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出事
東方不敗說要一個人靜一靜,江雲樓便沒有再打擾他。吃了飯, 他便抱着那一籃子小雞到庭院裏坐着, 曬曬太陽, 吹吹風。
把雞崽買回來本就是一時沖動,之所以買雞還是因為澄碧說雞長的快, 過幾天就可以吃了,不用帶着上路,而真正養起來之後, 江雲樓才開始感到頭痛。
一來, 小雞長的再快, 也不可能兩三天就長開,二來, 就算小雞真的長大了, 他也不一定下得去嘴。
愁。
更愁的事, 今早做的那個夢。
回到那片林子裏麽……他若真的回去了, 又會發生什麽事?回到——大唐嗎?
對家人,對師門, 以及對朋友的思念忽然間就如潮水一般吞沒了他。這一年來, 其實不是不想念的, 只是他知道多想無益,想的再多,也不過是徒添悲傷罷了。
只是若當真可以回去……
“叽!”
“叽叽叽!”
籃子裏嫩黃的雞崽撲騰着毛絨絨的小翅膀, 跳出了竹籃。
江雲樓兀自沉思着,并沒有去注意它。
“啪叽!”
一只小雞從石桌滾落, 摔在了地上。
江雲樓一愣,終于回過神來,它看着掉在地上的小雞,臉上浮現出幾分真切的茫然來。
他猛然站起來,大喊:“……澄碧!澄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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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衡山鎮的一家醫館裏,年邁的老大夫小心翼翼的查看了小雞的腿,慢吞吞道:“摔斷了。”
江雲樓與澄碧對視一眼,澄碧猶豫了一下,站出來問道:“能接好麽?”
老大夫詭異的沉默了。
澄碧果斷道:“診金不是問題!”
老大夫摸着胡須,幽幽道:“老夫行醫四十載,還從未給一只雞治過腿。”
澄碧誠懇道:“今日就全仰仗老先生了!”
老大夫神色古怪的摸一摸胡子,最終妥協道:“好罷,老夫盡力一試,只是畜牲不同于人,你們還是不抱希望的好。”
“多謝老先生!”
說着就給一旁的藥童塞了沉甸甸的一錠銀子,藥童接了銀子,有些遲疑的看了老大夫一眼,老大夫嘆了口氣,擺擺手,全力醫治這只小雞去了。
澄碧松了一口氣,她轉頭對江雲樓道:“公子,坐一會兒吧,我們得等上好一會兒呢。”
江雲樓點點頭,一邊依言坐下來,一邊低低笑道:“為難你了。”
澄碧“噗”的一笑,也壓低聲音道:“說幾句話而已,算什麽為難呢。”
方才江雲樓火急火燎的喊她出來,她以為出了什麽天大的事,結果只是一只雞摔斷了腿而已,這種雞鴨貓狗,說脆弱也脆弱,說頑強也頑強,她撿起來看了半天,得出的結論是腿摔壞了,但是雞沒事,死不了。
江雲樓卻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
她揣測着江雲樓的心思,小心的問了一句:“公子,要不要去醫館看一看?興許還能救回一條腿。婢子來時就看見過一家醫館,離這兒不遠呢。”
江雲樓神情古怪的問道:“不會被趕出來?”
澄碧見他意動,便一口應承道:“這個交給婢子就好,婢子好好對大夫說一說,或許可以通融通融。”
于是此刻,他們主仆二人便坐在這家不起眼的醫館裏,默默等着老大夫治好他們帶來的雞。
江雲樓嘆了口氣。
他喃喃道:“這樣一來,我以後就更舍不得吃這只雞了。這可真算是自找麻煩……”
“嘶——!”
隔着一張簾子的裏屋內,忽然有人倒吸了一口氣,接着就聽另一人歡喜道:“大師哥,你可算醒了!”
沒多久,就有一個孩子的聲音響起來:“痛死我了,這裏是哪裏?”
另一個孩子的聲音道:“這裏是衡山鎮的醫館,我看你頭破血流的,就将你帶過來包紮傷口了。”
屋裏的少年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殺氣騰騰道:“餘人彥呢?!”
男孩忙捂住他的嘴,“大師哥,你可小點聲吧!”
“唔唔唔唔——!”
男孩低聲斥道:“你要讓整個衡山鎮都知道你揍了餘滄海的兒子?先不說揍了餘人彥會不會招來餘滄海,光是被咱們師父知道了,你就等着面壁到過年吧!”
少年這才後怕道:“沒讓師父知道吧?”
男孩搖搖頭,道:“現在還不知道,不過如果讓餘人彥找了餘滄海告狀,餘滄海又去找咱們師父算賬……那師父肯定就知道了。”
“師父呢?!”
“當然是上衡山派祝壽去了!”
男孩跳下床,在屋子裏不安的轉了兩圈:“不行不行,不能讓他們惡人先告狀,走,師弟,我們先去找師父把事情交代清楚。”
男孩一臉無奈道:“大師哥,我好不容易幫你瞞了這麽一會兒,你可別再去添亂了!”他複又壓低了聲音,道:“再說,明明是咱們挑釁餘人彥在線,咱們哪裏占理了?”
少年瞪眼道:“這怎麽能實話實說,要跟師父說,當然得說是餘人彥先挑釁的我,我作為師父他老人家的大弟子,維護華山派名譽當仁不讓,只好把他揍成豬頭了!”
“……嗤。”
江雲樓在外間聽了半天,忍不住笑出了聲。
屋子裏靜了一會兒,一個少年人一把掀開簾子,看到了坐在外面的江雲樓與澄碧,又見到背對着他們忙活的大夫,挑了挑眉,忽然一笑,道:“嘿,吓我一跳,我還以為是青城派的人在偷聽哩!”
他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傷,已經擦了藥,看着狼狽不堪,一雙眼睛卻是亮晶晶的,帶着幾分笑意,江雲樓見他小小年紀就很有幾分豪邁潇灑、不拘小節的模樣,心下一嘆——這孩子,長大了定是個十分有趣的人。
他語氣含笑道:“那你怎知我不是青城派的人?”
少年道:“青城派從掌門到徒弟,個個長的賊眉鼠眼,說話陰陽怪氣,不似個好人,我看你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一看就不是青城派的!是不是?”
江雲樓挑了挑眉,道:“我聽聞青城派是江湖上的名門正派,即是名門正派,又怎麽會有你說的這樣不堪?”
少年不以為意道:“你不信就算了。”
他一屁股坐在江雲樓面前的凳子上,道:“你也是來衡山派祝壽的人嗎?”
江雲樓搖搖頭,“我來這裏只是為了見一位朋友,而非參加莫大先生的壽辰。”
他語氣裏帶了些微的惋惜:“不能親眼見一見莫大先生的風采,我亦覺得十分遺憾。”
那少年道:“哈!我也沒見到莫大先生,不過我卻不覺得遺憾!”
有一只小手默默掀開了簾子,幽幽道:“你都把餘觀主的兒子揍了一頓了,當然不虛此行,沒有遺憾啦。”
少年人聽了這話,轉頭看向簾子後面的師弟,不解道:“我揍他的時候你在旁邊叫好,叫的比誰都來勁,怎麽到現在就怪起我來了?”
男孩撇了撇嘴,道:“我也沒有怪你,我這不是擔心大師哥嗎,怕你被師父罵,不僅被罵,還得被關禁閉……”
少年聞言,臉上不由浮現幾分擔憂,他抽了抽嘴角,又抓了抓頭發,嘆道:“都怪那個什麽餘人彥,非要撞在我面前,害的我出手揍人,惹一身騷……”
江雲樓笑着問道:“你很怕你師父?”
少年答道:“簡直要怕死啦!”
江雲樓笑了:“我懂,我也很怕我師父。”
少年眼睛一轉,問道:“你既然不是去衡山派祝壽的,那你應該不認識我師父吧?”
江雲樓不明所以道:“何出此言?”
少年攤手道:“你知道我打了人,但是你不認識我師父,你就不會向我師父告狀了。”
江雲樓恍然大悟,他點點頭:“原來如此。我的确不認識你師父。”
少年哈哈一笑,正要接話,就聽江雲樓接着說道:“但我知道你是華山派的人,他還叫你大師哥,你為了維護華山派的名譽,把餘觀主的兒子揍成了豬頭。”
少年:“…………”
江雲樓笑吟吟道:“你還想騙你師父,說是餘人彥先挑釁的你,實則不然。”
少年沉默了。
江雲樓等了他一會兒,見他只是一味盯着他看,并不說話,于是問道:“你為什麽不說話了?”
少年哈哈大笑,他人小鬼大的做了個拱手的動作,一本正經道:“在下令狐沖!”
江雲樓頓了頓,亦禮尚往來道:“我叫江雲樓。”
令狐沖豪爽道:“相見即是有緣,不如交個朋友?”
江雲樓一向很喜歡這樣開朗的人,他也一本正經的回答道:“做朋友可以,但是一旦做了朋友,就得替朋友保守秘密了。”
令狐沖給了他一個“你很上道”的眼神,道:“跟在下交朋友的好處可多着呢,比如……”
他的眼神無意識的往外一瞥,就瞥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正是他們華山派的一個弟子,他不得不止住話語,喚道:“唉!”
外面那位神色匆忙的華山派弟子聽了令狐沖的聲音,立刻就停了下來,他轉頭看向醫館裏頭的令狐沖,大喜道:“快,快跟我回去!”
令狐沖“啊?”了一聲,心道不會是餘人彥告了狀,他師父才要找他的吧,就聽那弟子壓低了聲音,道:“衡山派出事了,說是劉三爺家裏有個魔教長老,與他相談甚歡,師父師叔們現在都往劉三爺家裏去了,師父讓你不要亂跑,趕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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