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情義

第二篇探路者

佛說：人在荊棘中，不動不刺。

第九章情義

九月初的大連還是很熱的，特別是在一點綠蔭沒有的火車站門前。盡管是在上午，太陽也還并不算烈，但是那些熙來攘往的人跟車就已經把這裏弄得非常燥熱了，伍哲滿頭大汗地站在接站口往出站的人群裏張望着。

今天伍哲是請假來接李萱的，火車早就靠站了，出站的人流也從水洩不通的氣勢逐漸變得順暢又有點冷清了，伍哲這才看到李萱跟在一個推着兩個大箱子的站臺上雇用的搬運工的後面走了出來，伍哲笑了：“你這是要離家出走啊？”

“我媽，非得給我帶，這倆箱子能把我累死！”李萱抱怨着：“打車吧，沒法兒弄到學校啊！”

“也只能打車了！”伍哲笑着從李萱肩上卸下背包，自己背着，然後拉着她的手，引着搬運工一起去排隊打出租車。

遼寧師範大學在市區內，距離火車站的路程并不算遠，只是城市裏道路上的紅綠燈很多，車也很多，出租車走走停停地并不能跑得很快，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出租車才把伍哲跟李萱送到學校門口。倆人剛下車，就看到正對大門口有一排接待桌，分院分系別的有牌子立在桌上。沒有專門針對研究生的牌子，李萱便走到外語系牌子前打聽，聽說是研究生報到，旁邊一個非常帥氣陽光的男生走了過來，笑着說：“我知道，跟我走吧！”說着又叫過一個男同學來，挺瘦但挺有勁兒。這兩個男生一人拖着一個大箱子走在前面，引着伍哲他們倆往研究生宿舍樓走去。

“遼師的人真熱心啊！”伍哲笑着說，拉着李萱跟在後面。

遼寧師範大學跟大多數大專院校一樣，有着廣大的校園面積，有幽靜的校園環境和現代化的教學設施。綠蔭掩映下的校園小路顯得格外有情致，這樣美麗幽靜的小路，走多遠也不會讓人感到厭煩跟疲倦。很明顯，這是一個讓人感到愉快的地方，所到之處遇見的每一張面孔都是充滿着年輕人的朝氣跟文化人的溫和氣質的。

這兩個熱心的男同學帶着伍哲跟李萱先到研究生宿舍，那主動要求帶路的帥氣的男同學跟李萱要了身份證、照片和宿舍門鑰匙的押金，然後走進宿舍門衛，幫她辦理入住手續。很快地，那男生便跑了回來，他帶回來一張帶有李萱照片的床頭卡和一把鑰匙交給李萱，然後跟伍哲一起拖着行李帶引他們上樓。

伍哲跟李萱走進宿舍，房間裏沒人。房間的裝修雖然簡單，但用料厚實，做工也認真，地面牆面和窗臺都非常平整幹淨。房間裏共有4張床，每張床上都貼着床位號和人名，李萱的床位在入門的左手邊。房間裏有兩個鋪位已經鋪好了被褥，另外兩張空着。每張床都是上下兩層，上面是床鋪，下面是帶書架的書桌，插座、網線都有。男孩們把行李放好後，便就客氣地告辭離開了，伍哲千恩萬謝地跟人家道了謝，說再見！多麽熱心的同學啊，那兩個大行李箱子實在是讓人頭大的負擔啊。

年輕人熱心多半出于善良跟旺盛的精力。

“嗯，你住的地方比我那兒可強多了！”伍哲四處看了看，然後坐下說。

“哪天我到你們宿舍去看看，真有那麽糟糕麽？讓你說得我都好奇了！”李萱笑着邊說邊打開了帶來的箱子。

伍哲沒說話，從宿舍裏找出一塊抹布，把李萱的鋪位擦了擦，然後打開行李，開始幫她把床鋪鋪好。李萱在地上收拾櫃子，書架，安置自己帶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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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就請了一上午的假，這些東西你自己慢慢收拾吧！”伍哲從床上下來說：“中午不能跟你吃飯了，你去你們食堂，我去我們公司食堂吃好不好？”

“行，我這兒也沒啥事了，我下午就得去院裏報到了。”李萱放下手裏的書說：“你就走吧。”

“周日我來找你吧？”伍哲把李萱拉過來抱着，李萱臉紅了。

“嗯！咱們發短信再定。”李萱柔聲說。

“你是不是先得去把電話卡換了，一直用外地號太貴了！”伍哲說。

“嗯？等這個卡裏的錢用完的吧，用完了再換。”李萱仰頭看着伍哲說。

“那也行！”看着李萱仰起來的頭，伍哲低頭在她嘴上吻了一下，李萱羞得把臉埋進了伍哲的懷裏。

異地交往了那麽久，此刻兩人的內心裏都感到滿足，終于可以享受真正的戀愛滋味了。這時候，人世間的一切苦難距離他們是最遠的——

夏末秋初，太陽似乎變得更毒了。自然界的主宰似乎也染上了人類的貪欲，面對讓位的事實，永遠帶着不甘心。樹上的知了吱吱——嗤嗤——地并不會疲倦似的很是聒噪，很不能夠體諒人類的苦衷，當然，人類又何嘗體諒過它們呢！人類的贊美或者抨擊都是出于對贊美跟抨擊的需要的，合意的便愉悅，大加稱頌，違意的便覺得煩惱，便不吝批評，這否定的過程似乎就可以讓自己很是心安的了。幸好這知了對于人的情緒是不在意的，不然恐怕連這一季的壽命也要被折損的了。

周末午後，李萱去教材科領了新學期的書籍材料，連背帶抱吃力地往宿舍走。天熱和重負的雙重夾擊，讓李萱不勝其苦，沒走出多遠便已氣喘籲籲。這時候手機又很沒眼色地響了，李萱四下裏找不着綠蔭也沒有高臺，便也只好把書放在地上，順便也幹脆坐在了地上接電話。

“怎麽這麽半天才接電話？”周立剛問。

“我搬書呢，沒手啊！”李萱有氣無力地說。

“在哪呢？我幫你！”周立剛趕緊說。

“嗯？你在哪呢？”李萱疑惑地問。

“我在你們學校裏呢，就是找不着你在哪啊？”周立剛說。

“你還真來大連了？”李萱吃了一驚。

“你以為我逗你玩哪？”周立剛說。

“你來想幹嘛呀？有什麽用啊？你這人能有點正事不？”李萱又來氣了。

“停停停，你先別着急。我來大連跟您老一點關系也沒有啊，我是真的出差，來看看你是真的順路，您別太自作多情了好吧？”周立剛趕緊解釋。

“你說我該不該信你呢？”李萱無力地說。

“你憑啥不信我？我又沒騙過你。”周立剛挺委屈地說：“行了，別電話裏講了，你在哪呢？”

“辦公樓才出來，路邊坐着呢！”裏萱說：“你自己找吧，我坐這兒等着！”

本來李萱還以為是個添亂的電話，不想竟是個雪中送炭的！真是太運氣了。

一輛奧迪轎車停在李萱身邊，李萱瞪大了眼睛從地上站了起來。周立剛從車上下來，趕緊着把地上的書往車上搬，嘴裏朝李萱說：“你先上車吧，車上涼快！”

“你從哪兒弄來的一輛車啊？”李萱問。

“從長春開來的啊，公司的車！”周立剛笑着把李萱拉上車，替她關上車門，然後自己又去搬書。都弄好了之後周立剛坐到車裏來，傻笑着看着李萱。

“你才上班幾天哪就敢讓你開輛車出來？”李萱搖着頭說：“你們單位領導的心真大。”

“我們領導就坐這輛車來的，你說我們領導是不是膽也挺大的？”周立剛笑着問她。

“那你把車開走了，你們領導坐哪兒啊？”李萱問。

“坐凳子吧？不知道！”周立剛笑着問：“往哪兒走啊？”

“直走，前邊，左拐——”李萱指着路然後又問：“你什麽時候過來的？要在大連呆幾天哪？”

“周三來的，明天再呆一天，後天一早往回走。”周立剛邊開車邊回答。

“明天是休息日，你們還辦公啊？”李萱對周立剛患上了懷疑症。

“對啊，明天休息****休息啊，我跟你和你男朋友吃飯。”周立剛說：“要不然我明天就往回走了。”

“你們領導就在這邊兒等着你跟我們吃飯啊？”李萱問他。

“我們領導今天晚上坐火車就回去了，後天我自己開車往回走。”周立剛說。

“這麽遠的路，一個人，多疲勞啊？”李萱說：“你們領導真不仗義。”

“我們領導是知道我有私事要辦，才把車留給我，他自己去坐火車的！”周立剛說：“你還說人家不仗義。”宿舍到了，周立剛停下車，走下來搬書，李萱前邊帶路。

“我看是你們領導不願意自己開車才把車讓你開回去的吧？”李萱說。

“我說你——能不能——把人——往——好了想啊？”背着抱着一堆書，爬了4層樓，周立剛的氣兒已經沒法兒喘勻了，話也不能連起來說了。

走進宿舍，他還沒等把書放下就叫起來：“啊——，4個人一間哪？你這研究生的條件比本科生也沒優越到哪兒去啊？！”

“本來也優越不到哪兒去啊！”李萱笑着說。

“那你大老遠的跑這兒來幹啥啊？”周立剛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不能理解咱能不能就不理解了？”李萱整理着書笑着說。

“你男朋友叫啥來着？”周立剛問。

“伍哲！”李萱答。

“好，就明天午飯吧，我要會會他！”周立剛說。

“你等會，我聽着怎麽感覺這氣氛不怎麽友好啊？”李萱停下來看着他問。

“沒沒沒，友好，友好，我帶着誠意來的，絕對友好。”周立剛趕緊說：“我對你的男朋友充滿了好奇心，很想見識見識他有多麽神奇。”

“你太誇張了，他就一普通人，你想多了，他什麽法術都沒有。”李萱笑着說。

“我不信，我要親自審評審評！”周立剛大言不慚地說。

“你有什麽資格去審評他？”李萱不耐煩地問。

“我的資格是我愛你！”周立剛輕聲但很堅定地說，這話讓李萱非常生氣。

“你怎麽還能這麽說？”李萱氣極了，一時語塞，她覺得跟他簡直沒法交流，氣得轉身走了兩步又走了回來，突然低頭大叫：“呀，你什麽東西掉了？”

“嗯？什麽？哪有東西啊？”周立剛莫名其妙低頭找。

“你腦子掉了！”李萱瞪着他說：“這麽一廂情願的理由你都能理直氣壯地說，你不是腦子丢了是什麽？”

“嘻——”周立剛笑了：“看你跟我生氣挺好玩的！”

“你完了，這腦子是徹底不能用了！”李萱不理他了。

“能吵架就說明關系不一般，普通關系就肯定是客氣客氣的了，誰吵？”周立剛認真地說：“你現在對我的态度就随便多了！說明我們的關系也親近多了。”

“你說你媽要看見你現在這可憐樣兒，她是不是得哭啊？”李萱無奈地說。

“她不能哭，她能替我把你綁家去。”周立剛笑着說。

“哎，你說好賴不濟咱也算是個堂堂男子漢吧？能有點出息不？”李萱說。

“男子漢餓了，”周立剛突然奶聲奶氣地說：“想吃飯飯！”

“我這兒沒飯，你自己出去找去！”李萱不理他了，繼續收拾書。

“你看你看，普通關系的朋友你是不會這麽個态度地。”周立剛突然笑起來說：“你不承認也行，但你心裏已經不把我當外人了！嘻嘻嘻，人家不給飯吃我好高興噢！”

“我看你還是找個地方先修修腦子是正事兒！”李萱白了他一眼。

“我下午要送領導去火車站，我看我再呆下去也混不着飯吃是吧？”周立剛看着李萱笑着問。

“肯定沒有！”李萱不看他，顧自幹活。

“水總有吧？”周立剛挺可憐地說：“幫你幹活連口水都沒混上呢！”

“水壺倒是有，”李萱笑着說：“空的，對不起啊，我忘了打水了！”

“這日子讓你過得，簡直快不能自理了！”周立剛搖着頭，挺嫌棄地說。

“自理沒問題，反正理你的話是費點勁兒！”李萱笑着說。

“那我還是自己出去找吧！”周立剛站了起來朝門走去，卻突然又轉過身來對李萱說：“你今天跟伍哲約一下吧，讓他明天來你這等着，我明天上午11點吧，來這兒接你們。吃啥，我定好吧？”

“行，我知道了，你快走吧！”李萱不耐煩地哄他。

“你說，我是沒指望你對我好點，可也沒承想能變得更壞啊？！”周立剛站在李萱跟前笑着說。

“快走吧，再不走還有更壞的呢！”李萱有點累了，也有點嫌他吵了。

“今天我再就沒空了，也就不能再來找你了。”周立剛認真地說

“求之不得！”李萱一只手扶着桌子一只手掐個腰，站那等他走。

“那個，你別忘了約你的那個伍哲啊！”周立剛站在門口叮囑她。

“你走不走？”李萱雙手抱在胸前靠着桌子盯着他問。

“你真無情，那我走了，但請注意，我是傷心地走的！”周立剛用手指了指李萱，卻也無可奈何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