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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的時間裏, 程思思像是在做夢一樣，她被邀請和他們一同去用餐，那個冷着臉的英俊型男一臉不同意，俞夏則怕她覺得勉強，和不認識的人一起用餐不自在, 還征詢了她的意見。

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 她怎麽能錯過！

聚餐的地點在一家餐廳, 他們坐下後, 又過來一個新人模特，程思思認出她是去年出道的國模寧致，對方友好地朝她打了招呼。

程思思感到受寵若驚，她明明穩穩地坐在椅子上感覺還像是漂浮在半空中, 和他們一桌吃飯, 就連是比她小好幾歲的寧致都比她成熟很多。

她接觸過IMG公司倫敦辦事處的公關, 他們會向她要一些俞夏粉絲微博數據來研究，如果她不再做下去，公司會派專門人員來管理這個社交賬號, 繼續發布俞夏的工作狀态。

一想想這個，程思思就有點傷心，她很努力地經營這個公共賬號, 她的好友因為撰寫太多報道，都被中國版Vogue挖去當實習助理了。

用餐過程中，她好奇地問俞夏身邊的人，一位是左子溪, 另一位是誰？他看上去太像男模了，難道是俞夏新交的男朋友。對于這種狀況，她當然是喜聞樂見和八卦了。

可惜俞夏笑着搖搖頭回答，那是她的經紀人，挖掘她成為模特的人。

太可惜了，程思思不由惋惜，明明是現在男模中最受歡迎的型男路線，穿着比身為設計師的Ziv還講究，渾身透着溫文爾雅的氣質，帶着濃濃的英倫紳士風度。

聚餐的時間一眨眼就過了，程思思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被送回她下榻的酒店，他們還有一個業內的派對要參加，和她在酒店門口道別。

她興奮地一路小跑回房間，邊按電梯的時候邊和她的好友王瑤分享這件事，對方果然發出一陣哀嘆，她得意地大笑起來。

程思思拿出房卡，進入房間，她撲到床上，繼續和好友煲電話粥，她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名片，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

簡潔的名片上印着一串英文名，這是知名時尚雜志的主編名片，俞夏聽說她還沒選擇就業方向後，在晚餐結束時遞給了她這張名片，如果她想去Simon的工作室實習，她也會幫她引薦。

她從高中起因為Vogue雜志就飯上模特圈，那個時候沒有現在那麽多媒體形式能看到秀場，只有通過雜志。大學本科時來到英國就讀藝術史專業，又讀了一年研究生。

大學時在飛機上偶遇俞夏後，從此就飯上她，一路看着她從一個新人模特成長為世界頂級超模，程思思自我感覺已經很幸運了，比起從沒見過俞夏真人的粉絲，她和她合過影，擁抱過，收到過她的禮物，今天還一起吃了飯，簡直就是條活生生的錦鯉，人生無憾了。

人生無憾，真的嗎？

“思思，你怎麽不說話了？”王瑤在電話那邊繼續說道：“我和你說，我來雜志社後就一直在打雜，今天又被罵了一頓，因為我給模特買的咖啡買錯了，小杯買成大杯，編輯沖過來就罵人，我站在片場尴尬死了……”

她靜靜聽着好友在那吐槽工作，哪怕是抱怨的話聽上去還是活力滿滿，大概是正在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才那麽快樂。

而她呢？她會回國，按部就班地投簡歷進入一家大企業，逐年升職或者跳槽，工作到老，從此只能在網上了解到俞夏的資訊，遠離時尚的一切。

她回想起俞夏對她說的話，俞夏明明比她小，卻很成熟，可能是環境所致。

程思思深深地記起她的藍眼睛，那雙眼睛像是星辰一樣，她說道：“時間比我們想象中過的還要快，甚至短暫到讓我們無法浪費一分一秒，如果你還年輕，那就勇敢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成為一個時尚攝影師沒有你想象的那麽遙不可及。因為有些事情現在不做，一輩子都不會做了。”

她不免想到，是不是原靜野的離開讓俞夏有了這麽深刻的認識。他忍心和這麽美好的人分手，只為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挂掉好友的電話，最終撥通了名片上的電話，電話接通了，她緊張地深吸一口氣，第一句話脫口而出，“Hi，請問是Mark主編嗎？我在時裝周上拍了一些照片，你們雜志能刊登嗎？”

電話那邊沉默了十幾秒的時間。

“Girl，你知道我是誰嗎？”直到十幾秒後，電話那邊傳來了一陣笑聲，但還是對年輕人的狂妄發出了善意的笑聲。

現在是俞夏進入模特行業的第五年，感謝俞夏讓她們陪着她一起度過五年，感謝讓她粉上了這麽優秀的人，以後還會有第六年，第七年……

一直會這麽繼續下去。

“你總是對別人這麽好心嗎？”柯克雷看到俞夏給了那個女生一張名片，在名片後面又寫上原靜野工作室的電話。

“她們幫助過我，對幫助過我的人，我很珍惜她們的善意。”俞夏解釋道。

兩人站在酒吧的角落，高腳圓桌上擺放着不同種類的酒，一樓正在播放着動感的音樂，二樓則相對安靜些，俞夏望着樓下舞池中瘋狂搖擺的纖細身影，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酒，左子溪進來之後就被拉去社交了。

柯克雷看着她的臉在五光十色的燈光下，變幻着不同的美感，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他回想起她對那個女生說的話，是原靜野的離開讓她有了這番感悟嗎？

“有些事情現在不做，一輩子都不會做了，是什麽讓還這麽年輕的你說出這樣的話來？”音樂聲太大，柯克雷不得不湊到她耳邊問道。

“你說什麽？”俞夏正在看別處，他的話聽不真切，轉頭的時候她的耳朵碰觸到他的唇，一閃而逝的觸感，她複又擡頭看向他，聽他又說了一遍。

“這個啊，大概是過來人的經驗。”她揚起唇角笑了笑。

“……”柯克雷低頭看了眼她眼前的酒杯，心想她是不是喝醉了。

他垂下眼眸看着她的臉，她成熟很多，五官沒怎麽變，依舊棱角分明，卻顯得更加鋒利，屬于俞夏的氣場也越來越強。

他不免回想起更年少的她，她的心裏受過很多傷，童年遭遇過那樣的事情，長大後會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情感缺失，也許會變得自大虛榮來掩飾自己，而另一種則是會更加珍惜感情，俞夏就是後一種。

“Ray，你怎麽會來巴黎？難道你要挖掘新人了，寧致嗎？”俞夏換了個話題，她問道。

柯克雷搖搖頭，否認了她的這個猜測，“寧致會交給別的經紀人，而且她的情況比較複雜，她國內的公司還要抽成，這些就交給其他人做吧。我接下去一段時間不會帶新人。”

“那你是來做什麽？”俞夏擡起眼眸問道。

“現在是特殊情況。”他沉聲回道。

兩人對視着，空氣像是一下子凝固了，樓下的DJ不知道出了什麽狀況，吵鬧的音樂暫停了，等音樂重新響起的時候，俞夏猛地笑了出來，她開玩笑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該不會是因為我？”

他沒反駁。

這下輪到俞夏尴尬了，她收回手，湊到他眼前，眼睛緩緩眨了眨，那雙濕潤的藍眸盯着他，“不會吧？Ray，我記得你不應該是做這些無謂事的人，如果還是擔心Simon的事情，放心吧，我現在沒事了。”

“你喝醉了。”柯克雷握住她的手臂将她帶到座位，他坐在她身邊，讓她靠在他的肩膀，他側過頭瞥了一眼，她真的喝醉了，白皙的皮膚，只有眼睛周圍和嘴唇泛着紅，棕色的發絲淩亂地散在臉頰旁。

他們坐了一會，周圍的人來來往往，柯克雷見到左子溪走上二樓，他奇怪地問道：“Eva怎麽了？”

“她多喝了幾杯，現在大概頭有點暈，我先送她回去——”柯克雷的話音剛落，看到Ann站在不遠處，用眼神示意他過來一下。

他微蹙着眉，轉頭對左子溪說道：“我有點事，你幫我看好她。”

“OK.”左子溪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俞夏靠在沙發上休息了一會，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在酒吧內不斷閃爍着，晃得她頭暈，她站起來準備去一趟洗手間。

經過走廊的時候，她見到柯克雷的背影，正想喊他一起回酒店，就聽見他前面的人在争吵什麽。

“Ray，你現在是在和手下的模特約會了？”Ann咬了咬嘴唇，不甘地說道：“我當時問你時，你是怎麽回答的，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這兩者你分得很清。你親口說的，你不會和任何一個模特約會，哪怕她不是IMG公司的。”

“是的，我說過這樣的話。”柯克雷直接承認。

“那麽現在呢，你怎麽解釋？”Ann冷冷地看着他，“從Eva分手以來，你一直陪着她工作，甚至陪她來巴黎，你從來沒有這樣對手下的模特。這反常的舉動讓我懷疑你喜歡她。”

“而且你這樣做讓我懷疑你沒有公平地分配手裏的時尚資源，我會向公司投訴你。”

“我想你搞錯了。”他低聲說道。

Ann狐疑地看向他，柯克雷揚起一個不帶感情的笑容，他的聲音也清晰地傳到俞夏的耳中。

“我要辭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