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田地倒伏
白亦容跟李勇德交談時,也順帶提起了牙行坑他這件事。
李勇德核實這件事之後,便一五一十地将這件事彙報給永和皇帝。
永和皇帝哼了聲:“左相那個老鬼,居然還不死心。”
李勇德小心翼翼地說:“許是那牙人為了賺錢,才這樣害白郎的?”
永和皇帝說:“整個京城都知道那是賣不出去的鬼屋,早一日不告訴白郎,晚一日不告訴他,偏偏挑在他登記完後第二天,不是有人指使,那是什麽?”
李勇德仔細一想,也是,這件事就透着蹊跷。
而跟白亦容有仇的,自然是左相秋雲飛。
秋家之前可因為白亦容那件事被惡狠狠地搞了一頓,秋雲飛對白亦容沒有仇怨那是假的。這倒真有可能是左相搞的鬼,想來左相也不會想到聖上會知道這件小事。看來,以後自己對白亦容要改變态度了。
想到了這裏,他便謹慎地閉上嘴,不敢再說一句。聖上現如今對秋雲飛非常不滿意,只是秋雲飛是兩朝元老,當年還有從龍之功,永和皇帝不想寒了百官的心,這才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依李勇德看來,皇帝的忍耐也快到了極限。
不管是不是左相搞的鬼,這屎盆子都要扣在他頭上。
話說回來,皇帝對白亦容印象那是真的好,連房子都替他考慮到了。這份恩寵放眼全大燕朝,也是頭一份,連李勇德都快要眼紅了。
永和皇帝手指輕叩桌面,然後道:“就将那牙行的牙帖收回來吧!”
李勇德聞言一驚,牙帖即官府發給牙人的營業執照,收回來則是意味着這個牙行別想再辦下去了。就算那牙行背後再有靠山,也大不過皇上去,除非那靠山想改朝換代。
果然,次日,言官的奏折飛一般地堆成了一堆,言辭間全是指責皇帝不該開私庫,只為一個無才的白亦容。
皇帝看到百官口口聲聲稱白亦容無才,都被氣笑了。
“看看,這群迂腐的人,”他一邊搖頭一邊揮筆寫下,“汝才高八鬥,論種田又如何?”
這奏折據說把那群言官氣得直跳腳,早朝的時候,言官們紛紛朝着永和皇帝開炮了。
“皇上,若論種田,天底下種田者千千萬,不止白亦容一個。”潛在意思是,種田的人那麽多,白亦容他算老幾。
“皇上,官怎麽能與農相比,若是這般,天底下豈不亂了套?”潛在意思是,士農工商,官是排在種田的前面,地位高着呢!
皇上撫着額頭,忍住怒氣,這群人,連他自己的私庫怎麽花都要指手畫腳的,真是受夠了。
不過,他是個英明的皇帝,不會輕易将這些言官拉出去砍頭。一旦起了這個頭,這些言官還會越來勁,以死上谏,能名留青史拼着這條命不要也值了。
左相一聲不吭地站在那裏,垂着眼皮,看不出他的情緒。右相也站在那裏,同樣低着頭,不做聲響。
這兩只老狐貍是輕易不會出手的。
皇上撫了撫額頭,心道,看來得讓亦容做點實事,不然是無法說服這群老頭子的。他是大權在握,但是要是百官撂擔子不幹,他這個皇帝就成了光杆司令了。所以,他還得想辦法順百官的毛。
皇上沒有急着反駁這群言官的話,反而說:“此事暫時壓下,容朕考慮後再告知各位。還有其他事嗎?”
沒人出聲,皇上松了口氣,說:“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還是無人出列,皇上說:“那便退朝吧!”
一個太監拖着長長的聲調道:“退——朝——”
皇上率先離開了,百官按列退了出去,然後紛紛在外面一邊議論一邊走着。
雖然皇上說是要考慮,可這一考慮便直接考慮了兩個月,當時,白亦容的房子都已經建成了,百官們只得眼睜睜地(實則眼紅)看着白亦容搬着行李住進了永和皇帝造給他的房子。
炎熱的初夏,一個戴着草帽撸起褲管的年輕人正在巡視着這京郊的田地。凡是見過他的都認得這是剛剛上任的農官白亦容,是皇上派來專門指導他們種田來着。
一個老農挑着一擔的人糞,正在施肥。白亦容例行公事巡視了一下,見這些塊田地長相喜人,心裏頭隐約松了口氣。可以的話,他也不希望稻田出事,不然麻煩的就是他。
見遠處那老農在施肥,白亦容看了看四周,這裏只有那老農一人,于是,他朝着那老農走了過去。
“阿伯,在施肥呢?”
那老農對他的開場詞顯然很不滿意,只擡眼撇了撇他,繼續忙活自己的事情。
白亦容說:“阿伯,你這施肥施得不是時候呢!”
那老農這才出口問:“農官大人何出此言?”
看看,這是知道自己的,卻偏偏不理睬自己,看來這老農對他應該是沒什麽好感的。
不過,白亦容卻不在意他的态度,反而說:“這施肥得在合适的時候施肥,苗在孕穗的時候便是需要肥水最多的時候。只要你看到葉子由深綠轉淡後,那麽才是施肥的好時間。”
老農臉色微微一變,他幹了一輩子農活,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白亦容說到這裏,老農神色頓時肅穆起來,他的态度一下子變得極為恭敬起來:“農官大人,你接着說。”
白亦容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然後接着說:“如果在稻苗葉子未淡之前繼續施肥,那麽将會造成戀青(即晚熟)和倒伏。”
老農臉色大變,倒伏即作物倒在地上,那可是要顆粒無收的亦或者糧食減産的。
也怨不得他不知道,這個朝代的農業極為落後,白亦容推斷這個朝代剛剛擺脫了原始社會的游耕方式,就連施肥也是這些年才開始的。
老農似是想起了什麽,喃喃念着:“怪不得啊怪不得,這附近的田地近些年來,總是戀青倒伏,原來原因出在這裏。”
這時,一個清朗熟悉的聲音從白亦容的背後傳來:“愛卿所言可是事實?”
白亦容一驚,轉過身來,可不是嘛,正是永和皇帝,他身邊還跟着一個老頭子,不過想來這老頭子的位分也不低。
白亦容正要叩拜的時候,永和皇帝将他扶起來,說:“黃老爺我逛到這裏,就看到了你這個熟人,順便過來看看,也就是聽到了方才那一番話。”
這是在提點他不要洩露了自己的身份,白亦容心知肚明,便口稱黃老爺。
不過,那老農似是認識皇上一般,神情恭敬道:“見過黃老爺。”
白亦容一看,永和皇帝今天穿着便衣出來,看起來倒像是哪個書香世家出來的子弟,一派書卷氣。
永和皇帝看了看稻田,說:“老伯,農官大人所說的可是事實?”
老農忙不疊應道:“皇、黃老爺,應該是錯不了,這些田地近年來确實有倒伏的現象。”
皇上臉上也是有些許驚色,沒想到這個白亦容是有真材實料的,他授予農官一職而不給等級,就是為了試試他的深淺。
他看着一邊沉默不語的老頭,笑着道:“商老如何看這事?”
商老?白亦容再遲鈍也立馬聯想到當今右相商容慧,想來這位便是那位大人了。
商容慧扶了扶胡須說:“這也無法證明這肥水施得不當與倒伏有關系。”
皇上聽了之後,便看着白亦容:“你是如何得知施肥時機不當與倒伏有關系的?”
白亦容不慌不忙道:“草民種過田地,曾經親自試驗過,确實與施肥時機不當有關。若皇上不信,可劃出一塊小一點的田地作為試驗田……”
“試驗田?”
“就是專門用來做實驗檢測的田地,如若某項措施取得的效果不錯,便可以推廣至全國。”白亦容解釋說。
實則在前世古代便有了試驗田,專門用來做實驗,現如今大燕朝剛進入農業文明時代,尚未有試驗田一說,所以白亦容大膽地提出這個建議。
皇上是個聰明的人,一點就通,他拍掌道:“妙哉!此法可行。”
商容慧見他神色愉快,也沒有勸阻,這所謂的試驗田還是要等成效出來了才知曉。
于是,皇上又追問了許多關于試驗田的問題,白亦容盡皆一一回答,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為此,他還不得不編個謊言,稱自己早年勤于稼穑,所以劃出一塊試驗田,專門用來做實驗的。至于可以作證的人,大多恐怕都已經消失在那片洪水中了。
皇上不疑有他,只是憐憫他陡遭洪水之災,又覺得這試驗田之法着實不錯,于是答應他,将跟百官商議此事。當然,他已經下定決心了,所謂的商議不過是他告知百官将行此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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