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約克，你別開我玩笑了！”柳月芽連忙告饒，“我不過是個助理，而且還是臨時的，哪懂什麽演戲啊！”

“對啊，約克。”雷恩娜也相當不滿，“你少故意找小豆芽麻煩了，這分明就是強人所難嘛。”

“我堅決反對！”艾莉怒視柳月芽，“她那樣子根本不行！如果真要用她，這部電影幹脆停拍！”

想起自己與這女人的恩怨情仇，艾莉的臉氣得扭曲變形，說什麽她也要反對到底！

“這是怎麽回事？”史蒂芬看着眼前的女孩，要求兒子解釋。“他就是你‘保證’的人？”

“就是她。”約克雙手搭上柳月芽的肩，讓她面對自己的父親與制片、編劇。“我覺得她是一塊璞玉，可以勝任各種角色。”

“各種角色？”史蒂芬揚起濃眉，“你哪來這麽大的自信？”

看着眼前流露出怯弱神情、手足無措的女孩，史蒂芬很難不懷疑兒子的識人之能。

“不相信我沒關系，要不然我們問問她老板的意見好了。”對于自己的話被質疑，約克并沒有立刻反擊，只是将問題丢給了袁申律。“申，你覺得呢？”

袁申律淡淡的掃過他放在柳月芽肩上的大掌，再看向史蒂芬，明白這個好事份子終于丢出變化球。

也好，反正他也很想陪她玩玩，能逼出她的真面目更好。

“我同意約克說的。”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袁申律的回答無疑是打了柳月芽一記。

“申律大哥？”柳月芽呆了，他們兩個是在搞什麽鬼呀？她記得自己表現出來的形象，明明就該是有鏡頭恐懼症的害羞少女啊，怎麽他們居然大力推薦自己去演戲，難道她已經露出破綻了？

“申？”雷恩娜也頗驚訝。

一旁的艾莉更是氣急攻心，不能夠接受這個結果。

“我抗議，這明明就是偏心行徑，如果真有需要，我也可以介紹好演員來代替安琪拉，而且還有過經驗，絕對比她行！”艾莉臉色極差。

Advertisement

“想知道她行不行，何不試試看？”約克倒是一派輕松。

“好，我接受你們兩個的提議。”自己的兒子反常也就算了，如果再加上申的推薦，史蒂芬沒理由不給女孩機會。

“讓她準備一下，一會兒試鏡。”史蒂芬給了旁人一個眼神，要他們去準備。

“史蒂芬？”艾莉尖叫。“這不公平！”

“艾莉，我告訴你一件事。”受夠艾莉的史蒂芬給了她一眼，“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什麽事是公平的。”

“申律大哥，這太強人所難了，我做不到啦。”一回到休息室，柳月芽就苦着張小臉，實在不明白他們怎麽會這樣把她推落火坑。

“我相信你可以的。”袁申律笑得自在閑适，“你也要正視你自己的潛能，事情沒那麽難的。”

“演戲的天分不是每個人都有，而且我相信我沒有戲劇細胞啦，拜托，去和史蒂芬導演更改好嗎？”基于各種理由，柳月芽都覺得自己不應該去蹚那渾水。

“你都還沒試呢，怎能斷定自己沒有？”一旁的約克運轉着鏡頭，“就我的專業看來，你再适合不過了。而且你知道嗎？你的五官很漂亮，在鏡頭下更是迷人得很，埋沒了這種人才豈不可惜？”

柳月芽哀怨的看了他一眼，“你不用灌我迷湯啦，我自己長什麽樣子我自己最清楚，絕對沒你說的那麽好啦。”

自己看了二十幾年的臉絕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改變的，說她清秀她承認，可是上鏡頭？恐怕很難吧。

而且，讓大家都看看？那可不成，萬一原形畢露了怎麽辦？

不行不行，想到這裏，柳月芽連忙搖頭。

“我真的不行啦，你們不要為難我嘛。”

“別放棄得這麽快。”袁申律笑着看她似乎與“平日”不同的模樣，覺得約克這一招倒挺有效的，畢竟在她的“形象”中，絕不可能出現如此盡心盡力反駁大家意見的舉動。

“你之前不是也說過了，看到我拍戲的樣子，你也有點心動了起來？”袁申律想起之前與她的對話，拿她自己的話來說服她。“現在難得有這個機會，何不試試？”

“呃，我說過嗎？”柳月芽一時愣住，看到袁申律毫不遲疑的點頭，她有點後悔自己當時竟這麽說。

“可是……”柳月芽臉上難掩驚惶。

“如果真的有興趣的話，試試看也不錯呀。”在旁聽了他們的對話後，雷恩娜也加入游說的行列。“行不行導演會決定，至少是個難得的經驗嘛，而且只是試鏡，又不是什麽大事。”

只是，你必須忍受史蒂夫的龜毛行徑罷了。

這句話，雷恩娜當然只是藏在心裏。

“可是……”柳月芽還是不放心，這不在她的計劃之內啊。

“別忘了，如果你不同意的話，雷恩娜的貼身女仆可能就會變成艾莉的人來演了。”見她仍不能決定，約克換了個方式說服：“到時候，就不知道艾莉和她的人會怎麽扯雷恩娜後腿了，這樣也無所謂嗎？”

“對哦。”雷恩娜猛然想起艾莉的話，“不行，小豆芽你一定要成功卡位，要不然我以後的日子可難過了。”

“雷恩娜……”柳月芽看着她的祈求，心裏想着約克的顧忌也是不無道理的，但是……“你們就對我這麽有信心？”

“我相信你可以的。”袁申律定定地看着她，笑了。

看着他的笑容，再想起之前與他談起這份工作的熱忱，柳月芽點頭了。

“我會試試看，可是，不敢保證成果哦。”

“只要你拿出真正的實力，絕對沒問題的。”約克眨了眨眼，有意地強調。

柳月芽狐疑的看着他，總覺得他話中有話，一轉頭，看到袁申律的注視亦是別有深意。

他們發現什麽了？

※※※

試鏡的結果，果然是如袁申律與約克預料般的順利，在雷思娜的殷殷期盼下，柳月芽展現出她的實力，獲得了這個角色。

艾莉當然不服，但沒人理她。

“初次面對鏡頭時是有點青澀，但角色表現得還不錯。”史蒂芬還算滿意，“看來你們兩個眼光倒是不差。”

“你覺得好就好。”約克聳聳肩，雖然先前是趕鴨子上架，事實上他仍有點擔心父親的反應與柳月芽的表現。不過還好，二者都很不錯。

“申，你身邊藏了這種人也不說。”史蒂芬看向袁申律，頗有微詞，“這女孩有天分，埋沒是可惜了。”

也許外型與國籍讓女孩的發展受了一定程度的限制，但光以實力而言，她的未來依舊是不可限量的。

“真沒想到你這大導演的評價居然會這麽高。”袁申律打趣地道：“我可沒特意藏她，要不也不會向你推薦了不是？”

“早說嘛，我幹脆連安琪拉都不用找，直接給她不是更好？”想起自己的行程表将會多了一道不必要的“女仆事件”，史蒂芬難免氣悶。

“別這樣。”袁申律明白他心裏所想的，“我相信依湯森的功力，他會将一切處理得不着痕跡。”

他信任編劇的能力。

“我也希望很順利。”湯森自己也沒什麽把握，畢竟史蒂芬以挑剔出名！“對了，新的女仆一角，個性還要承續上一個的嗎？”

“當然不用。”史蒂芬想也不想的回答。“真要這樣，不如叫她直接戴上安琪拉的面具算了。”

“那不就連後頭的臺詞也得全改？”湯森皺起眉頭，“幸好她原本的臺詞不多，算不上大工程。”湯森此時不禁慶幸，幸好不是袁申律或雷恩娜出了什麽意外。

“如果要改，你想往哪一方向改？”湯森考慮綜合大衆的意見。

“如果可以的話……”袁申律看了約克一眼，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請往機伶淘氣那方面塑造。”

“機伶淘氣？”雷恩娜瞪大了眼。

小豆芽兒耶！機伶淘氣，那不是要她轉性嗎？沒必要這麽苛求她吧。

“我贊成。”約克也幫腔的說：“這樣的角色，相信小豆芽會更好發揮。”

“更好發揮？”雷恩娜大聲的重複。

湯森看向制片與導演。

史蒂芬想了想，覺得這倒也不錯，“就照他們說的吧，劇本什麽時候會改好？”

“我盡量趕。”湯森也明白事情的急迫度，“你們就先拍申和國王的那場吧，我一改好就送過來。”

※※※

柳月芽看着他們，想着那句“機伶淘氣”，心頭升起一陣涼意。

有點奇怪耶，看來大事不妙了。

再次穿上戲服，雖然沒有當初雷恩娜的華麗，但那特殊的新興阿拉伯風，卻讓柳月芽相當喜愛，樸素簡約的設計反而更适合她。

“法德利對你也算是另眼相待了，可能看你是申的人吧，所以還特地替你裁了新衣，要不然原本安琪拉穿的只是一般的衣服。”約克看着打扮起來的柳月芽，發現這種衣服還是嬌小的東方人适合穿。

“小豆芽兒穿這樣果然好看！”雷恩娜看着她，向來紮成馬尾巴的烏黑長發被分梳到兩旁紮起了髻，髻上裝飾着銀色的珠飾，又分別梳下兩條小辮子垂向身前，很是活潑。

“是嗎？”柳月芽看着鏡中的自己，想起一會兒就要上戲了，心裏異常的不安。“可是我有點緊張耶。”

“何必緊張，以平常心去做，我相信你一定行的。”約克替她打氣。

“對呀，別緊張！”雷恩娜也安慰着她，“沒什麽大不了的，就算真的出錯，第一次嘛，大家會諒解的。”

柳月芽嘆了口氣，想着那個“大家”裏，應該不包括艾莉。

想到就累，一方面得注意自己的演技，一方面又不想與艾莉正面起沖突，這恐怕不是件輕松的事。

“哈啰，我家的助理在這兒嗎？”門外傳來袁申律的叫喚。

約克興起頗有興味的笑容。

“申，在這兒，進來吧。”

“找到了。”袁申律綻出笑容，審視着哦眼前的清秀佳人。“看來造型師相當盡責哦。”

“申律大哥！”面對他褒貶不明的話語，柳月芽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有苦笑以對。

“臺詞背好了嗎？”自己會放棄補眠時刻，就是怕她一會兒要上場。其它人都沒關系，可史蒂芬絕不會因為她是新人而寬容。

“好了。”柳月芽點點頭，“剛才和雷恩娜對過一次。”

“有上場的心理準備了嗎？”袁申律又問。

“這個……”說起心理準備，不如說她在猶豫，下不定決心該是隐藏本性免得讓人起疑，還是與艾莉賭一口氣的盡全力表現。

演戲……她是會啦，伶俐活潑，和她本性頗相近，倒也不難，問題就是怕被他們看出端倪，尤其近幾次，袁申律和約克的話總好象帶着暗示。

唉，這差事真難。

※※※

“卡，換景。”

美妙的話語由導演史蒂芬的口中傳出，大夥兒都松了一口氣。

“還好吧。”袁申律靠近柳月芽，看着她的如釋重負。

“我快緊張死了。”柳月芽以往從沒想到，演戲竟是這麽累人的一件事，果然在鏡頭下與平日自己表演是完全不同的境界。

“別擔心，你表現得很好。”袁申律笑着拍拍她，“很少人在面對史蒂芬的嚴厲時，還能不自亂陣腳的。”

“是嗎？”柳月芽相當懷疑，“可是我吃了好幾次ＮＧ啊。”

“一開始捉不準是自然的，而且史蒂芬的要求高，就算是我也常被念啊。”袁申律不諱言的告訴她。“以第一次的經驗來說，你的表現真的很好……”

“那就好。”柳月芽終于露出笑容。

看着她的笑容，袁申律也跟着笑了。而後，一個念頭閃過他腦中，他終于記起了最近發生的事。

“怎麽了？”看着他的臉色突變，柳月芽擔心的問：“你哪裏不舒服嗎？”

袁申律看着她仰起的小臉，瞬間又恢複了平日的漫不經心。

“沒事，我只是突然看傻了，你穿這樣很漂亮。”雖然是推托之詞，但袁申律并沒有說謊，柳月芽的确很适合這副裝扮。上次雷恩娜開玩笑的讓她換上戲服，卻因為艾莉的作弄而讓他沒将心思放在她身上，直到這一次，他才有好好欣賞她的機會。

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麽回答，柳月芽禁不住紅了臉，“申律大哥，你別學約克一樣取笑我。”

嘴上雖然這麽說，但柳月芽其實很高興聽到他的稱贊。

“這不是取笑，你是真的很漂亮。”在化妝與發型的凸顯下，她的清秀五官增添了一抹秀麗，而身上的服裝則更襯托了她散發出來的氣質。

約克其實沒說錯，她的五官相當漂亮，尤其是那清澈無比的雙眸與自然成型的眉毛。

他這麽認真的強調，反而讓柳月芽更不知所措。

他也真是的……在強調什麽呀！

袁申律看着她的窘樣，不由得笑得更開懷了。

“看你那個樣子，我才不過誇贊了你幾句，臉都紅透了，真是純情耶。”

“申律大哥？”柳月芽愣住，沒想到袁申律也會以着他平常跟女演員們打情罵俏的玩笑語氣和自己說笑。

搞什麽？他不是一向對自己保持距離、尊重有加的嗎？雖然一直很關心她、照顧她，可是從來沒有這麽對她說過話啊。

為什麽他最近老是怪怪的。

“怎麽了？”袁申律看她滿臉迷惑，心裏雖然明白，嘴上卻不說破。

以往因為誤以為她生性羞怯，自然行為有所分寸，現在既然是要引出她的真面目，當然不用再這麽下去。

“沒什麽。”柳月芽搖搖頭，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沒什麽為何一臉驚訝，我做了什麽讓你意外的事嗎？”一邊這麽說着，袁申律一邊撫上了她的雙頰。

柳月芽瞪大了眼，忍不住将注意力轉到他“不安分”的大掌上，眼神很明顯的示意，這就是讓她意外的事。

他是怎麽了？反常得很。

“你頭發上的蝴蝶夾子歪了。”袁申律猶是一派泰然的看着她，“一會兒記得讓珍妮再看一下。”

“嗯。”

驚訝過度的柳月芽也只有點頭，正想走開好好想想，袁申律又開口了。

“小豆芽兒，要不要和我對戲？”

“什麽？”柳月芽大眼一瞪，後來想起這樣不夠禮貌，連忙又裝出怯懦的樣子。“不需要了啦，申律大哥，你不是很忙嗎？我自己來就好了。”

要死了，她剛才該不會是忘了矜持吧？

突然間，柳月芽想起自己最近的僞裝好象不是很完美，老是會不小心出差錯，就像剛才，她是不是說了一堆不該說的？

看着她口氣忽然轉變，袁申律暗自好笑。

“沒關系，先前會忙瘋了，是因為史蒂芬選擇先拍我的部分，再接下來的這段期間，我的戲分會少一點。而且你第一次演戲，又沒有相關經驗，挪出時間陪你也是應該的。”

是不是她太多心，為什麽她總覺得袁申律在說到“相關經驗”時，眼神好象閃爍了一下？

“是嗎？”恢複“助理意識”的柳月芽采取柔性反駁：“可是占用了你的時間，我怎麽好意思？”

“沒關系，你練習也等于我練習。”袁申律說得合情合理。“這是一定要的，你別再可是可是的啦，就這麽定案了。

柳月芽心裏發苦，臉上卻仍要裝出感激的笑容，這下子更頭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