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古墓派
江雲樓纏着東方不敗追問了好幾日,東方不敗都只是神神秘秘的轉開話題, 竟是真的一個字都不願意吐露, 他看着江雲樓愁眉苦臉的模樣, 還真有幾分玩上瘾了的意思。
其實這件事不難打聽,畢竟那片樹林離陸家不遠, 想去,就打聽打聽陸家在哪兒便可以了。
只是東方不敗難得有如此興致,江雲樓也不好去問別人, 只好一日一日陪着東方不敗“磨”, 看誰磨的過誰而已。
就在這樣的日子裏, 他們終于走到了終南山。
終南山全真教建在山上,山下卻是李莫愁的師門古墓派的所在之地, 江雲樓好奇道:“這兩個門派比鄰而居, 之間可有什麽淵源?”
東方不敗騎在馬背上, 聞言只略略思索了一會兒, 便答道:“當年全真教始祖王重陽在終南山下建造了一座石墓,用于存放軍糧物資, 便是山下那座活死人墓。”
他頓了頓, 接着道:“後來, 王重陽與古墓派的開山祖師林朝英在終南山比武,約定贏的人得到石墓。林朝英從王重陽手裏贏得了石墓,從此居住在石墓之中, 自創武功,教導徒弟。不過古墓派從來只收女子為徒, 嚴禁男子踏足。”
江雲樓疑惑道:“這是為何?”
東方不敗淡淡道:“據說王重陽與林朝英之間有過一段感情糾葛,最終未能終成眷屬。”
他對旁人的愛恨情仇、風花雪月沒什麽興趣,因此只是一語帶過,所幸江雲樓聽懂了。
“原來如此。看來我們是只能在外面敲一敲門了,也不知道古墓主人願不願意搭理我們。”
東方不敗笑了。
江雲樓又問:“除了李莫愁以外,古墓派似乎沒有別的弟子在江湖上走動。”
東方不敗淡淡嗯了一聲。
“古墓派收徒時,會要求她們立誓終身不出古墓,除非有男子甘願為其獻出生命,誓言方破。”
江雲樓聽聞此言,想起李莫愁在大火之中所唱的那句“問世間,情為何物”,又想起桑三娘說過的陸展元一事,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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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愁既然出了石墓,那定是因為她有了自己的意中人罷,可最終的結局,卻是瘋瘋癫癫大半輩子,死于大火焚燒,讓無數江湖人拍手稱快……
他不由感慨道:“又有多少人,能真的遇見自己的有緣人?”
東方不敗勾了勾嘴角,語氣平淡道:“就怕遇上了有緣人,卻不是自己的。”
江雲樓只以為他是在說李莫愁,點頭贊同道:“不錯。”
東方不敗深深望了他一眼,轉而說起終南山全真教的種種事跡來。他在江湖上浸淫多年,又是日月神教的教主,知道的事情比尋常江湖人更多一些,江雲樓聽着他口中的江湖恩仇,這一路倒是絲毫沒有感到無聊。
林中一片寂靜,更無半點聲息,江雲樓與東方不敗牽着馬,在林中走了許久,才看見遠處的地上立着塊石碑,碑上刻着四個大字:外人止步。
江雲樓與東方不敗對視一眼,江雲樓道:“想來再往前就是古墓派了,只是古墓派禁止男子踏入,又不許外人再往前走,這該如何是好?”
東方不敗道:“你把骨灰放在這裏,留張信就是,外面的人雖然進不去,但裏面的人總會有出來的時候。”
江雲樓依言将李莫愁的骨灰放在石碑旁邊,想了想,還是搖頭道:“不妥。”
他又從背上取下自己的琴,在石碑前盤膝坐下,将琴置于膝上,指尖一動,便彈奏了一曲陽春白雪。
舒緩的琴音在林中響起不久,忽聞樹林深處響起了一陣嗡嗡的異聲,接着灰影晃動,一群白色的蜂從樹葉間飛出,成群結隊的往江雲樓的方向飛過來。
東方不敗知曉江雲樓的琴聲威力很大,不懼這些,便只是氣定神閑的背着手,站在江雲樓身後,既不動作,也不出聲打擾江雲樓撫琴。
江雲樓撫琴的手不停,姿态悠然的撫完了一曲陽春白雪,那一群蜂兒圍繞着江雲樓與東方不敗飛了幾圈,似乎是判斷出了琴聲中毫無惡意,它們忽然轉了個方向,又往它們飛過來的方向飛回去了。
過了一會兒,一道白影輕盈的穿梭于林中,不過幾下,便悄無聲息的落在了離他們十步之遙的地方。
那是一個少女。
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披着一襲薄薄的白色布衣,全身雪白,面容秀美,仿佛身在煙裏霧裏,肌膚間少了一層血色,顯得蒼白異常。
江雲樓擡起眼睛,與她四目相對,只覺得這少女雖清麗秀雅,神色間卻冰冷淡漠,不知是喜是怒,是愁是樂。
他不由愣了一愣。
少女開口了。
“你為什麽要在這裏撫琴?”
江雲樓慢了半拍才回過神,他起身,含笑答道:“我想請古墓派的主人出來,才會在這裏撫琴,驚擾姑娘了。”
眼神卻是不自然的往一旁別開了一點點。
東方不敗猛的一皺眉,心中頓感不妙。
少女語音婉轉,但語氣中沒有絲毫暖意。她答道:“我就是古墓派的主人。”
江雲樓點了點頭,将琴放在一邊,親手拿起石碑邊李莫愁的骨灰,道:“這是赤練仙子李莫愁的骨灰。”
少女問道:“李莫愁是我師姐,她怎麽死了?”
言語間并無多少驚訝傷感,也無絲毫幸災樂禍的意思。
江雲樓不但不覺得她冷漠,反而還從對方的語氣裏聽出了幾分不谙世事的天真味道。
他坦然道:“她一年之前殺了一戶人家,又拐走了那戶人家的女兒,我要替那戶人家報仇,便與李莫愁動了手,讓她身受重傷,燒死在大火裏。是衡山派的定逸師太收斂了她的骨灰,托我把她帶回古墓派。”
少女聽了,點了點頭:“她是我師姐,我會把她的送回古墓。”
她向前走了兩步,伸出一雙玉白的手,欲從江雲樓手裏接過骨灰,江雲樓将東西遞給她,然後摸了摸鼻子。
這是他心中不安時才會有的小動作,東方不敗眯了眯眼睛,眼底浮現一絲不悅來。
白衣少女猛然側過頭,去看東方不敗,江雲樓疑惑的問她:“你怎麽了?”
白衣少女抱着骨灰,警惕的默默後退了幾步。
她面無表情的說:“他對我有殺意。”
江雲樓一愣,随即大笑道:“怎麽會,我們只是來給你送東西的,可不是來砸場子的。”
東方不敗面色冷淡,始終不說半句話。
白衣少女的目光從東方不敗身上移開,又盯着江雲樓看了一會兒,緩緩颔首,算是稍稍放下了戒心。
江雲樓沒有多少與陌生女子相處的經驗,靜默了一會兒,問白衣少女:“你師姐算是我殺的,你不怪我麽?”
白衣少女搖搖頭,淡淡道:“她做了許多壞事,被人殺了并不奇怪。”
她低頭看着手裏的骨灰,忽然沒頭沒尾的道了一句:“人都是會死的。”
說着,便轉過身,如來時那般輕盈離去,窈窕的身影如一只白鷺,靈動而美麗。
……這世間,竟真的有這樣天仙似的女子。
江雲樓望着她的背影,過了許久,才輕輕嘆了口氣。他撿起琴,轉過身,對東方不敗感慨道:“她當真是我生平所見最美麗的女子了。”
回應他的是東方不敗黑如鍋底的臉。
江雲樓:“…………”
他又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你怎麽了?”
他問完了這句話,就隐隐覺得東方不敗如此表現是自己的原因,于是立刻換了個問法。
“呃,我怎麽了?”
東方不敗略擡了擡下巴,慢慢道了一句:“你很好,好得很。”
江雲樓:“…………”
他不解的拉了拉東方不敗的胳膊——直覺告訴他應該這麽做,東方不敗果然沒有甩開,他只靜靜的看着江雲樓的臉,似乎若有所思。江雲樓心中疑惑,明明方才還好好的,為何忽然就黑了臉?
莫非是因為——那位古墓派的主人麽?
他心中微感訝異,就聽東方不敗面無表情的問道:“她很美?”
江雲樓坦然點了點頭。
東方不敗眼神微冷:“你今年便要及冠,她年紀只在十六七歲之間,倒正好與你相配。”
江雲樓失笑:“你何時也愛這樣編排我了。”
東方不敗卻并不理他:“她古墓派的規矩便是有個願意為她付出性命的男子,方能離開古墓,你說你會對自己的妻子很好,那麽你對一個人心動,豈不是也能為對方付出性命?”
江雲樓一怔。
他看着東方不敗,與他對視,心中忽然湧上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相處一年來的種種細節都在此刻變得清晰無比。
或許是江雲樓的目光有些怪異,東方不敗一蹙眉,立時就要抽開自己的手,江雲樓卻将他的手握的更緊了。
二人僵持在石碑前,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神色各異。就在此時,一個孩子從山坡上滾落,直直往兩人這邊摔過來,東方不敗本就心情不愉,被這突如其來的小娃娃“投懷送抱”,更是心情惡劣至極,一揮袖子,便把人揮下了山坡。
江雲樓大驚。
他看着那孩子滾下山坡,也顧不得石碑上的“閑人止步”四個字了,跟着那孩子便躍下了山坡。
而追着那孩子而來的牛鼻子道士,則撞上了一個一看便氣勢不凡的紅衣人。
與紅衣人對視的那一眼,趙志敬全身如墜冰窖,險些以為自己當場就要死去了。
只因那眼神,實在是太過寒冷刺骨,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冰冷的一雙眼睛。
千鈞一發之際,有人大喝一聲:“手下留情!”
紅衣人的手動了動,最終只是徐徐放下,冷着臉道了一句:“滾。”
……他也不想在全真教的地界上節外生枝,只是忍不住。
可江雲樓一出聲,他就又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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