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采蓮少女
四具屍體被草草埋在了後院,江雲樓跟胡鐵花将屍體處理完後, 便覺得有些發愁。
江雲樓看了看暗沉下來的天空, 沉吟道:“我們是不是應該盡早離開這裏?”
胡鐵花聳了聳肩, 答道:“蚊子雖小,可他們成群結隊的撲過來也是挺煩人, 不想被他們煩的話,那還是快點離開的好。”
他看一眼江雲樓,笑道:“怎麽, 住了幾天, 還舍不得走了?”
江雲樓搖搖頭, 道:“倒不是舍不得,只是我朋友剛剛出門, 也不知什麽時候回來。”
東方不敗走了半個時辰, 離開前只說會盡快回來, 因此江雲樓也不知他忽然離開究竟是為了什麽事, 而他,自然也不會在胡鐵花二人面前提起“東方”二字。
他又道:“有些東西也不方便搬走, 若要帶着這些東西匆匆上路, 恐怕還有的折騰……”
高亞男道:“其實你也不必太過憂心, 青衣樓在這一帶雖然有些名氣,卻也只是一群烏合之衆而已。”
江雲樓問她:“這青衣樓究竟是什麽來頭?”
高亞男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去年忽然出現在這一帶的勢力罷了,青衣樓三個字雖然好聽, 但青衣樓的門人卻大都只是這附近的混混而已。”
胡鐵花插嘴道:“別的本事沒有,欺壓老百姓的本事卻很大!被我殺了的那個人, 就是在當街強搶一個姑娘,讓老子一掌打死了。”
江雲樓微微笑道:“胡大哥高義。”
高亞男沉默了一會兒,問江雲樓:“江公子,你是不是曾經去過衡山派?”
她這話問的突兀,江雲樓卻只是平靜的點點頭,坦然承認道:“去過。”
他微微笑起來:“還認識了一位貴派的朋友,叫令狐沖。”
高亞男臉上也有了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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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個很美的少女,微微一笑的時候又潇灑又溫柔,說不出的好看。她道:“果然是這樣,我一見你用琴,便想着你是不是就是江湖上風頭正盛的琴仙,原來當真是你。沖兒那孩子還跟我提過你呢。”
江湖上關于“琴仙”的傳說很多,真真假假,其中最一致的卻是對這位“琴仙”相貌的認可。
江雲樓好奇道:“他提我什麽?”
高亞男微笑道:“自然是說你如何打敗了左冷禪,你的劍法又如何高絕了——不過我不曾聽他提起你會以琴聲為武器,所以方才還有些不大肯定。”
江雲樓挑了挑眉,沉吟片刻,忽而笑了。他眼中含着切實的笑意,道:“那日我與左盟主交手時,他直到我們打完了才匆匆趕到,又如何知道我的劍法?”
高亞男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好啊,這小子說的跟親眼所見一樣,唬的大家一愣一愣的,原來是在吹牛呢,等我回了華山,可要好好打他的屁股。”
她言語間透出幾分親昵,可見與令狐沖的感情十分不錯。
高亞男又道:“那時候我急着下山找楚留香喝酒,只聽他說了兩天就急匆匆的下山了……”
說着,卻忽然狠狠瞪了胡鐵花一眼。
胡鐵花:“…………”
不錯,他們幾個老朋友原本還是在一起喝酒的,不想高亞男忽然對他表白心跡,他就不管不顧跑了出來,之後高亞男也跟着自己跑了,可想而知,那場酒席定是被他們毀掉了,也不知鐵公雞和老臭蟲背地裏把他們罵成了什麽樣子……
高亞男道:“不過我還是聽說,江公子與衡山派的劉三爺是知己好友?”
江雲樓莞爾,道:“知己不敢當,不過我們确實是朋友。”
高亞男笑眼彎彎:“我兒時聽過劉三爺的簫,從那以後便一直對他敬佩不已,也絕對相信他的為人。說他與魔教勾結,我是絕對不信的,可你猜,令狐沖那小鬼做了什麽?”
江雲樓疑惑道:“做了什麽?”
“他說他怕你被劉三爺蒙騙了,就自己親自去劉府試探劉三爺的品格,後來他對我說,劉三爺滴水不漏,精的很哩,不過的确不像是個壞人——你說他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子,居然敢去試探一個老江湖,好不好笑?”
江雲樓這回是當真吃了一驚。
他完全不知道這回事,又想到自己與東方不敗二人離開衡山鎮的那一天,五岳劍派都已經走的差不多了,那令狐沖是何時去試探劉三爺的?劉三爺之前亦從未對他提起過……
高亞男見他臉色有些沉,便以為他是在責怪令狐沖沒有保守秘密,她道:“江公子,沖兒還是遵守了與你的約定的,他并沒有将這件事告訴岳掌門。只是他當時有些拿不定主意,便偷偷找上我,問了我的看法,我才知曉了這件事。”
當然,高亞男當場毫不猶豫的力挺了劉正風,打消了令狐沖最後的一點懷疑。
江雲樓聞言,心中稍定,雖還是有些疑惑,卻也暫且放下不提。
他問:“那他可有帶回去一只瘸腿的雞?”
高亞男想了想,道:“好像的确有這麽一回事,他們幾個小孩子打算養肥了再吃。”
江雲樓:“…………”
看來,它終究還是沒有逃過應有的命運啊。
胡鐵花好奇的問:“你們在說什麽試探不試探的,我怎麽聽不懂?”
高亞男立刻板起臉,冷冷道:“你聽不懂才好。”
胡鐵花苦笑道:“你……就不能對我稍微好一點?”
高亞男皺眉道:“我對你好你就要跑,既然如此,那我為什麽還要對你好?”
胡鐵花聽了這話,竟也覺得頗有些道理,他嘆了口氣,點點頭,大聲道:“不懂就不懂,知道的越少,煩惱也越少,我還不想聽哩!”
他說完,轉身去貓窩裏找貓去了。
高亞男一愣,道:“你去哪裏?!”
胡鐵花撓了撓頭,滿臉無奈的側過身道:“只是去看個貓而已,你難道還真要一天十二個時辰跟着我,包括上茅廁?”
高亞男氣的雙頰通紅,胡鐵花卻嘿嘿一笑,大搖大擺的看貓去了。
江雲樓好笑道:“你不跟他一起去麽?”
高亞男嘆了口氣,搖頭道:“這點信任還是有的。”
江雲樓了然的笑了笑,轉移話題道:“左盟主現在如何了?”
高亞男答道:“似乎傷的很重,具體的我不太清楚。”
她師父雖不過問五岳劍派之事,卻一向不喜左冷禪這個五岳盟主,連帶着她也對左冷禪沒什麽好感。況且左冷禪被打成重傷,完全是他咎由自取,除了嵩山派自己的人,根本沒幾個人同情他,反而是背地裏看笑話的更多些。
她微微蹙起眉頭,心道以左冷禪的性子,這麽久竟也沒有報複“琴仙”與劉三爺,的确有些說不通,她看向江雲樓,道:“江公子平日裏還是多留心些吧,左盟主……”
她委婉道:“并非心胸寬廣之人。”
江雲樓笑着領情道:“多謝高姑娘提醒。”
他看了看天色,頭頂烏雲密布,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天空就有了一副馬上就要下大雨的架勢,他道:“回屋吧,我看馬上就要下雨了。”
高亞男點點頭,深深看了一眼埋着四具屍體的泥土,轉身進了屋子。
陸家大宅的廳裏,一大一小兩只黑貓蜷縮着貼在一起,互相依偎着,而胡鐵花則坐在它們身邊,一口一口喝着悶酒,高亞男就坐在胡鐵花對面,無聲的陪伴着。
刷的一聲,是雨水打在窗戶上的聲音,高亞男低聲道:“真的下雨了……”
胡鐵花嘿笑道:“下雨了也好,清爽。”
高亞男看了他一眼,終于忍不住道:“胡鐵花,你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
胡鐵花道:“不知道,我不是說過了麽。”
高亞男蹙眉道:“不知道,不知道,你就只會說不知道,我問你喜不喜歡我的時候,你為什麽不說不知道?!”
胡鐵花別過臉道:“喜歡你是喜歡你,可,娶你卻是另外一回事。”
高亞男剛要發作,卻看見江雲樓抱着兩把傘走出來,便勉強忍住了話語。江雲樓出來之後,便意識到自己這是打斷了他們二人私下裏的對話,只能裝作什麽也沒注意到似的說:“我出去一趟。”
胡鐵花巴不得他多出來打斷幾次,聞言問道:“現在?”
“嗯。”江雲樓颔首:“我朋友還未回來,我有些擔心他。”
他道:“屋子裏還有幾把油紙傘,你們若要出去,就将傘帶上罷。如果這個期間有青衣樓的人來鬧事,你們大可以自己離開,不用管我們。”
高亞男道:“好。”
胡鐵花亦是點頭答應。
江雲樓撐開其中一把傘,走進了雨裏。
陸家大宅沒有左鄰右舍,要想看到人煙,還得走出好遠。江雲樓估摸着東方不敗是去鎮子裏了,便往鎮子的方向走。
路過那片湖水時,江雲樓卻看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一個少女。
一身白衣的少女撐着油紙傘,立在湖邊,朦胧的雨中,她的身形纖細而溫婉,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風情。
她緩緩轉過身,微微擡起油紙傘,露出一張溫婉清麗的臉。
正是數日前的那名采蓮少女。
她張了張口,江雲樓看得見她的唇在動,卻聽不清她在說什麽,他下意識的往少女身邊走了兩步,露出關懷之色。
少女等他走的近了,才緩緩伸出了一條胳膊。
那只手很美,美的像羊脂玉做的,當那只手以最優美的姿态緩緩擡起時,江雲樓心中亦是感到一絲驚豔。那只手慢慢伸出來,穿過雨幕,撫上江雲樓的胸膛。
應該說,是險些撫上江雲樓的胸膛。
江雲樓的手穩穩地抓住了少女纖細的腕子,清晰的感受到了少女手上還尚未撤去的內力。
他無奈的笑了笑。
“多日不見,我似乎是在無意間得罪了姑娘?”
采蓮少女噗嗤一笑:“你才沒有得罪我哩。”
眼波流轉間,那張清秀動人的少女面龐上,忽然有了種別樣的魅力。
她風情萬種的一笑,柔柔道:“我這是喜歡你呢。”
朦胧的雨中,少女的一雙眼睛明亮的驚人,江雲樓直視着那雙眼睛,慢慢放開了她的手。
那一剎那,他看見少女瞳孔一縮,眼中露出幾分驚愕的情緒。
這樣的變化來的突然,江雲樓的眼角餘光只來得及瞥見一抹紅色,那白衣少女就被一袖子揮進了身後的湖水裏,水花四濺,少女狼狽的摔進湖裏,成了名副其實的落湯雞,方才的氣場蕩然無存。
江雲樓:“…………”
扭過頭,江雲樓看見東方不敗站在他身邊,正面無表情的盯着他看。
那眼神,實在是說不出的古怪。
江雲樓摸了摸鼻子:“………別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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