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蕭蘊是抽出午休時間回家一趟，無法久待，飯後，他去卧室看了眼蕭父，就準備走了。

躺了一月有餘的蕭父，只能靠液體維持生命，身體十分瘦弱，臉頰凹陷，滿是蒼老疲态。

每一次見到，郁顏總是忍不住心底一緊，擔心這一覺成為永遠。

看過蕭父，郁顏尾随蕭蘊走出房間。

蕭蘊停下腳步，回頭看着郁顏，道：“麻煩你一件事情。”

郁顏擡頭看了蕭蘊一眼，搖搖頭：“抱歉，我沒什麽能幫你的。”

蕭蘊笑：“你都不聽一聽我要麻煩你做什麽事情，就拒絕我了？”

郁顏不說話了。

蕭蘊：“很簡單的，我在外很擔心我爸的情況，你剛好又在家，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每隔一段時間知道我爸的狀态如何。就像之前一樣，你直接編輯短信發在我手機上，我不方便總問我媽……”

郁顏抿唇，遲疑着點了下頭：“知道了，我會告訴陳助理。”

蕭蘊挑眉，看着郁顏安靜淡然、不動聲色的臉龐，他能抓到她的軟肋，當然也允許她使用她的小聰明，但結果對他來說并沒有什麽不同。

去到車上，蕭蘊看見郁顏站在院子裏的纖細身影，雙手握在身前，金色陽光落下，刺眼得讓她整個人都看不真切，仿佛是要被這灼熱的太陽光融化了似的。

車子駛離，郁顏的身影已經不見。

蕭蘊向後躺下，薄唇勾着，懶洋洋的笑了一下。

“準備輛新車。”

陳助理開着車，已經猜到蕭蘊話裏的含義，問：“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地方嗎？”

Advertisement

“結實一點的，不要別人一撞就撞個窟窿出來，難看。”

“是。”陳助理思索片刻，道：“郁小姐為人低調，那我還是為她準備之前的車型和款式，只是再做些改造和加工，車窗也采用防彈的材質，這樣就算再出車禍，也能保證郁小姐的人身安全。”

蕭蘊懶洋洋的表情一收，反應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陳助理口中的郁小姐是郁顏，郁小姐，郁小姐？

陳助理吶吶解釋：“是的，郁小姐說過很多次了，她說我是少數的知情者，在外人面前沒辦法，只能稱呼她蕭太太，但私下裏可以直接喊她名字，所以我就喊她郁小姐。蕭總，要不我還是稱呼郁小姐為蕭太太？”

蕭蘊冷冷一笑：“随你。”

“是的。”陳助理說，“郁小姐的車子我會盡快準備好，蕭總放心。”

蕭蘊：“……”

他沒話說了，閉上眼睛。

又忍不住想起女人站在露天的院子裏，單薄的身影，眸光安然，靜靜的目送他離開時的場景……

·

蕭蘊走後沒多久，郁顏的父母也要離開了，臨別前，郁父拉住郁顏問道：“你和蕭蘊真的離婚了？我怎麽看起來不像？”

郁顏說：“那是因為在老太天面前，我們都是裝的。私下裏，我們的情況很糟糕。”

“你……”郁父唉地嘆了口氣，“算了，我不管你們，你們看着辦吧。只是這老先生，比以前清減了好多，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總會醒來的，你別太擔心。”

“希望吧……”

離了老太太的眼睛，母親依然不太搭理她。

郁顏卻是松了口氣，顧慮到老太天身體，母親雖然很想将事情挑明了，但是她忍了下來，這已然足夠。

……

又過去兩天，郁顏額上的傷口開始結痂，她将紗布取下，怕看着吓人，她便剪了一些額前的碎發，遮擋住那難看的傷口。

這兩天，她都會将蕭父的情況發至陳助理的手機，時間并不固定，一天算下來，也有五六條。

她将字句盡量精簡，不帶有任何語氣，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偶爾也會只有“安好”二字，蕭蘊對此只挑眉淡笑，不做任何表态。

大多的時候，陳助理也看不明白蕭蘊，看不透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眸裏，到底蘊含着怎樣的謀算和情緒。

相安無事的到了周末，郁顏和陳可可約了在一家茶餐廳見面。

可可一眼就看見了郁顏額上的傷口，問：“你的傷是怎麽回事兒，你該不會是撞牆相逼了吧？”

郁顏莞爾：“你說什麽呢，我是之前開車的時候被追尾了，撞的。”

可可拍桌：“我擦！哪個混蛋這麽不會開車？”

郁顏想起淩陽，她已經是第二次在家附近碰見他了，搖搖頭：“小傷，沒事的。”

“你就是太随意了，臉上的傷能是小事嗎？留疤了怎麽辦？”

“不會的，醫生說不會留疤。”

可可無話可說了，抱着咖啡悶頭喝了幾口，“郁顏，要我說你就是太軟、脾氣太好，什麽事兒都沒事沒事的，就因為你這樣才會被欺負！”

郁顏撐着額頭，笑笑問：“這個暑假去想好去哪兒玩了嗎？”

“不知道呢，我兒子去他奶奶家玩幾天，再去外婆家玩幾天，最後才輪到我和他爸帶出去旅游，到時候再看吧。”

“這不挺好的麽。”

可可無奈聳聳肩：“你知道，我婆家不太看得起我，覺得我工作不好，工資低之類的，對我意見可大了！最近還在說要把我兒子拿回去他們帶，怎麽可能？”

所以可可很羨慕郁顏有個好婆婆，悲催的是有個不太負責任的老公，果然世事不能兩全。

郁顏聽可可吐了會兒槽，可可越說越沒意思，又浪費心情，便提議去逛街。郁顏沒有異議，和可可去了附近商場，卻不想，她會在這裏遇見淩琳。

淩琳穿了件深藍色的無袖及膝裙，銀色高跟鞋，高高紮起的馬尾，和她渾身的氣質，讓她看起來像個女王般。

她身後跟着兩個提着大包小包的女子。

郁顏和可可先看見的淩琳，可可奇怪的摸下巴，感覺那女人有點眼熟。

同一時間，淩琳也看見了郁顏，她将驚訝完美的收了起來，笑着走來，主動打了聲招呼：“郁顏，好巧啊。”

郁顏點頭：“淩小姐。”

“你們也是來逛街的？”

“是的。”

“蕭姨和蕭叔還好吧？正好周末，我就來買了些東西，準備去看看兩位老人家。”

郁顏點頭：“謝謝，都挺好的。”

“那就好，因為工作太忙，我都沒來得及去看看蕭姨他們。我還有點事情，那我們晚上再見？”

“再見。”

淩琳很快便帶着她的人走開了，可可望着淩琳的背影啧啧嘆息，“我就說那麽眼熟呢，這不是那淩琳嗎？淩氏企業的那位大小姐，之前好像還和蕭蘊傳過緋聞來着。”

郁顏說：“別亂說，淩琳和蕭蘊是發小，走得近了，媒體亂寫的。”

可可攤手：“行吧，反正我就記得有這麽回事兒。”

郁顏對可可說的話有些印象，不過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沒有太在意。

……

郁顏回到蕭宅的時候，淩琳還沒有來，蕭母在房間為老先生讀報紙，郁顏将玫瑰花束放下，去為老太太倒了杯水。

太陽将落的時候，淩琳來了。

沒多久，蕭蘊也在晚餐之前回來了。

家裏難得熱鬧，老太太也跟着高興，晚飯的時候喝了小半杯葡萄酒，她勸郁顏可以少喝一些，醉不了人，然而郁顏是滴酒也不敢碰了。

蕭蘊睨了郁顏一眼，輕笑了一聲。

郁顏因為這笑擰起眉，卻不看蕭蘊一眼。

淩琳看了看蕭蘊，又看了眼郁顏，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飯後，老太太在後花園裏散步，順便整理一下那些花花草草，郁顏在旁邊幫忙。

蕭蘊和淩琳坐在藤椅上，阿姨端來了熱茶、甜點和水果。

蕭蘊目光直視前方。

淩琳道：“你上次說的事情，我回去查過了，是真的。”

蕭蘊點了下頭，不置一詞。

淩琳嘆息着，目露哀傷，因為父親的絕情，也因為淩志的懦弱，“在來找你之前，我去找過我爸爸，他沒有否認，我說過許多、勸了許多，他依然不聽，最後還讓秘書将我請出去了……，我從沒想過我爸會這樣對我。你說，我現在該怎麽辦？”

蕭蘊的目光從老太太身上移到郁顏身上，她拿着灑水壺在澆花，細碎的水簾在燈光的照射下變成了七色彩虹，閃閃亮亮的。

他搖頭。

淩琳看着蕭蘊問：“你覺得我該争嗎？”

蕭蘊看向淩琳，“這應該問你自己，我無法幫你做決定。”

淩琳想了想，說：“我不想争的，也從未想過要争什麽，但我不想便宜了一個私生子。他淩陽算什麽？不過是個半路跑出來的野種，就算我爸現在看重他，也不代表會一輩子都看重他！我會把他趕走！”

蕭蘊看見淩琳眼底的強勢和火光，他認識她多年，知道她性格十分要強，不容許有一點失敗。看來淩成興要更改遺囑的事情沒怎麽刺激到淩志，反而激發了淩琳的好勝心。

郁顏回頭，看見蕭蘊和淩琳四目相對，蕭蘊突然笑了，拍了拍淩琳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