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外面

第七章外面

機場航站樓大廳裏，寬敞但很擁擠。這裏是人類的禮儀跟服務現代化集中體現的地方。

伍哲此行就只他一個人，但是他并不感到無聊，他需要好好地感受一下此時此刻的氣氛和自己的心情。站在機場大廳，伍哲環顧四周的人群，他感到自己來到了一群了不起的人中間，似乎他自己也變得了不起起來了。伍哲雖然還不至于飄飄然到以成功人士自居的程度，但覺得自己勉勉強強地站在商務人士之列的邊緣上，他還是不會臉紅的。望着氣派明亮的機場大廳，伍哲的內心居然升騰起一種成就感來！

伍哲手裏有一張王玉給他的票，但李萱告訴過他那不是上飛機的票，需要去二樓大廳的櫃臺換登機牌。伍哲在二樓大廳裏看見有一排的服務櫃臺，他不知道去哪一個，因為它們看上去除了號碼不一樣，其他都一樣。伍哲決定随便排一個隊伍好了。

“您這是南航的航班，請去西面窗口辦理！”伍哲排了20分鐘的隊，得到這麽個答複。

伍哲知道西面，但還是不知道應該是哪個窗口，他也不願意問誰，因為那好像很沒面子。他覺得反正有時間，等呗！他往西面的又挪了幾個櫃臺，随便找一個隊伍，又開始排隊等候。

“請出示您的身份證！”櫃臺後面穿着制服的一個漂亮女士對他說。

伍哲拿出身份證給她。

“請問有行李需要托運麽？”

“有行李，但怕擠壓，我不運行麽？”伍哲說。

“危險物品或者您的行李體積太大的話都是不能帶上飛機的。”漂亮的女士說。

“這個包，行麽？”伍哲把手裏打包好的展板提起來給他看。

“好的，祝您旅途愉快!”漂亮的女士說着，把登機牌跟身份證交給了伍哲。

“謝謝！”伍哲回答，感到被服務的感覺真好。

總算是辦好了登機牌。按照李萱的程序提示，下一步伍哲要通過安全檢查進入候機大廳。伍哲便開始找亦或是猜——哪裏是安檢口。還好，有字不用猜。伍哲來到安檢口前排隊，接下來不論是人還是物便開始經過一道一道的安全檢查程序，人和機器一起發動對伍哲的身份質疑和排查，搞的伍哲也開始幫他們審查自己是否是個危險分子，然而經過所有人員和儀器的一番努力之後也實在找不出扣留下伍哲理由，便也只好一致同意釋放伍哲，看到他們那麽賣力地檢查而一無所獲，伍哲幾乎要為自己是個正派人而感到愧疚了。

按照登機牌上的號碼找到18號登機口，伍哲找個空位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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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制定的規則多麽奇妙，它不需要你同任何人交流便可以引導你找到你的位置。就好像越發達的科技水準往往能夠創造出越白癡的操作程序。

剛才伍哲一番歷險的時間裏，估計李萱的火車也應該已經到站了。伍哲心裏開始惦記着李萱，他希望李萱能夠打個電話給他，因為伍哲打給李萱花的是長途費，李萱來大連接電話也要花長途費，這可太浪費了，所以算起來應該是李萱打給他，這樣就只一個人花長途費，比較劃算。伍哲覺得自己很小氣，但是這也沒辦法，收入有限，不得不算計着過日子啊。

可是，唉——沒有默契啊！雖然伍哲是這麽想的，但也許李萱并不這麽想，等不來李萱的電話也不能繼續傻等啊，一個大活人要是弄丢了就不是幾塊錢電話費的帳了。于是伍哲拿出手機給李萱打電話：“哎！你到了麽？”

“嗯，到了！你在哪呢？”李萱疲憊的聲音。

“我到機場了，已經在等飛機了。”伍哲的聲音到挺有精神的。

“好早，那你吃早飯了麽？”李萱問。

“嗯，吃了倆包子。”伍哲說。

“你是不是緊張啊？”李萱笑着問伍哲。

“有點吧！不過我感覺還是興奮多。哎，你知道從火車站去遼師怎麽轉車麽？”伍哲挺關心地問。

“我打車了，昨晚車廂裏太吵了，我沒怎麽睡，現在覺得好累，就不找公交車了。我着急找個旅店要睡一會，下午去學校報到。”李萱說。

“哦，我聽着也覺得你好像挺累的。那你自己多小心點，找的旅店得看準是正規經營的，睡覺的話把重要的東西都安置好了再睡。”伍哲不放心地叮囑着：“有啥事就給我打電話，我雖然不在，但有很多同學在啊，是不是？”

“我知道了，你這麽羅嗦。”李萱笑着說。

“關心你還嫌我羅嗦！那行，你就好好歇歇吧，等我到了蕪湖再給你打電話吧，我怕我今天也沒什麽空。”伍哲說。

人跟人之間的關系就是這樣的，你找了一個不愛操心的姑娘，那凡事當然就需要你多操心了。

“我這邊到沒啥事，你別擔心了。倒是你那邊，你別太緊張了，既然讓你去就是說明你能做，所以你按照你正常的狀态對待就可以了，想太多亂才多。”李萱說。

“啊，沒啥，我沒事，我都準備好了。”伍哲自信地說。

“其實我挺相信你的，我覺得你肯定可以的！你要是真的不行他們也不敢用你啊，他們又不傻是不是！”李萱笑着說。

“是，現在看來他們是不傻，我有點傻！”伍哲笑着說：“行了，我挂了，等我有空再給你打電話吧！”

還有時間，伍哲把随身帶的兩個包都背在身上，他站起身來想要四處逛逛，也算是漲漲見識吧。候機廳裏感覺比外面的大廳小很多，地面全是地毯，讓環境變得安靜很多，這裏有很多店面，賣的東西卻不稀奇，跟外面的貨品沒什麽差別。伍哲聽說機場的都是免稅店，理論上應該是很便宜的吧？伍哲走進去看了看貨品價格，并沒有覺得變得便宜了。還有幾家咖啡店、甜品店跟西式快餐店，裝修得挺浪漫很有情調的樣子，伍哲留意了一下菜單，感覺喝一杯咖啡的價格能抵得上他一天的夥食費，伍哲看着裏面的人，感覺他們生活得好優雅啊，看來精神文明永遠是建立在物質文明基礎之上的啊！候機廳的北面是一面落地窗，或者幹脆說是玻璃牆，反正一眼便可看見寬敞的停機坪。幾架大大小小的飛機停在航站樓旁，遠處跑道上也有一兩架飛機。除了飛機還有幾輛形狀比較特殊的汽車，估計是停機坪上專用的車型。那是一番伍哲從沒有見過的景象，頗感壯觀，更感慨于人所處的環境畢竟還是有着五花八門的差異的。

終于，聽到廣播通知伍哲這一航班開始登機了。伍哲站在隊伍中檢票，然後随着人流進入通道，伍哲發現其實即使不順着人流走也不會迷路，因為機場已經把路攔成了唯一路徑。只是奇怪，不登飛機麽？怎麽走這麽長的路？嗯？下樓了？這是去哪？伍哲跟着人流來到一樓，從一扇朝向停機坪大門走了出去，門前等着一輛車，伍哲跟着大家走了上去，怎麽還坐汽車啊？要把我們拉哪去啊？不用買票吧？車內座位很少，把手和欄杆很多，倒是非常方便站着，人滿便開走了，後面的人坐後面的車。汽車拉着伍哲一行人在停機坪上繞着走，伍哲又困惑了——這麽大塊空地怎麽不直接開到飛機底下呢？非得繞着走，這是順道帶我們參觀麽？

擺渡車開到一架大飛機旁邊停了下來，伍哲下車。站在停機坪上，感覺這裏比剛才從候機廳看上去的要遼闊很多，風也格外清爽，伍哲縱情遠眺跑道的方向，感覺那是通向希望通向未來的方向。

跟停機坪相比，這機艙內可狹窄得多，過道都無法同時容納兩個人，前面如果有一個人因故停下來，那麽整個通道上的人就都要停下來等待。公德意識比較強的人會快快完成要做的事，或者暫時躲到座位裏，把通道讓出來。中國人口衆多，國民早就養成了搶和擠的習慣，那幾乎屬于一種生存本能了，跟趕不趕時間，有沒有文化都不相幹的本能。所以你會發現，一旦你把通道給讓了出來，想再站回去可就沒那麽容易了，後面的人流有本事源源不斷地補充上來，讓你不再有立足之地，讓你為你的禮貌行為付出哭笑不得的代價。

伍哲找到了自己的靠着過道的座位，他學着別人的樣子先把背包放到頭頂上的行李櫃子裏，展板包則自己抱在懷裏。座椅上散放着兩根帶扣的安全帶，伍哲把它移開然後坐下了。座椅扶手處有幾個按鈕，伍哲看着按鈕的圖示，猜測着按鈕的功用。空姐走了過來，建議伍哲可以把包放在座椅底下，并提醒他下機時不要忘帶，這一點伍哲倒是并不擔心，他便很高興地把展板包放到了座椅下面。

伍哲把安全帶扣上了，看到前排座椅後背袋子裏有東西，伍哲都翻出來看，有本航空公司內部發行的雜志，一張安全指示圖示，還有個嘔吐袋。伍哲翻開雜志，大部分都是廣告而已，跟這本雜志相比還是機艙的人跟環境更有趣，伍哲手裏翻着雜志，眼睛在機艙裏東瞅瞅西看看。

伍哲感到并沒有等候多久，飛機就動了。伍哲奇怪空姐們怎麽還在艙內走來走去，安全考慮是不是應該坐下來扣好安全帶呢？！行李箱底部有幾個電視屏幕翻轉下來，開始播放飛機逃生出口和緊急情況下逃生程序，空姐則站在過道上配合電視解說來做演示。整個機艙內，估計只有伍哲一個人認真地看完了整個救命逃生的演示過程。飛機已經啓動好長時間了，空姐一再叮囑又檢查每位乘客的安全帶，小桌板之類的問題，她們自己怎麽還不趕緊找地方坐下呢？等會飛機飛起來不怕摔倒麽？伍哲好心又好奇地替空姐們擔着心。

嗯？飛機停下來了？要幹嘛？伍哲抻着脖子從小窗口往外望，還在地面上，他能看見不遠處的停機坪的圍牆，這時候無論什麽都能讓他感到新奇。

一兩分鐘後，伍哲感到飛機突然快速地飛奔起來，而空姐們也瞬間消失了。飛機飛快地向前沖去，太快了，座椅靠背推着他，突然伍哲感到機身跟地面的碰觸感消失了，整個機艙也前高後低地非常大的角度傾斜着，他的耳朵也不舒服起來，好像有股氣流從耳朵裏面把耳膜關閉了，只聽到悶悶的轟轟的噪音。他望向窗外，他已經飛離地面了，已經沖出圍牆，在街道、在樓群、在地面上的人們的頭頂上了。機翼時而傾斜，讓伍哲偶爾看得到山巒跟地面建築，最後伍哲看到了海面，還沒等伍哲判斷出東南西北來，飛機就已經鑽進雲層裏，一再爬升，那之後窗外一片豔陽，便不再有人間景色了——

整個飛行過程，發動機的轟轟聲不絕于耳，到了最後，伍哲竟也習慣了這種噪音，居然聽不到了。

飛行平穩之後，便有空姐推着車子送飲料跟面包來。伍哲學着旁邊乘客的樣子，把小桌板放了下來等着。這一等的時間可是不短，讓伍哲非常懊惱自己這麽早早地就把小桌板放下來，好像幼兒園裏等待阿姨發放糖果的孩子似的幼稚可笑。其實中國人對免費的東西總是充滿極大的熱情跟耐心的，因為他們非常可愛地認為這是航空公司的特別招待，跟高昂的票價沒有半點關系。

食物的包裝很是精致，所以量也是少得可憐，味道跟地面上超市裏的東西确實不大一樣，雖然不一樣，卻也沒讓伍哲感到好吃。

在空姐剛剛收好乘客們的杯子的後，廣播便通知飛機正在下降，即将到達浦東機場。這一個多小時的飛行時間對于興奮着的伍哲來說過得實在是很快的，并還來不及多加感受便要結束了。然而伍哲那持續張開着的感知力還沒來得及意識到，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他将繼續經歷人生中的諸多個第一次。

飛機緩緩下滑，伍哲抻着脖子使勁地朝艙窗外面張望，他只是興奮于這種難得的視覺角度，盡管對于所看到的景物并不能搞得清楚到底都哪兒是哪兒的，不過沒關系，這并不影響伍哲新奇的體驗興致。随着機身不時的或者轉向或者傾斜着側飛，伍哲能看到的內容也不時地變化着，有時候是海，有時候是一塊一塊的土地。飛機越來越低了，伍哲看到了地面上交錯得非常密集的道路，還有安插得幾乎沒有什麽縫隙的高矮不一形态上也都很有性格的建築。

飛機終于落地了，伍哲感到這飛機這會兒在地面上飛馳的速度似乎比剛才在天上的速度更快更要危險似的，他從機艙窗往外面望，建築跟景致似乎跟大連相比似乎也并看不出有怎麽樣的特別來。然而這裏已經是伍哲自打出生以來離家最遠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