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豆衣

第46章

劉大成一回來，栓子就繞前跑後地跟着，把他拉到那些盛了烏豆的袋子跟前看，“這些都是滿姨收的，我記的數字，總共是五十六。”

栓子那五十六劉大成聽不懂是什麽意思，田小滿邊往外端飯邊說：“栓子還沒學上百的數字，也就是五百六十斤。他是按一次次筲箕裝的加起來。不過是每次估的謹慎了些，馬婆子說有六百斤。馬婆子跟馬大嫂今天來幫忙了，我送了一袋子烏豆過去。”

自田小滿腌了那風幹肉送到鎮上飯館裏變成銀子拿回來，劉大成就知道自己這買來的媳婦是主意大的。前些日子又見她自己将烏豆收了，還說不用他幫忙，心思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味道。

田小滿把飯菜放到青石板桌上，栓子跑去給她拿了筷子過來。飯是風幹肉和着嫩玉米粒子做出來的菜米飯，外加一碟醋腌的蒜頭。劉大成端起碗，沒幾口一碗飯就讓他扒進了肚子裏，栓子又跑去給他盛了一碗。有前一碗墊了底，這一碗他才吃出了裏面的好味道。風幹肉那股子鹹香得讓人直想多嚼幾口，玉米粒子清嫩微甜，蒜頭利口……

劉大成吃完飯剛想起身，田小滿便把他面前的碗筷收到一邊，拿了張杌子坐到了他的面前。“大成哥，今兒你也看到了這烏豆收了這麽多，咱家也吃不了這些。再過幾日這玉米也可以收了，到時候地一翻，還能這麽種上一回。我就想把這烏豆再弄弄，看能不能賣出多餘的錢來……”

田小滿平時很少跟自己聊這些，劉大成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只是簡單地應了聲：“好。”

自己前身做下的那些荒唐事情如今可都是田小滿背鍋呢，甩都甩不脫，每次想起來，都要紮她的心。她就想了，這既是自己的心病，也會是劉大成的。何不趁着穿越過來之後第一回豐收的時機，跟劉大成好好說道說道，也好叫以後的日子過得順心些。

“大成哥，嗯，以前那些事情吧，我……”這叫什麽事兒？要承認自己看上過趙金貴，田小滿真是想去撞牆。她吭哧了一會兒，見劉大成很認真地在聽她說話，情知這一塊兒繞不過去了，只好咽了一下唾沫，老老實實地繼續說道，“以前那些事情，現在想起來也實在是荒唐。估計是那會兒我被家裏人賣掉心裏受了刺激，不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我這麽說你能明白嗎？”

劉大成思索了一會兒才道：“你既是說之前是受了刺激，咱們村子裏以前也有這裏受過刺激的，”他指了指腦袋，“但那人是寒不知穿衣，熱不知脫衣，整日裏在外面瘋瘋颠颠，最後掉到山崖下沒了命。我看你那會兒的樣子跟他還不一樣……”

嗐，能一樣嗎？這受了刺激還不是憑空想出來的借口！

“這世上哪有一模一樣的人，一樣的事情擱到不同人的身上，起的反應大不一樣。嗯，總之，我如今精神頭兒是大好了，再也不會和以前那樣行事了。大劉哥，這一點還要請你放心。”

天色已朦朦胧胧地暗下來了，白日裏的風也變得和緩，輕輕地送來清涼。許是這樣的夜晚最容易叫人放松心情，原本不怎麽愛說話的劉大成也難得話多了。

“我剛買了你，把你領回來時，也覺着委屈你了。我當日有二兩銀子，只管跟牙婆子說好，也沒問你是同意不同意。那個時候，我讓你離開這裏，權當自己行了善事。你往外頭走了，沒過一會兒又回轉來，說願意跟我成親。”

随着劉大成慢慢地講述，田小滿也想起來了，當時的情況的确是這樣的。

“這後頭的日子裏，你行的那些事情，也不消我往下多說，你心裏自然明白。我也不瞞你說，原是我打算叫你走的。我家裏窮，沒的你也跟着過這樣的生活。之所以沒有說出口，是沒找着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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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你沒找着機會，那是因為我根本就沒給你機會！你若是把我休掉了，我又上哪裏去落腳呢？田小滿心裏腹诽着，但她沒敢開口說。

“既是你現在精神大好了，也明白以前的種種錯誤，那你是……”

田小滿一聽，這劉大成是要問她的态度了，她趕緊地把話頭搶了過去，主動權還是抓在自己這一方才不會被動。自己的前身做了那麽多對不住劉大成的事情，他現在提起都沒出惡言，可見劉大成是個心地厚道的人。

她便裝出可憐巴巴的神情說：“大成哥，我以前做錯了，現在也不敢求得你的諒解。我現在就想着在這裏好好過日子，把栓子帶好，把這個家操持好。這樣可以不？”

說完這話之後，她拿眼睛偷偷去看劉大成，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說自己做錯了，前身這個鍋她只有背起來。這也不算是騙劉大成，畢竟她是不會做那些龌龊事的。

劉大成倒是有點迷茫，這田小滿是什麽意思呢？在這裏好好過日子？到底怎麽個好好過日子法？把栓子帶好把家操持好，當然是好好過日子的法子。

可自己呢？他跟田小滿還沒行夫妻之禮呢，她田小滿到底是願不願意當自己的媳婦？

話又說回來了，自己願意當田小滿的相公嗎？這個……好像……願意也行……不願意也可以……

劉大成根本沒理清自己腦袋裏這團亂麻。不過只要她能帶好栓子，能操持好這個家，也就很好了。

見劉大成點了頭，田小滿臉上露出了笑容，道：“大成哥，這些烏豆我自有辦法處理，你就不用管了，到時候有為難之處我再找你。”

這話說得，劉大成只好又點頭。

田小滿心裏一下就輕松了。這麽多袋豆子，光現在想出來的能派上的用場就有做烏豆衣、磨豆漿……她還打算多嘗試上幾種，這裏面的樂趣叫她很是興奮。

第二天一大早，田小滿就舀出一大盆烏豆，加了溫水泡上。待日頭斜斜地挂到天空中的時候，她看見這烏豆的表皮起了皺，用指甲一掐，那豆皮居然能掐了下來，便喊來栓子，跟他一道，将那盆裏的豆衣都給摳出來了，瀝幹了水分，全放到屋頭青石板上晾着。

怕日頭曬得太猛失了藥性，田小滿将上頭遮了蔭，熱烘烘的風把水分吹幹後，她又将它們挪到背陰之處陰着，好叫它們幹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