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

英放和瑤莉到了花園，英放指着一張長椅，讓大家一起坐下來。

瑤莉想起那天英放胃痛的場景，于是問他：

“英先生身體好些了嗎？”

“嗯？”

瑤莉指了指胃，“上次您痛得那麽厲害，不是說了要您抽空到醫院來看看的嗎？”

英放淡笑不語。

瑤莉突然張大了嘴巴。

“啊，難道說，您今天來這邊，就是來看病的？”

英放還是笑笑，不說話，不過，他瞧着瑤莉時的眼神顯得更親切更柔和了。

瑤莉一下子羞澀了起來。“瞧我，多傻啊，居然連這麽簡單的事情，也需要過這麽久才反應過來。”

英放搖搖頭：

“不，我覺得你這樣，很可愛……”

“可愛？”瑤莉苦笑着，“英先生您太會哄人了，像我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可愛？應該是可惡、可恨、可恥、可悲才對！”

英放怔住了，一時間，他被瑤莉臉上那複雜的表情給弄糊塗了。

“發生什麽事了嗎？”他問：“是因為跟英航分手了，所以才這樣說你自己嗎？”

“英航？”瑤莉哦了一聲，這才想起來：“英航他怎麽樣了？生日會那天，我已經跟他說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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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英放張了張嘴，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然後他說：

“她姑姑帶他出國散心去了，還有幾位表哥表姐陪他……”

瑤莉一副總算安下心來的樣子。

“這樣就太好了，我一直還在擔心，他會不會——”說到這兒，瑤莉又趕緊搖了搖頭說，“英先生，我是不是不該提到英航？對不起，以後我再也不會去見他的，請您放心！“

英放點點頭。

瑤莉站起身：“那麽，我就不打擾您了，您不是還要看病嗎？那我，告辭了！”

瑤莉鞠了一躬，轉身走了，剩下英放站在原地，久久地、沉思般地看着她的背影，這是英放，第一次，對一個陌生的女孩産生了好奇的心情……

美國加洲。

英航躺在姑媽家室外泳池邊的躺椅上，看着他的表哥表姐們在水裏瘋狂玩耍。

生日會當晚，當瑤莉離開他後，他一個人坐在草地上痛哭不止，後來是傭人找到了他，并把他帶回了房間。

傭人見他腿上的石膏有些裂了，馬上就說要去向英太太彙報情況，英航沒有阻攔。

從小到大，英航最喜歡的人，就是媽媽，但，媽媽，并不喜歡他。

英航仍記得，他四歲那年，有一次從樹上掉下來，當場吓得哇哇大哭，仆人見狀，正準備跑過來抱他，卻被媽媽狠狠地制止了。

“英航，自己起來！”

媽媽對他說。

英航卻不肯依，仍舊哇哇大哭着，并伸手向仆人索要抱抱。

結果媽媽一個耳光扇過來。

“男孩子，不許哭！更不許掉眼淚！”

英航吓呆了，眼淚馬上卡在了眼眶裏，可是接下來，他馬上就站起來了，哪怕兩個膝蓋早已摔破，上面還在不停地流着血。

後來，醫生來了。

醫生是對父子，醫生伯伯把英航抱起來放在桌子上，醫生哥哥則端着醫用托盤站在旁邊幫他爸爸的忙。

醫生伯伯問英航疼不疼，英航抽抽噎噎地剛想說疼，結果一看到媽媽出現，他馬上改口說不疼了。

沒想到，這回，媽媽竟破天荒地笑眯眯地走過來，并對他大加贊賞地說：“我們英航真棒！我們英航真勇敢！”

接着，英航就被媽媽摟進懷裏、不停地愛撫。

英航簡直受寵若驚，那是他第一次發覺到，原來他的媽媽也可以這麽溫柔，她的手好溫暖、好親切，她的懷抱好讓人眷戀、讓人舍不得離開，啊……原來，媽媽不是不愛他，媽媽是要看到他勇敢才會愛他，那一刻，他緊緊地貼着媽媽的身體，恨不得從此就這樣粘在她身上，再也不要離開。

可那樣的擁抱，記憶中似乎也僅有那一次。

傭人去了很久也沒有回來，英航不由怔怔地想：或許是媽媽不肯上來，媽媽讨厭他，一直以來都是如此，雖然不知道原因……更何況，今天晚上家裏還有這麽多的客人需要她應酬……

英航起身去衛生間，半路上，他想起了瑤莉。

他想起他曾經問瑤莉：

“莉，我是個讨人厭的孩子嗎？我長得很醜，看了就叫人惡心，還是我行為舉止上有不得體的地方，叫人生氣？”

瑤莉卻說他是完美無缺的。

“相信我，英航，你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小孩，沒有人比你更完美，沒有人比你更貼心，沒有人比你更值得人寵愛！”

可是，說這話的人，今晚，在他的生日會上，卻抛棄了他！

原來她和媽媽并沒有區別！她們一樣都是大騙子！先是用一個擁抱俘虜了他，騙取了他的信任，然後又随手将他丢棄！

英航站在浴室的鏡子前，恨恨地盯着自己。

突然間，他想毀了自己，反正這世上已經沒有一個人願意真心愛他了，那他活着還有什麽意義？于是他伸手打開藥櫃，從裏面拿出了剃須刀。

他把刀片拆出來，凝神看了看，然後輕輕地放在了左手手腕上，就在他正猶豫着要不要割下去的瞬間，衛生間的門被人推開了，醫生哥哥利準出現在那裏。

英航被利準哥哥強行抱到了床上。

英航瘋狂掙紮：“放開我，我不要你管我！”

他想從床上起來，但是利準哥哥死死地用手壓住他，于是他一個翻身，和利準扭打在了一起。

不久，媽媽出現了，一看到他倆在打架，她馬上就喝向了英航。

“英航，還不住手！快給我住手！”

英航一愣，利準哥哥趁機采取了主動，一股腦兒地把他打橫抱起來，重新放回了床上。

媽媽走過來，卻沒有關心英航的傷勢，而是一個勁兒地盯着利準，焦急地問他有沒有事，有沒有受傷。

英航躺在床上，眼裏迸出了悲憤的淚水。

後來，利準哥哥幫他看了看腳上的傷，說沒有大礙，但接下來一定要小心、最好不要再碰地之類的話，“如果不放心，我明天再接他過去拍個片子。”稍後，他又補了一句。

媽媽馬上一臉抱歉地說：“真不好意思，一直都麻煩你……”

利準忙搖着頭說：“哪裏哪裏，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看到這兩人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樣，英航都快氣瘋了，于是，當晚，當姑姑說明天要回美國時，英航馬上提出要跟她一起去。

幾位表哥表姐立馬歡呼着跑過來擁抱他，紛紛說歡迎他，然後提出花樣百式的可以帶他一起的游玩方式。

他從人群中渴望地望着媽媽，心裏期盼她能阻止，可是她連正眼都沒有瞧英航一下，英航徹底失望了。

“英航，會不會悶？想不想來點啤酒？”二表姐從泳池裏上來，走過來問英航。

英航聳聳肩，點點頭。

二表姐拍拍他的肩，走進去拿酒。

英航重新把目光放在了泳池上，這時候，他終于又想到了瑤莉。

不知道瑤莉現在在做什麽呢？把我抛棄了之後，她現在的心情，究竟是怎樣的呢？是會開心？還是會跟我現在一樣，正在難過……

瑤莉從醫院出來後，就去上班了，不過，一整天裏，她都心思恍惚的，一直在想江悅，到了下班後，她終于忍不住了，給江悅媽媽打了個電話。

“江阿姨……”

“啊，是莉莉嗎？”

“江阿姨，江悅他，好些了嗎？”

“好多了，剛剛已經可以進食了！”

“是嘛，那太好了……”瑤莉不禁松了口氣。

江悅媽媽笑了笑說：“怎麽樣，要過來看看小悅嗎？”

瑤莉愣住，随後慘淡地一笑：“不了吧……江悅可能……不太想見到我……”

江悅媽媽愣了一下，嘆口氣說：“你倆，是不是吵架了？今天早上……”

瑤莉搖搖頭，“不，我倆沒有吵架，就算吵，也是我在吵……江阿姨，江悅一定還在生我的氣吧？”

“生氣？怎麽會？”江悅媽媽笑道：“那孩子，從來不會跟你生氣的，這你知道！”

瑤莉的眼圈紅了，深深的歉疚感，使她感到難以呼吸。

“莉莉……”

“嗯？”

“你有沒有、想過回來？”

瑤莉怔住了。

稍後，江悅媽媽又說：“我知道，我不該這麽說的，畢竟小悅現在的情況，不比以前……”

不，不是這樣的，江阿姨，我，從沒有嫌棄過江悅，我也不敢嫌棄……

“可是，小悅對你的感情，我是看在眼裏的，雖然他平常從不跟我說這些……你也知道，這孩子，打小就愛逞強，自從他爸爸離開之後，他就養成了要保護我的習慣，所以，就算受了那麽嚴重的傷，他也從沒在我面前喊過一聲疼，說過一次苦，只是……只是有時候，我實在是太心疼了，看到他，明明還想着你卻不敢說出來的樣子，看到他，時常對着窗口發呆，卻在我問他時還故意裝做開心的樣子，我這心，就——”

江悅媽媽說着說着就哽咽了，而電話這端的瑤莉也早已是淚流滿面。

“我知道，當初是小悅跟你提的分手，所以，我根本也沒有立場問你這樣的話，畢竟，你有權力過好你自己的新生活，只是我——”

“我明白的，江阿姨，您不用說了……”瑤莉的眼淚嘩嘩地流下來：“我對江悅的感情，一直都沒有變過，從來都沒有……”

“那麽，你還能經常地回來看看小悅嗎？哪怕，只是以普通朋友的關系？”江悅媽媽小心翼翼地問。

瑤莉說不出話，只有心碎的眼淚爬滿了整張臉。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修改，解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