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代放

他看到餘念的第一秒先是一怔，接着便迅速走向了她，抓着餘念的胳膊，低聲問道：“你怎麽來了？”神色之間是藏不住的高興，餘念吓到林慕安的目的得逞了，心裏也樂滋滋的，她反手挽上林慕安的胳膊，笑着說道：“阿姨出去打牌去了，我就自己來找你吃飯了。”

林慕安的眼裏只有餘念，看了下時間已經十二點多了，擔心餓到餘念，就對九歌說道：“姐，跟我們一起去吃嗎？”九歌看着林慕安，擺了擺手，正打算說話的時候，就看到一個身穿白色大褂的男子走進了這間辦公室。

來人自然是司洺了。林慕安見九歌有人約了，就帶着餘念走出了辦公室。林慕安牽着餘念的手徑直往外走，餘念見這個人是上次給自己包紮腿的醫生，一邊往外走，一邊乖巧地打着招呼：“您好，您最近過得……”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林慕安拉着走出去了。

林慕安對着司洺還是一如既往的別扭。

司洺笑着看着他們，卻沒有絲毫跟林慕安計較的意思。九歌示意他稍等一下，把手上的資料放在桌子上，然後拿起了手機。正欲轉身的時候，就聽到司洺無意地說了一句：“這個小姑娘最近是不是長高了很多？”九歌反應了一下明白司洺是在說餘念了。

他們跟餘念朝夕相處着，對于餘念身體的變化沒有旁人這麽敏感。這段時間九歌時不時的會去林家，也經常看到餘念，便也沒有覺得有什麽變化。但是司洺在上一次見到餘念之後，間隔了很久才看到餘念，便一眼注意到了餘念的身高變化。

九歌想了想，似乎剛才看餘念的時候是跟以前有點不一樣了，但是轉念又笑自己多心，青春期的女孩子長個子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于是便挽着司洺的手往外面去了。

這雖然不是餘念第一次來中心醫院，卻還是餘念第一次來找林慕安，兩個人牽着手一路走過，醫院裏卻到處都是認識林慕安的人，一路走下來都是用善意的眼光打量着兩人。餘念雖然不是一個臉皮薄的人，但是碰到太多認識的人還是害羞，就埋着頭躲在林慕安的身後，一路這麽跟了出來。

醫院旁邊沒有什麽好吃的，林慕安自己是吃什麽都無所謂不挑的，但是卻不想餘念好不容易跟他一起吃頓飯還吃得不開心，兩個人就打車去了附近的一家店。餘念剛在咖啡店吃過了蛋糕現在還不餓，就坐着四處打量着，任由林慕安點着菜。

林慕安點完菜看着東張西望的餘念，正待說話，突然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那個人顯然也看到了這邊的林慕安，跟旁邊的人打過招呼之後，就徑直往這邊來了。林慕安皺了下眉頭，卻還是出于禮貌，向她點了點頭。

餘念順着林慕安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了一個身穿大紅色裙子留着中分的波浪卷發的，長得像洋娃娃一樣的女孩子，正朝着他們這桌走來。

“林慕安，你也在這邊吃飯嗎？”那個女孩子就這麽看着林慕安，問道。林慕安點了點頭，說道：“是。”卻沒有任何其他的話了。“那……你這個周五有空嗎？”女孩子眨巴着眼睛看着林慕安，林慕安擡頭看了餘念一眼：“沒有。”那個女孩子看起來有點氣餒，正打算再說什麽，林慕安不客氣地說道：“我還有朋友在這裏。”言下之意是她的話太多了。

餘念有點驚訝地看着林慕安，林慕安一向是克制有禮的，很少見到這麽情緒外露的他，卻還是低着頭，盡量降低着存在感。這個女孩子仿佛這才注意到餘念似的，看了餘念一眼，說道：“啊，我耽誤你們吃飯了是嗎？不好意思，那我先走了，我們下次再聊。”說完又像一只蝴蝶似的飛走了。

餘念看着她紅色的裙角在自己餘光裏消失，見林慕安沒有一點要送她的意思，就擡起頭來看着那個女孩子離去的背影。可惜的是她沒有帶相機，不然這麽漂亮的女孩子，要是能被她拍下來也太美好了吧。

林慕安看着餘念望着林聽離去的背影，正欲解釋，卻聽到餘念喃喃自語到：“真好看啊。”眼神卻還是在跟着林聽的背影，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突然的，就不想解釋了。

直到菜上來的時候，餘念還在埋着頭一直吃着，吃得差不多了，才發現林慕安的筷子都沒有動幾下。她疑惑地看着林慕安：“你怎麽不吃呀？是飯菜不合你胃口嗎？”林慕安看着餘念單純的臉，覺得自己跟她生氣真是傻。

他跟餘念都是第一次談戀愛，他不知道怎麽樣才是對的，林慕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語言，準備跟餘念開誠布公地談一下的時候，餘念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而餘念，卻在看到電話號碼的第一時間，眼睛就亮了起來。

像是生怕那邊會挂斷一樣，餘念馬上就接起了電話：“喂！”一接通就聽到這麽精神的回答，即使那邊仍然是深夜，代放都覺得像是被陽光灑滿了一樣。“嗯，是我。”餘念已經很久沒有接到代放的電話了。自從進入高三以來，為了不打擾到餘念的學習，他們漸漸就斷了電話的聯系。更多的是在彼此思念的時候，互通郵件。

之前餘念寫郵件告訴代放她考上W大了，還有，她終于和林慕安在一起了。并在結尾寫上，希望他能給她來電話，不管是幾點，她24小時都開着手機，等待着他的電話。但是他一直沒有回複這封郵件，餘念一直以為他沒有看到，沒想到卻直接給她打來了電話。

“你都不回我郵件，我還以為你不理我了。你看到我給你發的郵件了嗎？我高中畢業啦，之前和秋秋一直在外地玩，你看到我發到網上的照片了嗎？你都不玩微博的。”一連串的話下來，完全沒有給代放回答的機會。那邊代放耐心地聽完了餘念的話，才回答到：“你一下子問那麽多，到底要我先回答哪一個？”

餘念已經有大半年沒聽到代放的聲音了，最近一次的兩人通話，還是過年的時候，她給代放打電話祝他新年快樂。餘念聽着代放的聲音，就有一點想哭，但是自己也知道這有多不可理喻。她緊緊握着自己的手機，對着那邊問道：“那你只用回答我一個，你過得好嗎？”代放卻一下子沉默了。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人問他過得好不好了。

他只愣了一下，就笑道：“你這個傻子。”卻沒有正面回答餘念，餘念一下子就急了：“你過得好嗎？你在外面好嗎？有人欺負你嗎？你什麽時候回來啊？你都不想我的嗎？”又是一連串的問題問了出來，坐在餘念對面的林慕安卻随着餘念的話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如果說餘念對于林聽的無所謂還能讓林慕安覺得是她對自己的信任，但是代放卻是永遠橫亘在林慕安心中的一根刺，永遠無法拔除。餘念從來沒有說過，但是林慕安心裏卻明白，代放在餘念心目中是那麽特殊的一個人，就好像他們兩才是屬于同一個世界一樣。如果說餘念是小太陽的話，那麽代放就是像陽光一般的存在。

是林慕安永遠無法取代的存在。

代放知道自己是躲不過了的，他對着餘念低聲說道：“不太好。”接着像是害怕餘念擔心似的，說道：“還是沒有朋友，沒有人欺負我，因為我不會給他們欺負我的機會。暫時是不能回來了，我還得攢下學期的學費。我想念你，很想你們，代我向葉知秋，司徒瑞和林慕安問聲好。”

餘念聽着代放溫潤的聲音，眼眶紅的快要流血似的，但是還是強忍着跟代放說着話：“嗯，我會告訴他們的。我們都很好，你不用擔心，我和林慕安考上了大學，秋秋也在本地上大學，司徒瑞還要再考一年，我等着你回來，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我一定會去找你的，你要等着我。”她努力地鎮定着自己的聲音，不讓代放聽出來聲音裏面的異樣。代放輕聲聽着，嘴角還是挂着微笑：“好，你們好就好，現在已經是深夜了，我要挂電話了。我可能會給你發郵件，你要記得查收。”餘念點了點頭，又意識到他看不見，就對着電話那邊迅速地說道：“我們過得很好很好，我會告訴他你很想他，你要加油。”只聽到那邊代放輕笑道：“那就好……”随即便只聽到那頭的“嘟嘟”聲了。

林慕安一直看着窗外，裝作看着窗外的行人，卻将他們的對話全部收進了耳朵裏。餘念雖然挂斷了電話，卻一直盯着它出神。眼睛還是紅得像兔子一樣，卻不肯掉下一滴眼淚來。林慕安看着她為了另外一個男人這樣，心裏不是不難受。卻還是坐到她那邊，将餘念摟進懷裏，讓餘念靠着他的肩膀。

到底還是舍不得她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