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chapter30
顧一做了個夢。
夢裏的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愛那個人, 那個人也愛他。他的面孔有些模糊,但聲音卻異常清晰,說話的時候每個音調都像敲在她的心頭。
她在夢裏拍戲,跑劇組, 他開車載她去, 又在夜半接她回家。然後她背臺詞, 他碼程序,一盞臺燈兩個人,面對面,倦了相顧一笑。她看不清他的眉眼, 卻看見他笑起來頰邊有狹長的酒窩。
他得了個什麽大獎,在臺上發表獲獎感言,他說感謝生命裏最重要的人,給他鼓勵,才有今天的收獲, 想把這個獎杯送給她。
然後她就聽見那人溫柔地喚她“團團”,她提着長長地禮服裙擺逶迤登臺,被那人擁在懷中,臺下是掌聲雷動。
他雙手托着她将她抱離地面, 在她小小的驚呼聲裏, 卻忽然感覺他手臂力氣一松。就看見面前意氣風發的男人忽然摔倒在舞臺上,痛苦地一動也不能動,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終于看清這個人的臉, 那熟悉的眉眼和棱角分明的臉龐,不是程北川還能是誰。
場景一晃,面前的北川站在光影明滅中,眉眼裏是濃得化不開的愁緒,語聲低沉:“你走吧,我不想拖累你。”
她這才發現,面前的北川坐在輪椅裏,膝蓋上蓋着她家沙發上的那床薄毯。
顧一心頭劇痛,瞬間從夢中驚醒,天已經蒙蒙亮了。
客廳裏,沙發上的那人還未醒,屋子裏安靜得連根針落地也能聽見。
為了不發出聲音,她光着腳下了地,蹑手蹑腳地走進客廳。
北川的眼鏡被放在旁邊小幾上,此刻右臂枕在腦後,眼睛輕輕合着,大約也在做什麽夢,看得出眼皮在快速地動。
她喜歡他戴眼鏡的樣子,斯文,冷淡,理智又精明,但更喜歡他褪下眼鏡,像個毫無防備的大男孩。長長的睫毛,貼在下眼睑微微翹起,高挺的鼻梁像劇組裏才能見到的男明星。睡着了,平時總愛緊緊抿着的唇瓣也放松了,血色很淡,微微張着……
顧一蹲在沙發邊,細細地看着他的睡顏。
夢裏,那個坐在輪椅裏的程北川冷峻的臉色忽然又浮現在腦海裏。她搖頭,想甩掉不吉利的夢境,可又忽然想起韓意滿曾經同她說起過,北川身體不好,不能久坐。
她拍拍自己的腦袋,或許是潛意識裏太在意他,才會風吹草動都草木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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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身手矯健得很,只怕不在她之下呢,能有什麽毛病。
北川從恬靜的夢境中醒來,睜開眼看見的,就是夢中女主角近在咫尺的臉,晨曦落在她光潔瑩潤的臉上,睡眼惺忪的模樣和蓬松散亂的頭發,卡通睡裙毫無性感,可他卻莫名的心動。
“早上好……”
顧一沒料到他會忽然醒來,趕忙強裝鎮定地打了招呼就想逃,卻被某人擡手一撈,就勢拽近面前。
四目相對,近得能在彼此眼中看見自己。
北川脖子微擡,貼近她的面孔,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早安。”嘶啞,性感。
顧小妞感覺鼻腔一熱,慌忙掙脫他的束縛,退開半步:“幹,幹嘛?”
北川已經坐起身,戴上眼鏡,淡定地說:“早安吻。禮節而已,沒看過電視嗎?虧你還是演員。”
禮節?!有哪個國家的禮節是親嘴唇的!!顧小妞又羞又惱,羞的是自己看着人家的睡顏又忽然被吻,鼻血都要泛濫,惱的是肇事者居然把它歸為“禮節”。
和顧一大眼瞪大眼了幾秒之後,北川才發現這小妞居然光着一雙腳踩在地板上,頓時挑眉。
顧小妞只看見淡定的某人忽然露出惱色,順着他的目光看見自己的赤足,還沒來及轉身溜走找拖鞋,已經被人打橫抱起,只剩下小聲驚呼的份。
北川把這個不懂得照顧自己的丫頭放回床沿,看着她光着腳搭在地板上,嘆了口氣蹲下身,順手拿起旁邊的拖鞋要替她套。
顧一下意識地想躲,他的動作卻比她更快,捉了她的腳踝三兩下就穿好了。
“這裏不收留病貓,尤其是攜帶感冒病毒者,麻煩照顧好自己。”
北川說得那麽義正嚴辭,導致小妞看着他離開卧室的背影,半天沒想出回嘴的詞,她的伶牙俐齒,最近失靈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早餐是北川做的,雞蛋面。
味道很不錯,顧小妞嘴裏說着“沒有靜姐煮的好吃”,一邊把碗裏面條挑得一根也不剩。
北川托着腮,看她吃得嘴唇殷紅,忍不住勾起唇角。這姑娘,還真不是一般好養活。
可顧一卻盯着空湯碗出了神——片刻之前的夢裏,北川也給她做了一桌又一桌的美味佳肴。而此刻,這一幕的重疊,讓她心裏發慌。
“發什麽呆?”
北川伸手去拿她面前的碗,卻不期然地被溫軟的小手握住了手掌,他擡眸,便看見小妞眸子裏閃動着某種深沉得不像她的情緒。
“程北川,”小妞看着他的眼睛,“不管發生什麽,你都不要叫我離開。我不會離開,你記得。”
她說得很輕,卻很堅定。
北川沉默了許久,終于反手握住她的:“好。”
他不會再叫她離開,如果實在天不遂人願,也會是他主動離開。
按照前一晚的約定,北川開車帶顧一去警所補充口供。
顧小妞其實真沒什麽想告訴警察叔叔的,但北川一再要求,她也只好跟過來,全程都是他在溝通,她只需在旁點頭搖頭。
周進作為案件的直接負責人,也坐在一邊,聽完北川的話,蹙眉問:“你是說之前也有人去顧小姐家試圖撬門,當時為什麽不報警?”
顧一不好意思地說:“若安小區這種事太常見了,我家門鎖被人撬也不止一兩次。鎖眼上隔三差五都是撬過的痕跡,不過都沒進得去。我有個習慣,不定期地換門鎖,一次比一次買得貴。”
周進面露尴尬:“這小區問題确實多,也清查過幾次,但沒多久牛鬼蛇神就又聚集過來了。你一個小姑娘住那兒真不合适!對了,昨兒晚上沒住若安了吧?”
顧一說:“沒,程他……”說了一半,頓住了,她怕北川不想別人知道。
北川接口說:“我給她安排了地方住,周叔叔你不用擔心。”
周進舒了口氣:“那就好。”頓了下,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補充,“對了,你爸爸今天剛好過來,你們見到沒?”
顧小妞一怔,立馬開始如坐針氈。她開始後悔昨天收拾衣物的時候沒帶幾件像樣的衣裳,又後悔早晨出門的時候沒稍微上上妝……
北川沒在意小妞的內心戲,只答:“沒見到,他工作忙。那今天要是沒事,我們就先走了,如果那個在網吧用假/證發帖的人有消息,周叔叔你直接聯系我吧。”
周進自然一口應下:“多注意安全。”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小樓,顧一追問:“周警官和你爸爸那麽熟,你爸爸也是警察嗎?”
北川不以為意地答說:“嗯,也是。”
“很厲害?”她聽得出,即便周進努力地保持平等,但言談之間對那位程叔叔頗為敬重,連帶的跟北川說話的時候也有些許迎合的意思。
北川說:“他非常忙。”答非所問。
小學時每次人物描寫的作文,北川總是毫不猶豫地寫程敬堂,言語之間都是崇拜之情,父親是心目中最厲害的人。可自從出事之後,他的作文裏再也沒有出現過父親。躺在醫院裏的那些日日夜夜,都是母親白蘅一個人忙前忙後,白天裏上診做手術,晚上上樓到病房裏陪着他,像照顧一個初生的嬰孩兒……而他的超人爸爸卻忙的不見蹤影。
北川父子之間的裂隙大約就是那時候隔開的。
顧一正要再問,卻看見北川停下了腳步。
順着他的目光,她看見了被一群中年人簇擁着,從警衛處正向他倆走來的中年男人。同樣刀刻的眉眼輪廓,同樣不茍言笑的神情,他簡直就是中年版的程北川。
無需猜測,顧小妞立刻意識到這被衆星捧月的叔叔,就是北川的爸爸。她下意識地理了理衣服下擺,等着北川和父親打招呼。
然而,程敬堂的目光僅僅從北川兩人的方向一掃而過,未作停留地就和圍在身邊的幾人大步流星地從他們身邊走過。
擦肩而過的瞬間,顧一聽見其中一個穿着制服的人說:“……人是在港口倉庫找到的,但是人家不報案我們也沒辦法……”
直到程父一行人走遠了,小妞才軟聲開口:“叔叔他在忙,興許沒看見你。”
北川嘴角一彎:“一直都這樣,習慣了。”
這笑容令顧一格外心疼,她忽然有點理解,程北川那個冷淡的性子,到底是怎麽形成的。
顧一的手機響起,适時的打斷了沉悶。
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擡頭蹙眉:“是董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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