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chapter06
“在我眼裏,比我小的都是小朋友。”
韓意滿顯然聽見了顧一的話,卻破天荒地沒接茬。
北川也像沒聽見似的,照常喝酒吃肉,倒是黃毛唧唧歪歪地抱怨:“小丫頭片子口氣真不小……”
紅背心瞥了顧一一眼,疑惑地問韓意滿:“小滿,這小顧教練幾歲了?”
韓意滿随口說:“二十多。”她旁邊的大美人,似乎比她還要年長幾歲。說不上的古怪心理,他忽然就不想聊年齡的事兒。
紅背心問:“比我們大?”
“嗯。”韓意滿喝了口酒,“大幾歲吧。”
黃毛噗了一聲,不懷好意地将視線從顧一的臉上朝下移,壓低了嗓子:“你确定?我妹十五,都比她……”說着雙手在胸前做了個隆起的動作。
動作做了一半,面前的啤酒罐子忽然被北川失手打翻,黃毛頓時驚呼着跳起身拍身上的酒漬。
北川站起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走吧,回去換衣裳。”
紅背心指着韓意滿:“小滿剛來,還沒吃呢!”
韓意滿瞥了眼顧一那桌,手背擦擦嘴,站起身:“走吧,我不餓。”
顧一低着頭,一副專心吃肉的模樣,卻側耳聽着他們說話,但是誰都沒和她打招呼,就走遠了。
孫靜影看着幾個少年遠去的背影,輕笑了聲:“小男生,真心聒噪。”
因為都喝了酒,宋簡說要打車送顧一和孫靜影回家,被兩位女士婉拒了。
孫靜影指着站在路燈下出神的顧小妞:“你忘了她是什麽職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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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顧一打車繞道送了孫靜影回家,孫靜影閑适地靠在椅背上:“我替你把過關了,宋簡這人還行,起碼知情達趣。”
顧一托着腮看窗外:“我倆不是一路人。”
“那誰跟你是一路人?”
顧小妞沒吭聲,要說她跟那個叫北川的家夥是一路人……連她自己都不信。
計程車離開孫家小區後,顧一就結賬下了車。一方面心疼跳表的車資,一方面酒氣上頭,臉頰燒得慌,她想散散酒氣再回家。
大概她留給北川的印象真的不太好——先是在游戲裏為了礦石搶破頭,又因為被警方“合理懷疑”而找他去做不在場證明被拒,再到S大重逢她以武服人……這種奇奇怪怪的女孩,換了她是他,也不會有什麽好印象。
思及此,顧一莫名沮喪。
手機忽然響起來,她以為是孫靜影打來問她有沒有到家,看也沒看就按了接聽。
“喂?”
“是我,晚晚。”電話那頭傳來女孩甜美的嗓音。
顧一渙散的精神頓時提了起來:“晚晚,你好點了?”
“……還行吧,”董晚晚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猶豫地問,“你明天晚上有空嗎?我想約你一起吃個飯。”
又吃飯?顧一遲疑,但最終還是應了下來。
程家住在公安系統的大院,跟老韓家是幾十年的鄰居,韓意滿比北川小一歲,兩人生日剛巧同月。
在北川出事前,兩小子泥巴地裏抱團滾,竹竿棍棒一起挨,都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子。說起來,因為一直練拳擊,北川的性子相對還更野一點。
直到北川十五歲生病,康複之後兩個孩子的性格才漸漸分化。一個話痨到眼睛一睜唠到睡覺,一個能點頭解決的絕不多說個“嗯”。
兩個性格迥異的少年這麽多年形影不離,大家都說虧得滿滿脾氣好,讓着北川。
只有韓意滿知道,不是他讓着北川,而是他捅過多少簍子都是北川一言不發地收拾,這個話比誰都少的家夥從小一直護他到大。所以,無論程北川多冷淡,韓意滿照舊樂意跟在他身邊,好讓他不那麽獨。
宵夜回來,韓意滿就察覺到死黨似乎憋着口氣,整個人寒飕飕的。
“怎麽了,剛剛鴨子跟你打招呼,你也心不在焉。”沒吃幾口就走了,韓意滿感覺自己的胃裏空空如也,揉了揉肚子,“他是不是哪兒得罪你了?”鴨子就是之前嘲笑顧一平胸的小黃毛。
北川手抄在口袋裏,下巴一擡指指路邊的馄饨攤:“沒吃飽就趕緊去吃。”
韓意滿歡呼一聲,朝老板伸出兩根手指頭:“兩碗,各加一個蛋,謝謝!”他就知道北川不會看着他挨餓的。
坐在街邊的木頭長凳上,北川的大長腿頓時無處安放,憋憋屈屈地岔開了坐,心不在焉地拿勺子在碗裏撥弄。
三兩下劃拉了自己的那碗,韓意滿又把目光頭投向北川那碗沒怎麽動的馄饨:“怎麽不吃?”
“剛剛,”北川放下調羹,“為什麽說飽了?”
韓意滿一愣,含糊其辭地說:“就不想聽他們瞎哔哔了。”
北川把沒一口沒吃的馄饨碗推到他面前:“口沒遮攔。”
韓意滿瞅了他一眼,臉色不大好,這是生氣了?可鴨子他們說話向來都這麽沒輕沒重,之前也沒見北川動過怒啊。
“說真的,”韓意滿心滿意足地吃下第二個荷包蛋,“FT戰隊邀請你那麽久了,你真不考慮去?”
“不去。”
“為什麽?”
北川原本就血色不佳的面孔,在馄饨攤的白熾燈下更顯蒼白。他唇角彎了一下,無意識地玩弄着手裏的鑰匙扣:“你沒接觸過職業戰隊的人,集訓起來一天二十小時實戰是常事。你覺得,我可以嗎?”
韓意滿一口馄饨含在口中,默默地抿了抿嘴,沒吱聲。
程北川輕笑了一下,也不說話了。
到家的時候,北川開門,發現客廳關着燈,電視倒是都開着,常年不着家的父母居然雙雙在家。
父親程敬堂歪在沙發上,睡得正沉。他是市裏刑偵隊的二把手,常年忙得不着家,打小起,北川對他的印象就僅僅停留在,威風、嚴肅、雷厲風行,除此以外,關于親情的一切都來自于母親白蘅。
白蘅正在看法制節目,見北川進來,朝他招招手。
北川喊了聲“媽”,走到沙發邊,坐下的時候順手把空調毯蓋在父親膝上。
“去哪了?”白蘅問。
“跟滿滿出去的。”
白蘅連着上了三個月的大夜班,急診/ICU忙得不可開交,許久沒跟兒子說過話,細細打量他,只覺得臉色不大好,不由說:“你別跟滿滿瘋鬧。他跟他爸一樣,皮實,你——”
程北川垂了眸子,“嗯”了一聲,心不在焉地看了會電視,見白蘅=不說話,就站起身:“我有點累,先睡了。媽你也早點休息。”
“北北。”白蘅許久沒見着兒子,有心多說兩句,但見他疲憊,只好作罷。
倒是程敬堂被驚醒,沙着嗓子開口:“你那天給我講的那個小姑娘,後來還接觸過沒?”前幾日,極少跟他聯系的兒子破天荒的主動給他去電話,居然是告訴他前一晚曾經跟個陌生小姑娘打過一宿游戲,而那姑娘卷進了女明星的意外事故裏,他想給她做個證。
北川停在房間門口,回身看着父親:“怎麽了?”
“那個女明星醒了,事情跟小姑娘确實沒什麽關系。”程敬堂看了眼膝上的薄毯,語氣軟了些許,“不過,你和那小姑娘是怎麽回事?你這身體,能熬夜打游戲嗎?”
程北川扶着門框,沒有說話,悶聲“嗯”了句,調頭走了。
程敬堂習慣性地要開口數落,卻被妻子拉住。白蘅搖頭,無聲地說“別說了”,程敬堂嘆口氣,手落在膝頭薄毯上不言語了。
洗漱之後,北川躺在床上輾轉難眠,他本就睡眠淺,又易醒,一旦失眠就是整宿。房間裏關了燈,天花板上有窗簾縫透進來的星星點點的光,他就盯着那光斑出神。
分開之前,韓意滿還在問他,打算怎麽處理那個擋在網吧門口告白的學妹。
可他連那姑娘頭發是長是短都想不起來,自然只有一句:“随她去。”
這是四年裏的第幾個,連韓意滿都記不清了。這些姑娘總能對程北川的事如數家珍,動辄要以他為事業導師,和他做靈魂伴侶……當然,也有直白地說就愛他這款鮮肉的。
在程北川看來,這些話都沒說過三句就上趕着告白的姑娘,看上的不過是傳聞裏的計算機才子、游戲天才的殼子,跟他本人關系不大。只有他自己知道,剝離了這些光環,真正的程北川有幾斤幾兩。
所以這些秋波,無一例外地石沉大海。就連韓意滿都說:能讓北川喜歡的女孩兒,大概還沒出生。
程北川沒考慮過理想型是怎樣的,但每來一個告白者,他的黑名單裏就多一條:太小,太吵,太瘦,太啰嗦,太嬌氣……總之,他不知道自己喜歡哪一類,但很清楚讨厭哪一類。
恰巧,近日他就認識了個條條全中的家夥,娃娃臉,竹竿身材,說話又快又不過腦,話多還傲嬌,簡直每一條都讓足夠被他丢進回收站、再按下清空。
可是躺在黑夜裏,他腦海中偏偏總是那家夥軟糯糯的聲音,在說“凡是比我小的,在我眼裏都是小朋友”、“反正我不考慮姐弟戀”。
她倒是沒說假話,夜市見着的那個白領男人,看起來成熟穩重,應該奔三去了,大概完全是她的理想型。
程北川翻了個身,試圖把腦海裏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甩出去,可惜側了個身,鼻子前面依稀浮現地鐵上從她發絲裏傳出的淡淡馨香。
二十二年沒交過女朋友的程北川同學,頭一次,被女孩子折騰得失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傲嬌妞:他有女朋友。
悶騷君:她有男朋友。
作者君:你倆還要瞎猜到啥時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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