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蒙古戰帖

唐安生幾乎立刻就明白：他不适合鹹陽。

“鹹陽城百廢待興，我需要的不是你這般妖#嬈豔麗的人。農婦可以為鹹陽織耕，壯漢可以為鹹陽守城，嬰孩可以為鹹陽增添生機。那麽你，你可以做什麽，給我暖床嗎？”

狠話已撂下，再無回轉的餘地。

誰知韓賦竟微笑着阻止：“城主且慢。小生認為此少年可買。模樣端正，而且發色膚色皆屬少見。這樣的人，是王公貴族喜歡收藏的珍品。既然讓城主撞上，價格也極其公道，何不接回鹹陽城供着……日後作為籌碼送去別國，或許能保鹹陽平安。”

唐安生咬着下唇，目光閃爍。她已明白韓秀才話中的含義——确實，在物質貧乏的鹹陽，除了用禮物讨好周圍強國，別無他法。這個少年的外形能稱得上萬裏挑一。

韓賦擡起左手摸了摸鼻頭：“十城九國，鹹陽總該有自己的盟友。”

“……”唐安生陷入掙紮。然而她的謀士高瞻遠矚，竟然提前擺兵布陣，以防鹹陽不測。因此，即便社會認知迥異、心中仍舊不能認同人口買賣，她也只能妥協。

唐安生惡狠狠地盯住白發少年道：“喂，我說……”她在組織語言，“今日本城主以五鬥米的價錢買下你，并非看重皮相。乃是希望你日後有所作為，回報鹹陽。記住，是鹹陽買下了你，而不是我唐安生。”

“原來姓唐。”他竟然嘲諷她。單手搓着鬓角的發，神色輕#佻。

唐安生覺得主仆關系颠倒了……這個少年有一種難以馴服的傲慢。會讓她下意識的采取十分極端的态度去反擊，去鞭打，試圖控制。她不想這樣——若不能保持冷靜，那作為一城之主，便是失格。

于是她深呼一口氣，冷靜道，“小哥有名字嗎？”

少年直接回，“姓安。”

唐安生耐住性子，“名字？”

少年再回，“無鳴。”

她不由得連在一起念了一聲，“安無鳴。”

唐安生終于從這個名字中，體會到這位少年給她的感覺……高大的身材，年輕且充滿力量的身體，未帶絲毫奴性的眼神。全都叫嚣着，不可一世的傲慢。

韓秀才從後面拽了她一下，讓唐安生回神。秀才輕描淡寫的開口：“既然城主已做出決定，小生這就去拿‘錢貨兩清’的票據。并與店家商讨買賣的具體事宜，還請城主在前廳等候小生。”說罷便走，走到一半突然回頭，一邊摸鼻頭一邊叮囑道：“……那個，城主你自求多福吧。”

“哦？”她不懂秀才的意思，所以壓根沒當回事兒。

拿過桌子上的茶盞“咕咚咕咚”灌下去。然後便癱軟在凳子上，覺得四肢的力氣都用光了……想到幾日來的奔波，才換回多活十幾天的機會。這樣做到底值不值得？

一直被忽略的一米五·消息販子·徐，掏出《十城九國》在桌面上鋪平了細細看。唐安生湊過腦袋瓜去，“徐兄，這竹簡中講的是十個國家的奇聞轶事、風土民情？”

一米五幾的漢子爽朗道，“非也非也。這《十城九國》有三分之一的內容是民間政策。還有三分之一是商業貿易，記錄各地物價變化。最後三分之一，是戰争的情況……包括敵對城市下的戰帖，和勝敗比率。”

沒想到這本竹簡，竟然濃縮了如此繁雜的內容。唐安生啧啧稱奇，“具體呢？怎麽說？”幾乎要将臉貼在徐長風的臉上了，但她本人并沒有自覺，反而一副求知欲#旺盛的的樣子。

所以，韓賦幾乎想也沒想，直接拎起自家城主大人的後領子。語氣嘲諷的道，“小生才剛離開一會兒，城主就坐不住了？若是不介意，小生也來聽一聽，是何等有趣的話題……讓小生的城主如此不顧形象的、趴在桌子上、伸長脖子去看別人手中的書？”

唐安生尴尬的扭頭“呦”了一聲。本來她不介意，結果被韓秀才這麽一描述，她卻覺得失禮。于是認真回答道，“先生請坐。我只是同徐兄商讨《十城九國》的內容。聽說還有關于戰争的部分。”

韓賦這才松手，“嗯。”

一米五·消息販子·徐手裏的竹簡被三等分——唐安生想大致了解一下各城市的戰鬥情況，于是選擇了最後一部分。只是她看了半天，地名太多，實在記不住。

禿毛貓在她衣服裏鬧騰，“十城是指：鹹陽、鹹陽以南的冀州、以北的庫業、正西方的北漠、正南方的南楚、西北的蒙古、西南方的蜀川、隔海與大陸相望的臺州，以及三角地帶的嶺南。除了鹹陽以外，其餘城市都已稱國。這點阿唐是知道的。”

唐安生閉上眼睛，仔細查看系統顯示的簡易地圖：上面的幾個地方她都很熟悉，就如同臺州，應該是指臺灣。三角地帶的嶺南，應該就是江浙滬。北漠就是新疆。南楚是湖南湖北。至于蒙古……

她猛地睜眼：“蒙古怎麽會在中原腹地之內？”

她心裏發慌，幾乎不敢想像：“蒙古族人好戰且善騎射。乃是游牧民族的一支。即便勢力範圍擴張也應該同北漠一般，在邊境生活。為何顯示它已通過河套走廊，在距我鹹陽百裏外駐紮？！”

韓賦微愣。下一秒卻從椅子上蹦起來，搶過她手中的竹簡！直接翻到了最後一行……手指顫抖，頭上的發帶也跟着抖動。一聲紅衣，卻襯得面色蒼白憔悴。

“十月初十，蒙古下戰書至鹹陽。”

“什麽，”唐安生難以置信的喊了出來：“怎麽會。前日便是十月初十。他們是馬上民族，機動性極強。最快一日，最晚三日，必定軍臨鹹陽城下。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開玩笑的。”

鹹陽如今百廢待興，耗費了這麽多時日才迎來了十幾位居民。難道一切還未開始，就要結束了嗎？她的下場固然悲慘，可……屠城？！！

渾身無力，若不是韓秀才攬住她的腰。唐安生一定會跌坐在地上。

她清楚蒙古鐵騎的厲害！！歷史上，這個民族在成吉思汗的率領下，三次西征。先後建立橫跨歐亞的四大汗國！在西征的同時，又揮師南下。從成吉思汗到忽必烈，歷經70餘年征戰，統一了中國，建立元朝。達到中國疆域最廣……

鹹陽與之對抗，無異于以卵擊石！！

唐安生命令自己冷靜，“先生可有什麽好計策。”她轉頭看向韓賦……秀才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現在的情況，即便是他直接甩袖而去，她也只有搖頭苦笑的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此乃自然之道。

韓秀才的表情很淡，他的手尚且攬在她的腰上。因為情況特殊，二人也并未意識到有何不妥之處。他居高臨下的沉吟，“少數民族是全民皆兵。三歲能開弓，五歲能上馬。”頓了頓，“……而鹹陽很弱。”

唐安生自己知道是一碼事，被別人說出口是另外一碼事。頓時臉就白了，顫抖着聲音緩緩道，“先生可有好計策？空城計那種唬人的玩意便算了。”她沒有諸葛亮的冷靜，也不能将蒙古“打打打”的思維比作司馬懿。

韓秀才無奈搖頭，“最好的法子，就是城主随小生去韓家躲上十天半個月。等風頭過了，再回到鹹陽。此法雖好，卻只能保住城主一人的性命。蒙古可能駐紮鹹陽，改城號為蒙……”

“不行！”唐安生立即否決！她與鹹陽的關系是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放縱蒙古鐵騎入侵鹹陽，就是将她的脖子交到敵人手上！看來為今之計，只有正面迎敵——無論是智取還是強攻，都要拼上一拼！

“不行？”韓秀才歪着腦袋。而唐安生看出了韓賦眼底的詫異。畢竟，選擇一種最吃力不讨好的方式……是盲目而愚蠢的。

她一字一句的堅定道：“先生，我欲與城共存亡！”

唐安生以為紅衣秀才會罵她“瘋子”，可他卻“噗嗤”笑出聲來，擡起左手摸了摸鼻子，溫柔笑道，“小生原本想說，‘城主說什麽就是什麽’。可這回，即便我有手中握有秘寶，也仍不能預測此戰，孰勝孰敗……不過，吾願追随在唐安生左右，馬革裹屍，生死與共。”

這是韓賦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唐安生”而非“城主”。也就是說，他純粹是因為她這個人本身，才會選擇追随，而并非一個空空的城主身份。

唐安生慌亂的心，因為韓秀才的一番話而沉寂了下來。

她沉吟：“我現在難以理清思路，所以無法給出行之有效的戰略。只能做簡單的分析……”禿毛貓在系統中打開地圖，唐安生閉上眼睛細細思考了一番，認真道：“少數民族強悍，除了全民皆兵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騎兵打步兵’。”

韓賦笑笑，“确實如此。”

唐安生整理了一下思路，“蒙古族行軍打仗不需要後勤。他每個騎士三匹馬：一匹戰馬，一匹走馬，一匹馱馬。平時騎走馬，馱馬挂物資，戰馬只有沖鋒的時候才騎，所以速度快。而且三匹都是母馬……渴了喝馬奶，餓了彎弓射鳥燕，因此無需後勤。可我們不一樣，糧草一斷，這仗就沒法打。”

韓賦沉默，半晌後點了點頭。

唐安生冷靜道，“那便從馬匹上入手。先生以為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本意并非是指【自私自利】.

原意是指——【人如果不先自己修身，那麽就會為天地所不容】

↑↑↑在電視上聽蒙曼老師提起，也給各位小天使科普一下

哎嘿嘿。

但素，大家就不要考據作者文裏的那個【人不為己】咯

元朝的疆域确實大。現在想想，如果蒙古人重視漢文化，重視民族融合，而非等級分化……中國是不是就會迎來一個新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