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成家

“你身體覺得咋樣啊？有啥反應麽？”李家媽媽問。

“這才幾天哪，也沒啥感覺啊？！”李萱笑着說。

“我說你咋不回來呢，這事兒跟你媽你咋還不說呢？”李萱媽媽壓抑着不滿情緒，語氣挺溫柔的跟李萱說話，但還是忍不住埋怨李萱說：“我白把你養這麽大了！”

“我尋思等過了年再告訴你呢！”李萱撒着嬌，笑着說。

“還過了年，伍哲他媽都知道了我還不知道呢，你這丫頭，書都念哪去了，咋這麽傻？”李家媽媽還是沒忍住責怪起女兒來：“你說你到底是精還是傻？總分不清裏外，你讓我在伍哲他媽面前多丢人！”

“丢啥人哪，他媽才沒有你那麽多心思呢！”李萱懶懶地說，不知道她媽在電話的另一頭已經火了。

“你一個毛丫頭你懂啥？就知道任性，一天天地竟胡思亂想些沒有用的，竟讓你爸你媽替你操心了！”李家媽媽氣得聲音也大了起來，說：“胳膊肘還傻了吧唧地老是往外拐，我白把你養這麽大了！”

“哎——哎——媽媽媽媽媽——”李萱發覺她媽真生了氣，立刻一疊聲地道歉：“媽媽媽是我錯了，我不好，總不知道為你們着想！媽你別生氣，是我不懂事，媽媽媽，你別生氣——媽，媽，你聽我說——”

李萱大聲地說：“其實伍哲跟他媽知道我懷孕了都可高興了，他媽特意打電話過來叮囑我注意這注意那的，她還讓伍哲好好照顧我。現在我連手指頭都不用動了，伍哲說讓我把他當仆人使喚呢，他剛才還跟他媽通電話商量買房結婚的事呢！”

女兒永遠知道當媽的軟肋在哪，聽到閨女說伍哲家正打算着給他倆買房結婚，李家媽媽心頭的氣立刻就給撒掉了一大半。

“嗯——哦——啊——”李萱媽媽一時間也不知道要說啥了，她緩了緩神兒，然後問：“他們商量買房了？那說啥時候買呢？”

“我不讓買！”李萱淡定地說。

伍哲正站在李萱身旁提心吊膽地聽着她們母女講電話，聽到李萱這麽說，他只恨自己沒能及時地堵住她的嘴，他也不知道這李萱是沒考慮到還是根本就不怕她媽即來的又一輪被她氣爆了的轟炸。

“你為啥不讓買？不買房子你們住哪？孩子出生後怎麽辦？你咋想的？你是不是念書都把腦子都念傻了？還是讓人家給你灌什麽迷魂藥了？”李家媽媽重又滿頭冒火地大聲質問着女兒。

“媽，就伍哲媽媽不跟你說你還看不出來麽？他家供仨孩子哪，給他哥他姐都置辦完了房子、婚禮，咋還有錢給我倆買房了，大連房價你不是不知道，你讓他們家拿啥買？”李萱平靜但很堅定地說。

“都是自己的孩子，怎麽能給倆大的張羅完了就不管小的了？”李萱媽媽大聲說：“孩子多就不能早點打算？在事前都核計好了，哪怕個個都節儉點兒不也都能給安排了麽？”

Advertisement

“他爸媽是要安排我倆的，我沒讓，他爸媽的錢還是讓他們自己留着好好養老吧，我不用！”李萱倔強地說。

“你還不用？”李家媽媽氣得簡直不知道怎麽說好了，她失望地說：“你就傻吧你，這時候你要什麽強啊你？我告訴你，有你後悔的那一天！”李家媽媽又無力又傷心地說：“我跟你呀，我這一輩子算是沒指望了！”

“我這兒都好好的，你怎麽就指望不上了？”李萱挺無奈地問媽媽。

“你看看你自己找的那什麽人家兒啊？！你讓我說你什麽好？！我細致百業地把你養這麽大，供你念那麽多年的書，有啥用？啥好也落不着啊！你就讓我不省心吧你！”李家媽媽生氣地抱怨着。

“媽你說啥呢？人家怎麽了？”李萱大聲地問媽媽：“人在你心裏是不是就錢這一個标準哪？”

“那你說他們娘倆剛才打電話商量買房是騙我呢？”李家媽媽問，她是想轉移女兒的話題才突然想起來了這話，她可不願意跟女兒争論是非問題。

“不是，他們是商量買了，他媽還要借些錢給買！他媽說她養的幾個孩子都得一樣，該張羅的就給張羅，該給置辦的就給置辦！但是我不能要，”李萱嚴肅地說：“我不能因為我結婚讓老人背那麽沉重的債，他爸他媽都那麽大歲數了，本來就應該踏踏實實輕輕松松地養老的日子，我還能讓他們砸鍋賣鐵省吃儉用地還債麽？媽你想想，真那樣的話那我成什麽人了？那樣的事兒你覺得我能幹出來麽？你希望我那麽做麽？！媽，咱家的家教不是那麽勢利不通情理的吧？”

伍哲鼻子一酸，扭過頭去，生怕給李萱看到他泛紅的眼圈。

李媽媽那邊沉默了一會兒。

“那你過去說的伍哲單位分的房子也是沒譜的事兒吧？”李家媽媽問，盡量避免探讨自己的家教問題。

“事兒是有譜的事兒，但伍哲已經辭職不幹了！”李萱笑着說。

李萱的這句話登時把伍哲的腦袋給說得嗡嗡的，也把她媽已經漸息的怒火騰的一下又給拱起來了。

“啥？！”電話裏的李家媽媽的聲音又揚了起來，連伍哲都聽見了。李家媽媽說：“啥時候辭的啊？你倆咋這麽有主意啊？咋啥事兒都自己做主了，啥啥都不跟家裏說了！辭職這麽大的事兒，說不幹就不幹了？你倆喝西北風過日子啊？還結婚？拿啥養孩子啊？”李家媽媽哭了：“你就氣我吧，我把你養這麽大啥好也沒落着，一天天地淨跟你操心了！你還結啥婚哪，把孩子打掉吧！我不活了——”李家媽媽在電話裏就跟李萱哭鬧起來了。

李萱無奈地朝伍哲笑了笑，伍哲想把電話接過來安慰安慰李家媽媽，但李萱用手擋開了他，她接着說：“伍哲辭職有一年多了，他現在跟人合作開了一家公司，賺得比上班時候多一倍，我倆手頭都已經攢下些錢了，所以我們打算就這兩年我們自己買房！”

“嗯——？”看來李萱又找到了她媽情緒的開關，李媽媽立刻就停止了哭鬧。伍哲站在旁邊，無奈地看着李萱，心裏只希望李家媽媽的心髒是強壯的，這還沒來得及考慮李萱爸爸的心髒呢！

“這件事你是比伍哲他媽先知道的，他辭職的事兒到現在都還沒告訴他媽呢！”李萱陰陽怪氣地說。

“我這一天哪，早晚得讓你這死丫頭給氣死！”李家媽媽說，明顯已經不那麽激動了。

“我的事兒你就別管了，我翅膀硬了，讓我自己飛吧，啊？！”李萱哄着她媽說。

“讓你自己飛？我就養你這麽一個，你要飛哪兒去啊？以後你還不管我跟你爸了？”李家媽媽埋怨着，但心情平複了很多。

“管，哪能不管呢，伍哲都說了——”李萱看了伍哲一眼笑着說：“他說我不頂事兒，以後你們倆養老就得靠他了！”伍哲看着李萱也笑了。

“他真那麽說的？”李媽媽雖然嘴上硬着口氣問女兒，但臉上不覺地已經和緩下來了，幸好女兒是看不見的。

“對啊，但他不是今天說的，是去年說的，他看我又懶散又不愛操心，生活快不能自理了似的，他跟我說以後結了婚以後他就告訴你倆，讓你倆別指望我了，就放心地指望他照顧你們就行了。”李萱說：“他怕你倆擔心指望我指望不上，老了沒有依靠。”這鬼精的丫頭，算是把她媽的脈號得準準的了。伍哲笑着朝她豎了豎大拇指。

“這小子，還挺懂事的！”李家媽媽語氣裏柔和了很多，那是因為心裏已經很舒坦了的。

李萱認真地說：“媽，伍哲對我是真的好，跟他在一塊兒我過得特別舒心，那些可不是有錢就能買來的。其實，他家要是真的借了錢給我買房，那他們家這個債我不但也得跟着還，而且對伍哲爸媽我肯定還得背一輩子愧疚的感情債。我的性格你應該知道，對我來說，心裏舒坦比物質富足要重要多了。”

“你現在年輕你這麽說，等将來過起日子來你就知道了，沒錢幹啥都不好使！”李家媽媽無奈又着急地說，她很不贊同女兒的想法。

“媽，退一萬步地講吧，沒錢的壓力跟愧疚感的壓力這兩種生活，我肯定情願過窮點兒但心裏踏實的日子。”李萱說得很肯定。

“你這是念書念多了，都中毒了，根本就不知道清高不能當飯吃。”李家媽媽跟女兒的價值觀從來就沒一致過。

“是，你是過來人，可能你說的對吧，但現在對我來說伍哲就是最好的了，除了沒錢他什麽都能給我。”李萱笑着看了看伍哲，接着跟她媽說：“他剛剛還說呢，來年得更努力些，争取早點買上個大點兒的房子，他說你跟我爸就我一個孩子，老了也沒別的依靠了，将來咱們得擱一塊兒過才行，他好照應。”

女兒這話聽得李媽媽打從心裏樂了，她說：“嗯——，完再說吧，我跟你爸自己能照顧好自己，你們自己能把日子過好了就比啥都強了。”李家媽媽滿心喜悅地說：“那啥，萱萱哪，我跟你爸都商量完了，我跟你爸給你倆出二十萬買房。你這個傻丫頭啊，你當你媽那麽沒心沒肺麽，還看不出來他家拿不出錢給你們買房麽？”

“啊？！媽，不用，伍哲說了，我們兩家誰也不靠，過兩年我們自己買，他說趁年輕，不怕吃苦，老了享福才是真有福！”李萱朝伍哲壞笑着說。

“行，他有那志氣就行了。我跟你爸攢錢給誰攢，不都是你的麽？二十萬在大連也不算多，首付應該夠了，剩點裝修用吧。你倆別找貴的買，暫時有個窩能安家就行了，以後看發展吧，發展好了就再換個好點兒的房子。”李家媽媽大方地說。

“不用，媽，我不要他家的就是怕給他父母增加負擔，不要你跟我爸的錢也一樣是這個意思，你倆都快退休了，錢留着退休後旅旅游上哪兒去玩玩啥的，別給我，我不要。”李萱真誠地說。

“這錢就是給你當嫁妝準備的，我跟你爸有工資，退休有退休金，養老的錢可不用你操心哪，你以為你媽這些年省吃儉用的白算計了？”女兒的拒絕反而讓李媽媽着急起來，生怕女兒犯起倔來堅持不要娘家的錢，她可受不了女兒結婚後沒房住，更不願意小外孫跟着一起受苦，她挺無所謂地說：“現在養兒養女都一樣，誰家有就誰家出吧，你們小兩口能把日子過好就行了。但是有一樣，你們不能等到五一結婚，三月份就把事辦了吧！”

“三月結婚？婚禮可以辦，房子可來不及買啊。”李萱說。

“買房可不能着急，買房子的錢有就行了，買房是大事，先不着急買，慢慢看，選合适了再買！”李媽媽說：“結婚就在老家辦，完了你倆就回去，沒有新房不要緊！”

母愛的天性能把最狹隘的靈魂也變得無比遼闊——

不去看，你永遠不知道你被多少愛包圍着。伍哲要結婚了，首先是李萱父母彙了二十萬給他們買房，然後是哥哥姐姐各給兩萬讓添置家當的，伍媽媽堅持要彙五萬給他倆，伍哲跟李萱百般不要，後來伍媽媽竟在電話裏哭了起來。她非常感動兩個孩子那麽懂事那麽孝順，但是她說錢雖然不多，但作為父母他們不能在孩子終身大事上不盡一點心力，錢孩子們不要，他們會覺得做父母的沒有盡到責任。最後李萱跟伍哲商量：“要不錢就先拿着，以後再找個借口還給他們就行了。”

伍哲第一次有這麽多錢，他跟李萱說：“我咋覺得我有種大款的感覺了？”

“嗯，就你那倆錢兒還大款呢，看來您這眼皮子也就這深淺了呗？！”李萱搖着頭說：“我真有點擔心哪，就您這眼界，看來您這裝錢的袋子也不能有多大了！以後我跟着你不餓死那日子就算過得挺成功了！”

“嗯，我也是這麽覺得，錢多了就是紮手，還真是不踏實啊！”伍哲閉眼搖頭說。

“那點兒出息！”李萱笑着白了伍哲一眼說。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