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南陵女漢子】

城外普陀山上百年古剎普陀寺,古樸清幽,矗立山林之中,彷佛與世隔絕。

參拜一趟不容易,進廟門前至少得先登上一望上去似乎不見盡頭的千階石階,體力差些的別說參拜,往往在半路就暈過去。

或許就應了那句「佛渡有緣人」,此地修行的人不多,平日也少見參訪香客,古寺更顯靜谧,就算偶有香客,皆是安靜禮佛,真正的有心人。

一人一馬遠遠奔馳而來,山腳上讓人歇腳的茶棧小二亮着笑容跑出來招呼,看到利落翻身下馬的人,他的腳步一頓,恐懼油然而生。

來人不是長得青面獠牙,或是體格魁梧、五大三粗,事實上下馬的小姑娘雖稱不上絕世美人,但也算長得挺水靈的,只是一身黑色騎裝少了女子的嬌柔,多了份男子的英氣,且她的名聲……

小二低着頭,一臉的恭敬。

她的祖父是天下第一幫漕幫的副幫主,滿手血腥,殺人如麻,她更是手握朔月堂,掌握禦賜天下第一镖震天镖局的堂主,七歲離開于家,九歲随大镖師護镖上路,十一歲獨當一面押镖入川地,十三歲接手朔月堂……她是黃淮、南陵一帶出了名的女漢子、母夜叉,身手了得,行事果決,無人敢得罪,若有人不長眼犯到她跟前,她手上的馬鞭絕對會不留情的上前伺候。

「小二。」

被叫喚的小二心裏打了個顫,正要向前,迎面而來就是一錠碎銀,他慌張的舞着手,接住了銀子。

于詠賢看着店小二慌亂的樣子,不由心中冷笑,冷冷丢了一句,「照舊。」她便将馬留在山腳下讓店家看着,獨自一人爬上了通往山頂的石階。

直到人走遠,小二才敢放松的呼了口氣,一抹汗濕的額頭。這麽些年,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見于詠賢來普陀寺參拜,她永遠就是一錠碎銀讓茶棧看顧馬匹,下山回城時再順道帶上一壺水酒。她的話不多,不見熱絡,卻也從未對人惡聲惡氣,但她的名聲實在太過響亮,總令人沒來由的心生恐懼,他這個男人連直視她的膽子都沒有。

算算于堂主早過二八年華,轉眼雙十将至,也沒聽過有哪戶人家上門提親,不過想想也不令人意外,畢竟放眼黃淮、南陵一帶,誰有膽子娶她這尊大佛進門,看來她是注定要孤老一生了。

小二搖搖頭,收回了心神,連忙照料好馬匹,先将水酒備好,讓人一下山就可以帶走,不敢有一絲怠慢。

于詠賢如風般輕快的腳步越上石階,一下子就不見了人影。算算從護镖入川至今,也有兩個多月,上次來時普陀山上還是蒼茫一片,如今卻是春回大地,滿山青翠。

微風習習,消去了暑氣,沒花多久時間便來到山門,在衆人面前總是張狂不羁的神情在古寺前也不由自主地收斂。

在南陵,她是個響當當的人物,出了名的母夜叉、女漢子,衆人對她有欣賞、有厭惡,但無論任何眼神,她從沒放在心上,也從不在乎,笑罵皆由人。

陽光從林間的樹梢灑下一點點光亮,映照在高聳廟門前,香煙缭繞,蒙眬間依然可見座上觀音法相莊嚴,以及一抹纖細青灰僧衣、誠心禮佛的背影,看得她忍不住恍惚出神。

她早已算不出在這些年有多少次,不論春夏寒暑,每每來到廟門前,看到的永遠都是這樣的一幅畫面——就算她護镖離開南陵很遠很遠,這個畫面仍一直清晰如在眼前。

一個于家的丫鬟,從不被重視的存在,日複一日的工作總是忙不完,永遠安分地守着一個身分——于家下人。

丫鬟本來只有一個名字叫又晴,懂事一點才跟着竈房一個廚娘姓林,終于有了完整的姓名。

自于詠賢記事以來,她的生命就一直有又晴的存在。府裏的其它人,只會冷眼看她沒爹疼、沒娘愛,只有又晴會溫柔看她,陪她說話。

三歲那年,她被二叔父和三叔父他們騙上山,狼心狗肺的把她一個娃兒趁着夜色丢下,她一個人擔心害怕,在大雷雨中哭得不能自已,只有又晴不畏風雨,在黑夜中找到山溝裏命懸一線的她。

那個雨夜裏,又晴抱着她安撫,跟她說了很多話,在那個時候,于詠賢才知道又晴是個丫鬟,但又不只是個丫鬟。

又晴是她祖父年輕時花天酒地下與個低賤妓女所出,又晴的娘親生下她後就被趕出于家,于家上下當又晴是個賤種,當成丫鬟養大。

一直以來只有于家大少爺對她這個「妹妹」還算照顧,在又晴七歲那年,把她帶到身邊,讓她學會讀書寫字。

只是好景不長,大少爺死了,又晴最終直到離開于家,都因為照顧于詠賢而終生未嫁。

于詠賢常想,祖父為了一個漕幫副幫主之位,機關算盡,雙手染了不少血腥,死在他手中的人命不知凡幾,如今世道報應,屢屢不爽,所以祖父落得子媳早死、于家子嗣單薄的下場。

她不像又晴天真,以為吃齋念佛便能消罪孽,若是嘴巴念阿彌陀佛,那些殺人越貨的惡事便能相抵,善惡沒有是非報應,天下間惡人都去念佛好了,這世上何來公平一說?

不過因為她喜歡又晴,所以她不會忤逆又晴,她不會讓又晴難過,因此又晴說什麽,她就算不以為然也從不反駁。

若能選擇,她想一輩子跟又晴在一起,可是又晴跟着她離開于家去朔月堂住了幾天之後,最後決定搬到普陀寺,從此多年來伴着青燈古佛。

離開了于家,她想了很久,終于決定要改口,她改叫又晴姑姑,但她清楚,之于她,又晴不只是姑姑。

看着又晴虔誠的身影,她在她身後雙手合十朝觀音像拜了三拜後,也不打擾,直接繞到廟的後頭。

這幾年,她捐給普陀寺不少香油錢,甚至拜托師太給她姑姑一個僻靜的地方建個小院,她這會兒便是來到此處,推開通往小院的門,小院裏滿園春意,各色花朵開得正歡。

于詠賢彎腰,随手碰了朵開得正好卻不知名的花兒,不料力道太猛,花瓣掉了一地。

「小姐,下手輕些,這花都哭了。」

聽到這打趣的聲音,于詠賢一笑,轉頭瞧向身後,那裏站着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小姑娘,小姑娘身上一樣穿着簡樸僧衣,一頭烏絲般的發只簡單用支木簪盤在頭頂。

于詠賢嘲弄的伸手捏了下小姑娘略圓的臉頰,「沅沅本事了,竟然還能聽到花哭,改天也教教我這本事,讓我聽聽花怎麽哭?」

「小姐成天就只知欺負人,沅沅只是要小姐別這麽粗魯罷了。」

林沅也沒躲,任由于詠賢輕捏了下自己的臉,算算已經好幾個月沒見,她可想念得緊,興匆匆的說:「小姐喜歡花,那一邊還有更漂亮的,姑奶奶說要留着供佛,沅沅帶小姐去瞧瞧,順便摘幾朵讓小姐拿回镖局欣賞。」

「不用了。」于詠賢反手拉住林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對舞槍耍棍有興趣,那些花縱使長得再好,我也看不懂,所以還是讓姑姑留着供佛吧。」

林沅想想自家小姐的行事作風,最後也沒有勉強,「姑奶奶這幾天正念着小姐,小姐來得正好。」

「姑姑和老嬷嬷最近身體如何?」

「姑奶奶身體挺好。」林沅老實的回答,「只是我奶奶的眼睛越來越看不清。」

聞言,于詠賢眼中微黯。她口中的老嬷嬷,就是在又晴小時候給她一個姓的廚娘林氏。

林氏在于家的廚房幹活了大半輩子,因為夫君早死,拉拔了個兒子長大,兒子娶了媳婦,本來以為就要享福,卻沒料到兒子、媳婦坐的渡船翻覆,只留下一對各三歲、一歲的姊妹花——林諾、林沅。

于詠賢當年與又晴離開于家時,順道要走了林氏祖孫三人,之後在又晴決定在普陀寺生活時,讓祖孫三人陪同伺候。

這幾年,林氏的眼睛越發不好,與其說是伺候又晴,不如說是又晴在照料她,慶幸的是,林諾、林沅兩個姊妹勤快又忠心。

「改日我再讓人來瞧瞧老嬷嬷的眼睛,倒是今日來得匆忙,沒給你帶你愛吃的甜糕。」

林沅一聽臉上也不見失望,笑道:「只要小姐記得沅沅,沅沅就開心了。恰好今日沅沅做了不少前些時候姑奶奶教我做的桂花糕,我正好讓小姐帶些回去,讓小姐嘗嘗沅沅的手藝。」

「好啊!多帶些。」于詠賢拍了拍林沅的臉,「镖局的幾個大老爺可喜歡這些了,沒想到沅沅現在有這般能耐,都能嫁人了。」

「小姐別笑話人家。」林沅臉紅了紅,也顧不得主仆之分,拉着于詠賢的手,細心的打量,看她氣色好,心裏才安心了些。

「我過些日子要護镖入北域,你和諾諾可得好好照顧姑姑和老嬷嬷。」

聽到這個,林沅頓時苦着一張臉,「小姐又要護镖?」

于詠賢好笑的揉着林沅的包子臉,「我護镖又不是第一次,這表情是怎麽回事?」

「沅沅擔心小姐安危,小姐總以為自己無所不能,明明是個姑娘家卻像個男子似的,小姐年紀也不小了,實在不該再護镖出遠門,北域——那可不是個平和的地方,镖局的能人不少,小姐就別去了。」

「你這是要我當個廢人?!」于詠賢不屑的一撇嘴,「朔月堂是我的責任,我可不想當個無用的甩手掌櫃。」

「小姐太好強了。」

「難道你沒聽過我的名號嗎?」

林沅不由嘟起了嘴,想想心裏就不平,「什麽名號?根本就是侮辱!小姐人好也長得好,怎麽就叫母夜叉了?」

「可不是什麽人都能擔得起這名號,會叫我母夜叉,當然是因為你家小姐我能力好,功夫強。」

看着于詠賢說得一臉驕傲,林沅嘴一撇。南陵母夜叉——她可是為了這個稱號替小姐難過了好一陣子,偏偏小姐這腦子不知道怎麽想的,竟把這話給當成了贊美……果然當小姐的思緒,不是她這個當丫鬟的可以理解。

聽到身後的聲響,看時辰,林沅不用回頭也知道來人是誰。「姑奶奶回來了,小姐快去瞧瞧,姑奶奶這些日子可叨念得緊了。小姐要去北域的事可得跟姑奶奶說說,姑奶奶肯定也不贊成。」

「好啦!知道了,就你話多。」于詠賢注意到林沅的地才清理了一半,「我自個兒過去見姑姑,等你忙完,再跟你聊聊。」

林沅點了點頭,不忘交代,「我回頭叫諾諾多做幾個菜,小姐可要留下來吃了午膳再走。」

「知道了!」

林沅得到保證,這才踩着輕快的腳步去做事。

「姑姑。」于詠賢一口氣跑到又晴面前,沖進了她的懷裏,「詠賢想你了。」

又晴的眼底閃着光亮,反手抱着她,「好些日子沒見你,我正擔心着。」

「我好得很,只是護镖入川,回來又累,镖局的事又多,所以才會耽擱了幾日。」

她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子,「可別累壞了身子。」

「我有分寸。」

「這次入川,可有事發生?」

于詠賢搖頭,「有我在,有事也變無事。姑姑難道忘了,自我九歲押镖以來,從未失利過。」

看她一臉驕傲,又晴不由一笑,「你的能力姑姑自然知曉,只是凡事小心為上。」

「我知道。只是姑姑,」于詠賢老實的說道:「過幾日我要護镖入北域,要隔好些時候才能再來看你了。」

北域?!又晴的笑容微黯,北域向來不是震天镖局的勢力範圍,原本那裏有可與漕幫抗衡一二的馬幫,雖說亂,但也算是亂得有些規矩,沒料到在五、六年前,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雄霸一方的馬幫竟被一群不知從何而來的輕騎,在一夜之間滅了老巢。

馬幫幫主身亡,群龍無首,馬幫很快敗落,分崩離析。朝廷趁亂派兵直入北域,雖說很快掌控了局面,但馬幫畢竟為亂多年,底下者衆,難免有些落網之魚淪為馬賊橫行,商隊經此地總要小心再三,畢竟北域一行太過險峻。

于詠賢也深知其中厲害,這麽些年也不輕易護镖入北域,但如今——

「镖物為何?」

「一個人,」她一笑,「一個美人兒,賣藝不賣身的美人兒——天香醉的舞妓。」

天香醉,名號優雅,但說穿了不過就是個勾欄院。

天香醉是南陵最大的青樓,老鸨是個三十多歲雖不再年輕卻風韻猶存的美人兒,據說年輕時還是京城的四大名妓之一,五年前回到出生之地南陵開了這家妓院,短短五年就讓天香醉名震四方,成了南方最知名的青樓。

「屈屈一個舞妓,怎會令你不顧危險地護人入北域?」

向來大剌剌的于詠賢難得有了一絲別扭,「我是看在托镖者的分上才點頭的。」

「托镖者何人?」

「顧家大少顧晨希。」

顧家大少?!「可是天下首富的顧家?」

于詠賢用力的點了點頭,雙眼閃着光亮,「姑姑不知道,顧少長得好俊俏,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心頭小鹿亂撞,幾乎快忘了怎麽呼吸了。」

又晴向來沉靜的眼裏難得有了波動,她已經忘了上次看到這個孩子如此歡脫是什麽時候了,「你喜歡上顧家大少爺?」

于詠賢搔着頭,想了好一會兒,「我沒喜歡過人,所以我不知道,但我想,我應該是喜歡他的,因為只要看着他,我就會覺得很開心,一直一直想要看到他,只要看到他就可以快樂很久很久。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所以在他上門來托镖時,我一時沒多想就點頭同意了。」

又晴聞言心中一嘆,顧家大少爺顧晨希出身天下首富,兩淮鹽商大家,江淮河畔一帶不少畫坊、酒樓、錢莊都屬于顧家的。

他有個開國大元帥的外祖易崇岳,易家位高權重,他的姨母穩坐當今皇後之位,太子是他的親表哥,骨子裏流着顧家和易家的血,他一出生就擁有財富、權勢與聲望。

一生盡乎完美,唯一可惜的是,他的親娘早死,死得還不太光彩,說是與下人私通被捉,羞憤之餘,自盡身亡。所以顧晨希雖占了嫡子名頭,但顧家家主卻視為眼中釘,只寵愛小妾也就是漕幫前幫主的親閨女柳氏,其所生次子俨然比他這個喪母的嫡子來得受重視,他甚至被顧家丢棄在外不聞不問了十數年。

如今他出現在南陵,還找上了震天镖局……又晴心頭的困惑一閃而過,目光落在于詠賢閃着光亮的雙眸,「這趟镖非你親押不可?」

「自然。」于詠賢回答得毫不遲疑,腦中閃過了初識顧晨希那日大雨滂沱的情景,她不小心墜馬,雷聲陣陣吓得她面色慘白,是他在雨中抱着她,送她回镖局,雖然只是片刻溫柔,卻也令她醉心至今。她原想跟姑姑說,但看着姑姑的神情,她沒來由的生了遲疑。

「不妥。」

又晴簡單的兩個字令于詠賢的表情微愣,「姑姑,這是什麽意思?」

「這镖——接不得。」

她不解的搖頭,「為什麽?」

「顧家當家主母柳姨娘乃是漕幫幫主的親妹子,當年為能入顧家可鬧了不小的風波。」又晴輕聲解釋,她與柳氏有過幾面之緣,只是對方可是高高在上的幫主之女,而她不過是一個從不令人正眼瞧上一眼的小小丫鬟。「她向來視顧家大少爺為眼中釘,與之扯上關系,于朔月堂不利。」

「姑姑多想了。」于詠賢忍不住哈哈大笑,「據聞顧大少爺被逐出家門多年,趁着他爹生辰好不容易才進了顧家大門,誰知又被趕了出來,他帶着銀子和一個小厮坐車南走,船到了淮河渡口,又轉乘馬車,四彎八繞的來到南陵,遠遠離開京城,他俨然已是顧家棄子,毫無威脅。」

又晴卻總覺得事情不若表面所見,只是于詠賢向來固執,只怕是說服不了她改變主意。

「我知你心意已決,震天镖局又向來信守諾言,若你已點頭接镖,就不會反悔,總之出門在外,凡事小心為上。」

「我知道,姑姑。」于詠賢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可是大名鼎鼎朔月堂的堂主,護镖從未失利,只要我出馬,從無不行。」

又晴看着她一臉的得意飛揚,嘴角也忍不住揚起一抹笑,只盼一切真是她多慮了。

一輪明月高挂,空氣中已帶秋意,微風輕送,吹落到腳下的葉子已開始泛黃。

于詠賢利落的一身黑色衣褲,臉上不見絲毫情緒,獨自一人在天香醉的後院,從天明站到天暗,滴水未沾,分毫不動。

大齊開國至今日漸興盛,尤其是在南陵黃淮一帶,河道兩旁總是通宵達旦的熱鬧,喧嚣到天明,在南陵西市更是有不少舞樂歌坊,還有武館,有賭坊,有錢莊,有令人聞之色變,實戰搏擊的比武擂臺,更有一個連朝廷都忌憚三分的天下第一大幫——漕幫總舵。

從早到晚嘈雜喧擾之地,卻難得有一處清靜的地方,令人意外的是,這地方竟是在着名青樓天香醉裏——

「堂主,失禮,今夜主子已歇,請回吧。」

于詠賢黑黝黝、略帶哀怨的目光直視着出現在眼前的高大身影,一趟護镖失利幾乎令她羞愧得擡不起頭,一日未進食,她除了雙唇幹澀外,倒也沒有不适。她視線越過來人的肩膀,看着依然燈火通明的院落,知道說是歇了,不過只是個借口——他,不想見她……

她難掩一臉失落,想她至九歲護镖以來,這還是頭一遭護镖失利,偏偏托标之人還是顧晨希……一個原本與她沒半點關系,卻因為在城外救了墜馬的她而注定此生糾葛。

雖然她心裏很想兩人真有個結果,只是現實殘忍,她喜歡他,他卻迷上天香醉的頭牌舞妓,替人贖了身不說,還溫柔多情的花大把銀子送人回鄉去省親。她知道此事後雖難過了好些時候,但也只能抱着祝福之心。原以為兩人終是無緣,顧晨希卻尋上震天镖局。

他心疼舞妓來自北域,無法忍受搭船的晃動難受,所以思量再三,決定請镖局走陸路護送佳人回故裏。

就算明知該拒镖,但壞在她的感情一上來,無法控制——他親自來震天镖局,只是一句話、一個眼神,她便獨排衆議,點頭接镖。

就算不提自己喜歡他,就單只是為還他在雨中救她的一份情,替他送個人算什麽。他不愛她無所謂,至少她可以替他護着他的心上人……

只是當她領着三十名镖師,帶着佳人一路北行,才入北域,她就被現實狠狠的打擊了一把,一行人遇上了這幾年令朝廷頭痛、衆方勢力都無法壓制的馬賊,一陣混亂之中,她把人給護丢了。

她擡頭無言望着天上一輪新月——震天镖局屬于朔月堂,朔月本意為新月,代表新生與開始,當年前堂主創堂,該也是想給這個天下有一個新的局面,只可惜如此偉大的抱負,最終在前堂主一次護镖身亡後消逝。

想當初她爹和其義結金蘭的兄弟們拼死拼活才讓震天镖局的堂上挂着一塊禦賜亮金金的「天下第一镖」牌匾,如今将因她護人失蹤而蒙塵……

她不死心的在北域找了個把月,直到遍尋無果才不甘心的回到南陵。回南陵的第一件事,便是上門找顧晨希賠罪,只是她接連求見數日,人家卻是連見她一面都不肯。

吃了閉門羹,她也不惱,她能體會他心頭難過,畢竟今日出事的是他的心上人。一想到他此刻的心情,她難受得幾乎飯都快要吃不下。

若有可能,她真的想替他把心上人找回來,只是那一片大漠,她真不知從何找起……

她揉了揉自己微酸的眼睛,她很少有脆弱的時候,但現在心裏堵得難受,因為她知道,她能賠禮、賠錢,就是無法賠他一個心上人。

偏偏這個節骨眼,她的「好祖父」好似嫌她不夠煩,派人給她捎來消息,說她年紀不小,該定下親事了,對方好死不死的竟然也是顧家人——顧晨希的異母兄弟,向來視顧晨希為眼中釘的顧家二少爺顧寧飛。

「顧少睡了也不好打擾,」于詠賢也沒鬧,好脾氣的說:「明日我再來。」

她柔順的樣子若讓自己身邊的那些武師、镖師見了,肯定會懷疑她病了,畢竟她母夜叉的名號響遍五湖四海,曾幾何時見她如此低聲下氣過?

眼前高大的小厮微微一笑,「是。」

于詠賢轉身要走,但又像想到什麽似的,微側着頭看着小厮,「對了,我記得你叫如意?」

如意點了下頭,「是。」

「如意,替我轉告顧少,他要我賠出個人給他,我無能為力,至于賠禮、賠銀兩,顧少想來也是看不上眼的。我之前聽聞他與顧家主母之間的糟心事不少,前些日子,顧家上于家提親,我祖父要我嫁給顧家二少爺,不如……不如你去替我跟顧少說說,若是他能見我一面,不追究震天镖局護镖失利一事,我便回絕與顧家二少爺的親事,好不好?」

如意微斂下的眼眸閃過一絲光亮,沒料到于詠賢竟然會為了一次護镖失利放棄這樁天下女子都期盼的好親事——顧家可是天下首富,顧晨希不受重視,顧家二少爺顧寧飛俨然是未來的當家,嫁給顧寧飛,将來不但吃穿不愁,還手握一方權勢,但她卻願意回絕?

護镖失利雖是震天镖局有錯在先,但以顧晨希目前情勢,形同顧家棄子,她大可不用将其看在眼裏,她卻重視再三,絲毫不見一絲傲慢,這個被南陵人稱之為母夜叉的女漢子實在有點意思。

「我知道這樣的條件未必讓顧少滿意,但至少是我一點心意。」于詠賢喉嚨幹得難受,不由自主的輕咳了一聲才繼續說道:「至少以後朔月堂絕不會與顧少為敵。」

如意正想開口說些什麽,房裏卻出了點聲,他的眼底一亮,道:「于堂主,請留步。」

于詠賢點了下頭,停下了正要往外走的腳步。

沒多久,進去禀報的如意又出來,恭敬的說:「于堂主,顧少有請。」

于詠賢心中的興奮一閃而過,求見多日,今日原本已不抱希望,沒料到峰回路轉,她甩着馬鞭興高采烈的進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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