠地想——故意的,蔥末絕對是故意的!

可以啊這男的,出去幾年竟然還會□□誘惑了。

幸好自己自制力夠強,險險過關。

然而尤津津萬萬沒有想到的,這第一關過了,竟然還有第二關在等着她。

等到她洗漱完畢,下樓吃早飯的時候,這根蔥竟然又開始作妖了。

咬下烤面包的第一口,叢漠就“嘶”地倒抽一口冷氣,說了句“好痛”。

都明示到這個份上了,尤津津也不好不接話,只能心不在焉地回了句:“怎麽了?”

“喏,這裏。”叢漠皺着眉指了指唇角一個地方,順理成章地引出話題,“昨天你咬的,現在好痛。”

尤津津:“……”

不是啊大哥,你是一個警察啊,還是一個做過卧底的那種警察啊!

你現在指着一個我都看不見的傷口和我說好痛?

喵喵喵?當我傻子嗎???

尤津津面無表情地放下牛奶杯,冷聲道:“痛嗎?痛你就別吃了,餓着吧。”

作者有話要說:  蔥末:老婆我好痛啊哄哄我親親我麽麽麽。

津津:停止發騷,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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