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八月十五的月色特別的瑩亮,也異常的沉靜,伴着屋內柔柔的燈光,兩種截然不同的光亮似乎正是為久別重逢照亮了一條別樣的道路。
安亦靜坐在椅子上睨着面前的兩人。
哦,不,确切的來說應該是一人一鬼才對,一個問一個答,論這問題的多少,她表示不服,林然的疑問明顯比她多的多多了好不好。
“打個岔。”安亦靜實在是受不了一定要說出來,“你能不能不流水,我看着實在是難受。”
顯然這句打岔成功的讓林然和爾岬的目光都齊齊投向了她,随之林然又看向爾岬,确實如安亦靜所說,爾岬渾身濕濕的,走到哪裏都有一灘水,确實很難受。
“能嗎?”林然問。
爾岬搖搖頭,“我試過了,不行。”
“為什麽?”安亦靜立刻開口詢問。
“我的身體沉在河底,所以……”爾岬神色有些黯然,沒有再繼續下去。
“對不起。”林然突然開口。
爾岬嘴角蕩起笑容,搖了搖頭,“林然哥,我從來就沒有怪過你,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林然暗自嘆了一口氣,看着爾岬,聲音依然沉悶,“如果不是我,你可能不會死。”
“不,林然哥。”爾岬又搖了搖頭,那雙烏溜溜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看向林然,“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死的更早,更慘,是你救了我,是你救了我弟弟。”
“那……你是怎麽死的?”安亦靜好奇,忍不住又開口問道。
這也是林然想要知道的詳細細節,只不過他還沒來得及詢問就已經被安亦靜插了隊。
爾岬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随即又擡眸看向林然,“林然哥,你知道的,我死在了老大的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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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兒?”林然指了指爾岬的胸口,那裏有個小洞。
安亦靜也終于知道為什麽一開始第一次見到,她就注意到爾岬的胸口有個小洞,原來是槍傷。
爾岬點點頭:“一槍斃命,沒有給我任何解釋的機會。”
林然沉默了,安亦靜也沉默了。
“其實我都不記得當時是什麽感覺了,好像也沒有想象中那麽痛。”爾岬看到林然和安亦靜的樣子,開始安慰起他倆來。
“你的林然哥幫你報仇了。”安亦靜看到林然的拳頭都攥緊了,沉默不語的樣子有些滲人,于是開口繼續說道:“他用了一年的時間瓦解了販毒集團。”
爾岬驀地一笑,點了點頭,“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林然哥你是怎麽一步一步協助警察抓到那些壞人的事我其實都知道。”
“其實你一直跟在我身邊?”林然的手稍稍的放松了一些。
“嗯。”爾岬頓了頓,繼續說道:“我看到林然哥你沒日沒夜的計算,縮小範圍找到證據把那些壞人抓起來,看到你因為警察給你提供的一點證據可以幾天幾夜不睡覺找更多的證據,看到你因為破了案而病的進了醫院,看到大家都放棄而你始終不放棄尋找我的屍體,還看到你為了兌現承諾找到爾也,照顧他,幫助他,把他當成家人,還給他我還活着的希望,讓他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這所有的一些,我都知道,可是無論我怎麽說謝謝,你也看不見聽不見。”
聽到這些,安亦靜倒是有些訝異,她默默的睨着林然,爾岬所說的這些他并都沒有告訴她,一個字都沒說過,原來他是一個這麽有血性的男人,為了一個認識幾天的孩子就能為他坐到如此境地,這個外冷內熱的男人真是越看越帥氣,越看越有男人味。
林然突然感覺到有一道目光似乎正熾烈的看着他,他轉眸看過去,安亦靜有些心虛的把眼睛投向了爾岬,繼續問:“可是你怎麽會找到我的?還有,你怎麽确定我能看到你?”
爾岬突然欲言又止,半響才開口:“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投不了胎,後來有個叔叔說我投不了胎的原因是身不安魂難斷,指引我來找一個看得見我的姐姐,讓她幫助我找到我的屍骨,讓我的親人為我入土為安。”
“你還記得你的屍骨在哪裏嗎?”林然問。
爾岬暗自搖搖頭,他什麽都記得卻唯獨不記得自己的屍骨到底被抛到哪裏去了,他說:“雖然我不記得了,不過那位叔叔說只要找到能看見我的人一切都可以解決。”
“所以你就找到了我?”安亦靜終于明白為什麽爾岬會三番五次的纏着她,原來是這個原因,等等,她似乎還聽到了一個重點,于是繼續問道:“你說一個叔叔告訴你來找我?”
爾岬點點頭,“嗯,那位叔叔說能幫我的人在拖勒小學。”
“長什麽樣?”林然突然開口文爾岬,臉色有些沉,眸色更加沉。
“那個叔叔總是穿着一身的黑色衣服,長得很高也很好看。”爾岬如實作答。
林然立刻把目光投向安亦靜,問她:“你認識總是穿一身黑衣的男人?”
安亦靜一聽還真的在腦海裏仔細回憶搜索了一遍,确定沒有這麽一個人,這才搖搖頭,說:“不認識。”
“是嗎?”林然顯然持懷疑态度。
“是不是不重要。”安亦靜發現林然怎麽突然跟她較上勁了,她随即不去看林然,而是睨着爾岬,繼續說:“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幫爾岬。”
林然一聽,瞬間語氣表情恢複如常,“當然,這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
“那敢問林老師你有什麽好主意?”
“不用你操心。”
“我看你似乎忘了沒有我你什麽都做不了。”
“有你也不見得能成事。”
“你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爾岬見這兩人說着說着似乎有要吵起來的架勢,有些不知所措,雖然之前也見過,不過都是被林然哥無視過去,怎麽這一次林然哥竟然還滔滔不絕了起來?
“林然哥,小安老師,你們別吵了。”
兩人同時回應爾岬。
安亦靜說:“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
林然說:“誰願意跟她吵?”
爾岬無語,只能站在一邊看着林然和安亦靜你一言我一語的不肯退讓,無奈的搖搖頭,到底誰才是小孩子,誰都不肯讓步。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爾岬都懶得聽他們兩個到底在說些什麽,總之一個話題總能兜兜轉轉說很久,反正就是挺樂此不疲額感覺。
終于,林然率先打住了,從桌子上拿出手機走了出去,而安亦靜看着林然離開,在他背後瞪了他一眼,随手去摸煙盒,卻看見爾岬正看着她,最終還是忍住想要抽煙的沖動,把手從兜裏拿了出來。
爾岬還盯着她看,雖然她知道了這個鬼是爾岬,是爾也的哥哥,可是一人一鬼共處一室,誰也不說話,還被盯着,渾身上下都毛毛的。
“你能不渾身流着水一動不動的盯着我嗎?”安亦靜皺了皺眉,她實在是有點受不了。
“對不起,我也不想。”爾岬言語間滿是抱歉。
安亦靜頓了頓,看向爾岬,緩和了一下聲音這才對他說:“我不是責怪你的意思,只不過我有點不太習慣被一只鬼盯着看。”
“小安老師,我知道你的身體裏住着另一個人。”爾岬突然來了這麽一句,讓安亦靜意外卻不驚訝。
“你看到了?”安亦靜問爾岬。
爾岬點點頭,“我跟她聊過,我覺得她很善良,也很熱情。”
安亦靜暗自腹诽:熱情,當然熱情了,無時無刻都想睡了林然。
“你跟她聊過?”安亦靜突然之間又抓到了重點,趕緊開口問。
“嗯,聊過的,她說會幫助我。”
“什麽時候,我怎麽不知道。”
“就是那天晚上你被綁住的時候。”
“什麽?”安亦靜驀地瞪大眼睛,“我什麽時候被綁住了。”
……
夜色下,月色中,旗臺邊有光閃現。
林然正在打電話。
“不打擾你吧?”林然問。
電話那頭是個女人的聲音,有些懶懶的帶着濃濃的鼻音,“熬了兩天通宵,剛睡下就被你的電話吵醒了,你覺得呢?”
林然淡淡一笑,“不好意思,不是時候。”
“你向來不會打電話玩的,說吧,什麽事?”對方似乎喝了一口水,聲音比起剛才亮了不少。
林然說:“還記得四年前的毒品案嗎?”
“嗯。”那邊淡淡一笑,“全靠你這位數學天才破解了對方的密碼,我們才能直搗黃龍,一網打盡,你說我能忘嗎?”
“那你還記得五年前那個孩子嗎?”林然又問。
對方一陣沉默,随即才慢慢開口,“嗯,記得。”
“我想再找一次。”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林然停頓了兩秒,繼續,“我知道。”
對方的聲音有些嚴肅起來,“就算找到也是一具白骨,你覺得有意義嗎?”
“如果能找到,我不惜一切代價。”
對方又問:“為什麽過了這麽多年,突然又要找了。”
“想幫那孩子入土為安。”
“林然,你是不是看見或是聽見什麽了?”
林然把手機換到另外一邊,有些疑惑,“為什麽這麽問?”
對方回答:“沒什麽,好奇而已。”
“能幫這個忙嗎?”
“盡力而為。”
“謝謝。”
“最近怎麽樣?林老師?”那邊語氣一變,有些調笑。
“就那樣……”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林然才挂了電話,在外面吹了一會兒風,這才往宿舍樓走去,進了屋已經不見爾岬的鬼影,倒是看見趴在桌子旁似乎睡着了的安亦靜。
他嘆了一口氣,朝着她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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