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心意

就在林曦陷入一片歡愉之時，梅拂曉終于清醒了過來，待她明白林曦過來正對着自己做什麽的時候，先是震驚不已，繼而心裏就生出了一股惱羞和憤懑來。

梅拂曉擡起手，使出全身的力氣推開了林曦。毫不防備的林曦立刻被她的大力推得突然間後傾，整個人後退着就坐到了地上。

“你……你混蛋……”

梅拂曉沖他喝了一聲，心裏頭又覺得委屈得很，她擡手使勁擦着自己的唇瓣，一雙本是怒視着林曦的眼睛漸漸泛着紅來。

林曦看着她雙目盈盈，似是想哭的模樣，一時間亂了神。他也不知道自己剛才是怎麽回事，竟鬼使神差般的就親了她。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些口渴了……”林曦口中支吾着，腦子中混亂得很，說出話更是不知所雲。

“你胡說！口渴了你就喝水呀，你做什麽要……要……”梅拂曉氣得不行，後面的話又羞于出口，一急之下，眼淚就掉了下來。

“這兒沒有水喝，我……”

林曦還想強詞奪理分辯一句，可是一擡眼就見梅拂曉在掉眼淚，他吓得趕緊住了口，從地上爬上了起來，神色緊張地站在了她跟前，也不知道說什麽做什麽好。

“我好心留你，又實心實意地待你，可想不到你是個白眼狼兒……”梅拂曉擡着袖子拭了眼淚，飛快地撿了地上的笠帽，然後頭也不回地就往回跑了。

“曉兒……”

林曦叫了一聲，可是梅拂曉停都沒停一下，快着腳步徑直就往前了。林曦看着她一邊走，一邊擡手擦眼淚的背影，本是紛亂的心裏突然就揪痛了一下。

林曦被自己心裏那種奇異的痛意吓了一跳，他撫了撫自己的胸口，不知道自己突然間生了什麽毛病。

林曦坐回到樹底下，他揪着自己的頭發，便勁想着剛才為什麽會有那樣的沖動。可他根本靜不下心來，腦中全都梅拂曉的模樣，時而嬌憨羞澀，時而乖巧柔順，時而含怒帶嗔薄，如一幀幀圖畫似的在他腦中浮現，耳旁，似乎還響着她細軟嬌怯的嗓音。

“他大爺的！老子該不是暗戀上這小丫頭了吧……”林曦罵了一聲，又“噌”的一下子站起了身子。

“不可能！我怎麽可以看上那樣一個呆丫頭，這是絕對不可能的！”林曦在樹下來回踱着步子，神情很煩躁不安。

“不可能，肯定是剛才腦子一時抽了，那只能算是生理上的小沖動……”林曦不停地安慰着自己。

在樹下走了幾個來回的林曦終于心情平複了一點，他擡頭看看遠處，就見梅拂曉身影已是越來越遠了，眼看着就要消失在路的盡頭。這一瞬間，他感覺心裏一下子又亂了起來。

“曉兒，你等等我……”

林曦扯着嗓子嚷了一聲，也不管她是否能聽見。喊完之後，甩開腿就追了上去……

林曦到底沒有追上梅拂曉，他看着前面空蕩蕩的小路，嘆了口氣，腳下也沒了力氣。

太陽快要下山了，灣子河邊陸陸續續來了洗及的婦人及玩水的孩童。見得林曦一個人沒精打采走着路，那些婦人都好奇了起來。

“曦哥兒今日怎麽了？怎麽一副沒精神的模樣？”河對面，壯實的錢氏停了手裏棒槌，擡起頭笑呵呵地問。

“哦，累了……”林曦随便應了一句，加快了一點腳步想要快點離開這裏。

“該不是你妹子叫你下地幹活了吧，啧啧，這麽個嬌公子哪能做莊稼漢，梅家這小丫頭也真忍心啊……”

錢氏有些誇張地叫了起來，引得河邊一衆婦人都點頭附合。更有那些平日裏總悄悄看林曦的小姑娘，見得河邊那平日裏玉一般的人兒，今日臉上有彼累之色，一個個都有些心疼了。

“曦哥哥，我姐說了，她以後會替你幹活……”

有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突然間從水裏探出了頭，合攏着雙手就沖着河邊的林曦大喊了一聲。

林曦擡眼一看，認出那小男孩是李虎子的弟弟李小二子，他說的姐姐，可不正是蹲在河邊洗衣的李巧荷。

李巧荷年方二八，正是情窦初開的時候，早就被林曦的俊秀模樣弄的心猿意馬。剛才見得林曦下地幹活一臉疲憊的模樣，就忍不住和身旁一道洗衣的好姐妹嘀咕了兩聲，沒想到李小二子在水裏聽得真切，就這麽大咧咧地将自己的話嚷了出去。她頓裏急羞難耐起來。

“你個小兔崽子，叫你瞎說八道……”李巧荷伸長了身子，拿着手裏棒槌砸向了水裏的李小二子，李小二子鬼叫一聲，躲過棒槌，一頭縮進了水裏，又“哧溜”一聲游遠了。

“娘，我姐打我……”

李小二子一邊游，一邊還不忘探出頭嚎叫兩聲。李巧荷氣得在河邊直跺腳，對面的林曦見了這一幕，突然間覺得有些好笑，就揚起唇角笑了起來。

他這一笑，眉眼生輝，宛如春花初綻，直看得一衆婦人都愣了神，更不用說那些心思萌動的小姑娘，當即個個心頭亂跳，面露暈紅，那李巧荷更是忘了罵自己的兄弟，一雙眼睛看着林曦發了呆。

林曦見得衆女子的異樣，還有些莫然其妙，他心裏記挂着梅拂曉，趕緊加快腳步往回走去。

待走到村頭，林曦聽到一陣孩童的嬉鬧之聲，擡眼看去，就見一幫小娃兒正在那大槐樹跟前玩耍，他們在樹杆的那道縫隙裏穿梭着，不時發出嘻嘻哈哈的笑聲。

林曦看着那槐樹出了神，突然想起自己一月之前在這棵樹下說的話來。

“別以為你家老太太打得好一手如意算盤，告訴你，我是不可能做你家女婿的，我怎麽可能會看上你這樣的呆丫頭……”

“想我看上你，除非這老樹又活過來發芽開花……”

林曦站在樹前默默地想了一會兒，突然間有些恨自己了。

“呸！我這破嘴，說的什麽話……”

林曦心裏懊悔，不由自主地擡手在自己的嘴邊拍了一下。

林曦的舉動惹得一衆小娃兒都好奇了起來，紛紛停止了嬉鬧，瞪着一雙大眼睛看着他。

“去，你們都到別處玩去，這樹本就受傷了，你們就別再糟蹋它了……”林曦沖着那些小娃兒喝了一聲。小娃娃們被林曦冷着臉的模樣吓到了，一個個邁起小腿，作鳥獸般散了。

林曦又在樹前站了一會兒，良久之後，才嘆了口氣，往不遠處的籬笆院子走去了。

林曦忐忑的推了門進去，走到堂屋發現沒人，他心裏一緊，正待出聲喊一聲，這時後院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他連忙走了進去，去到門口探了下頭。

梅拂曉正坐在後院的小石桌旁，對面坐着隔壁的梅曉蘭。桌上擺着一只瓷碗，一小堆青豆子，兩人一邊剝着豆子一邊說着話。這梅曉蘭每天都來找她聊天，林曦倒是不意外，意外的是梅拂曉面色很是平靜，眉眼甚至還微微彎着，一點哭過的痕跡都看不出來。

“曉曉，昨日我娘回了趟我外祖家，又聽說一樁新鮮事呢……”梅曉蘭清脆着嗓子道。

“哦？嬸子又回娘家了，不會是說上次那要娶妻的小公子，是不是娶到了一個美嬌娘進門，他那傻病突然好起來了吧？”梅拂曉随口打趣道。

“曉曉你還真是神了，說的還真是那顧家小公子的事！不過，不是娶到什麽美嬌娘，而是那小公子丢啦！說是夜裏突然丢的，大清早的家裏人才發現了，到處都尋遍了也找不到人呢……”梅曉蘭擡高了嗓音，說得繪聲繪色。

門口的林曦聽得“顧家”二字，心裏“格登”一下，随即警醒了起來，他連忙屏住了呼吸，腳下也後退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