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這是做什麽?”

開口的司徒洵與司徒昀長得有七分像,只是他并沒有司徒昀的閑适自得,而是常皺着眉,似乎沒有舒展的打算。

向來清幽的偏僻房舍,忽然出現闖入者,也莫怪他會皺眉了。更何況,還是鮮少一同出現的司徒昀與葉盡山,還有一個陌生女子。

“這位客人,可能要暫住在你這裏。”司徒昀一派自然,似乎不覺得這個要求有點不合常理。

“不收。”司徒洵一口拒絕,目光流露出疑惑,不明白他這堂哥怎麽會突然提出這種可笑的要求,這兒少有人來,他居然還帶着人說要來暫住?

“沒得商量,人就是要待在這裏。”葉盡山懶洋洋的口氣卻再認真不過。

“我也沒必要與你商量,不送。”司徒洵哪是那麽好說服的。而且,他也不認為葉盡山有那個權利命令他。

“洵。”司徒昀喚住他。“封影小姐,也是位靈能力者。”

“那又如何?”背對衆人的身形看來有絲落寞,但聲調卻是清冷不甚在乎。是不是靈能力者,有什麽重要?

“洵,你不是老相信靜還在這屋子裏?”葉盡山瞪着司徒洵的背影,只覺火氣冒上。“可是五年了,你可有再見過她?”

背影的主人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她在。”

“好,就算她真的還在,但是你還是一樣見不着她,感覺不到她,更別提和她感應對談,是不是?”葉盡山毫不留情的直指他內心深處的遺憾。

司徒洵沒轉過身,但也沒回話,因為他無法反駁。

即使他是多麽的戀着靜,多麽希望她能偶爾出現在自己面前,即使是以幽靈的形體出現。他真的不怕,他只是怨她不出現,或怨自己看不到她。

曾經在多少個夜裏,他熄燈,獨坐在兩人共同搭建的搖床上,就是希望能再見她一面。也在多少個夜裏,他憤怒的破空怒吼,氣自己、也氣她,更氣無情的蒼天為何要拆散他們?

他的愛,并不能引導她來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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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免嘆息,為何他沒有所謂的第六感或靈能力?也許靜在黑暗處殷切的喚着他,他卻怎麽也看不到、聽不見。他難免要恨。

看着他的僵硬,葉盡山的口氣倒是輕松:

“封影不同,她是靈能力者,靜到底在不在這裏,或者她想表達什麽,只有封影才有辦法感受得到。讓她待下來,對你只有好無壞。”

“這就是你們的目的?”司徒洵轉過身,冷冷的看向三人。“要我死心?”

“洵。”司徒昀看着事情有了轉機,也開口解釋:“我們并不是要你死心,而是正好有這麽一個機會,做一個新的嘗試不好嗎?”

葉盡山瞥了司徒昀一眼,向來對他的柔性訴求感覺不耐。

“反正你這麽虛晃了五年,什麽也沒做,不如讓她來試試,也許會有什麽新發現也不一定。”葉盡山無懼的與司徒洵對視。“還有,不管你信不信,是侯靜要她來的。”

對司徒洵而言,一切的理由都不成理由,只除了侯靜。

司徒洵那冰臉在剎那間露出了一絲裂痕,因為那個名字而遲疑着。

“你可以不相信,也可以認為她是我們找來要設計你的,但我說,今天我們會來,就沒打算讓你拒絕。”葉盡山續道。

“洵,就當是被騙吧!至少也有一絲希望不是嗎?”司徒昀看出司徒洵的內心掙紮。“不管怎麽說,給大家一次機會吧!”

“就讓她住在你這裏,很快就能确定一切了。”葉盡山最恨拖泥帶水,直接下結論:“就這麽決定了。”

“三天內,她如果沒能給我一個滿意的成果,你們就來帶走她。”司徒洵何嘗不想試,但在五年間,一連串的失敗只是令他更心灰意冷,漸漸的連他都快要不敢相信靜真的存在了。

“就三天。”葉盡山答應得爽快。

司徒昀原猶豫着,但見盡山已開口,他也就不再有異議,看向身旁的封影,“那就麻煩你了。”

從頭到尾都沒開口的封影只是點點頭,看着已經轉身進屋的司徒洵,想着未來的三天将會發生什麽事。

滿意的成果?什麽樣的成果,才會讓他滿意?

+++

二層樓的建築,之前是侯靜的住所,在她死後,司徒洵舍棄了自己原本位于島中央區的住所,獨居在此。屋內所有的窗簾終年拉上,沒有一絲光線透入,灰暗得有如鬼屋,但并沒有鬼屋那般的髒亂或滿布灰塵。

據說每天會有婦人過來打掃,順便補充冰箱裏的食品及做好熟食以備司徒洵取用,時間是下午一點到二點,因為這是司徒洵每天固定去侯靜墓上的時間。

住進來的第一天下午,前來打掃煮飯的婦人告訴封影的,她亦帶來了司徒昀吩咐的行李及關心。

“昀少爺說,若有事還是需要什麽,就打電話回司衆院給他,還有如果不想待了,也沒關系。”王嫂負責這個差事也五年了,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不怕洵少爺怒氣的住進來。

“我會的,謝謝你。”封影接過自己的行李,有禮的朝王嫂一福。

“我得快走了,萬一洵少爺回來可就不得了了。”王嫂欲言又止的看着眼前這個看起來相當柔順的小姐,想警告她小心,卻又怕吓跑她,最後還是只能選擇離開,免得那個不愛人打擾的少爺回來撞見自己又要發脾氣了。

看着匆促離去的婦人,封影可以猜想到自己的“委托人”似乎不怎麽喜歡看見有人出現在他的土地上。

提起行李,她上了二樓房間,忍不住的拉開厚重的窗簾,讓光線得以落入。

憶起那滿室的陰暗,她只覺得無力。

推開長窗,她看向那片圍繞建築物的樹林,不禁想起那個夢。那女孩……是侯靜嗎?現在,我已經來了,然後呢?你想我怎麽做?

+++

推開大門,司徒洵意外于光亮的客廳,以及傳來的輕響聲。而後,一名穿着和服的女子出現在他面前。

“回來啦,先吃飯吧。”封影端出最後一道菜,解下身上的圍裙。司徒洵大皺其眉。“你以為你是誰?”

看她那副樣子,怎麽?把這裏當成她家了嗎?真是搞不清楚狀況的蠢人。

“我是封影。”封影沒讓他的惡劣口氣吓着,她只是秉持她一貫的溫馴,不去介意他的惡形惡狀。

“我管你叫什麽。”司徒洵的話中不帶一絲溫度,看向她的眼神更是嫌惡外加氣憤。“你在搞什麽?誰準你把窗簾全拉開的?還有那桌飯萊又是怎麽回事?”

“從今天起,房子由我打掃,三餐由我負責。”封影相當鎮定。“還有,将窗簾拉開是為了讓陽光透進來,打開窗戶則是為了通風,通往二樓的樓梯之所以擦過是因為上頭有灰……”

“閉嘴!”司徒洵怒吼。這女人是怎麽一回事?“記住你自己該做的事就好了,誰要你管那麽多,這是我的房子,你無權更動。”

封影看着他的狂怒神色,不知為何卻一點也不畏懼。

“你也別忘了,你給了我三天時間來找出令你滿意的成果,所以,我有權要求一切必須的環境,來達成我的使命,不是嗎?”墨黑色的眼靜靜的望着他。

那似看透人心的眼神令司徒洵驀地心慌。

“只有三天。”別開頭,司徒洵轉身就走。

“只有三天啊。”封影低頭看向餐桌上的菜,開始動手收拾。

三天,她能做到什麽呢?

+++

泡了壺茶,封影坐在屋前的小桌椅上,看着侯靜的生前居所,以及她墓地所在的樹林等待着。

她等着侯靜的再度出現,等着她的解釋,也等着她告訴自己下一步。

風吹樹林,沙沙作響。封影捧着陶杯,看着樹林,而後,風中似乎又傳來陣陣的歌聲。

又是歌聲嗎?這次又是代表着什麽?

封影放下杯子,以心聆聽,卻不明白。

歌聲很美,旋律也很好聽,但這并不能給她什麽啓示。

她到底該怎麽做?她只有三天的時間能夠取得司徒洵的信任,讓她留下來,如果三天內沒能做到的話,想來他就再也不會讓自己靠近這裏一步。

不是成功就是失敗,而且來得很快,就在三天後。

“你到底要我怎麽做呢?”

她并不了解司徒洵,也尚未有機會與之相談,當然也就不了解他口中的“滿意的成果”究竟是何種程度。

她看得出來,他并不相信是侯靜要她來的,但是為了那千萬分之一的機會,他勉強的去相信,在這樣的情況下,要取得他的信任似乎頗難,只因他心中早已否認了自己。

五年來,一定發生了很多類似的事吧!也難怪他不相信了。

耳畔的歌聲仍未停歇,封影努力的聽着那不真切的歌詞,尋找一切可能的線索,只可惜徒勞無功。

不是這個樣子嗎?那歌聲究竟代表着何意?

低頭啜了口茶,封影不禁有點悵然,想起了這可是自己頭一次在沒有娃娃國的任何資料提供與後援的“委托”,而且還是自己主動開口要求的,也算是別開生面的另類嘗試了。就不知道,娃娃國的招牌會不會就此毀在她手上?

讓司徒洵恢複以往嗎?現在別說是捷徑了,她連個入門都還沒找到,就快要被判出局了。

真是……不甘心,不!她絕不就此放棄。今天才第一天,她還有時間。

就在她下定決心的同時,歌聲也倏地停止,封影不禁露出了笑意,“你也這麽覺得嗎?”就在風動的庭院中,她興起了鬥志。

+++

二樓的左側,司徒洵掀起窗簾一角,看着庭院中的封影,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藉以斷定她的來由。

但看她僅是坐在桌旁,有一口沒一口的啜飲着杯中物,司徒洵的心中有說不出來的失望。

是的,即使早告訴自己別太相信,但看到事實時仍是不免失望。

五年了,他試過一切方法,就是為了和靜再見上一面,只可惜這希望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消磨殆盡。

而昀與盡山的突然來訪令他不免再度燃起一絲希望,只因他明白他們并非無聊之人,這女人既然能夠說服他們二人同時為她背書,想來應該不致教人太失望,卻沒想到她什麽也沒做,就只是呆坐在庭院中虛度時光。

也許,三天太久了,他現在就該趕她出去。

放下窗簾,他的心裏是矛盾的。既不希望有人與他在同一令屋檐下打擾他的作息,卻又希望她能發揮自身的能力表達靜的想法。

五年了,靜離開五年了。他每天都在提醒自己,回想着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就怕一個不小心,腦中的記憶就這麽模糊了

他是真的希望能再見見她,不能說話、無法擁抱都無所謂,他只希望能再看到她出現在他面前;即使是在夢中,他也會很高興。

這個要求算過分嗎?他并不覺得,可是五年來從沒發生過。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他唯一能見的,就只有她的照片。

是故意的吧!但是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呢?難道她不想見到自己嗎?難道她是在生氣,氣因為他才害得她早逝?

自她死後,這些問題一直在他腦中盤桓,卻沒有個答案。

“回答我啊。”看着一室的黑暗與沉靜,他忍不住開口詢問。“如果她真是你找來的,為什麽不透過她來回答我呢?”

回答他的,依舊是滿屋子的安靜。

+++

當晚,司徒洵的房門被敲響,正在翻看照片的他一怔,才想起這房子裏頭多了個人。

“司徒先生,吃晚餐了。”久久沒聽到回應,封影只有出聲。

司徒洵就着昏暗的燈光,翻看一張張照片,只當外頭沒人,他什麽也沒聽見。

“司徒先生?司徒先生?”又喊了好幾聲,沒得到任何回答的封影只有無奈的嘆了口氣。“我知道你不歡迎我,但是希望你能好好保重自己,別忘了侯靜小姐并不樂見你如此自虐。”

聽她提起侯靜,司徒洵總算有了反應。

房門一開,出現在封影面前的司徒洵宛若神只般的高昂着下巴。

“你也敢在我面前提她?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其他的不需要你插手。”

“我的委托中也包含了你的健康問題,飲食不正常是很傷身體的。”封影無懼的擡頭凝望。“而且我相信,侯靜小姐也會這麽想的。”

她可沒忘了那日的夢境之中,侯靜一直在交代他,就是怕他像現在這樣的消極與自我傷害吧!只可惜司徒洵仍是沒将之聽人心裏。

“她如果是這麽想,那你證明給我看啊。”司徒洵盯着她。

封影幽幽的回望他,“你希望我怎麽證明?”

“叫她出來,叫她親口和我說。”司徒洵的眼中閃出光芒,為了這個可能性而心跳加速。

“那是不可能的。”封影想也不想的回答。“她已經過世五年,力量早已薄弱,還硬撐着留在這裏,就是因為放不下心。”

“她真的在這裏?”司徒洵捉住了話句,有着狂喜。“她還在?”

“你不也是如此深信着?”封影反問他。

“我需要實際的線索,我需要感受到她。”司徒洵的目光變得遙遠。“我需要再見她一面,我需要問她後不後悔,為什麽就是不行呢?”

“我相信她也如此希望,只不過做不到。”依她的推算,侯靜現在還能待在這裏當游靈,就已經是很勉強的事了,更遑論現身在他面前。就連對自己,她也僅僅能以着微弱的方式傳達她的心聲罷了。

“那你呢?”司徒洵打量着她。“你不也是一個靈能力者?使用你的能力讓我們見面啊!你不是她找來的嗎?”

封影搖搖頭。“這并不是有我的力量就能夠達成的事,還要看她的情況,但是如果她可以的話,早在之前你們就能見面了。”

而且,她也不主張兩人再次見面,因為那只是會令他們更痛苦罷了。

“那你能做什麽?”司徒洵忍不住的發起脾氣。“那找你來有什麽用?我這裏不缺煮三餐的傭人。”

封影看着他怒氣沖沖的模樣,閉了閉眼才道:“她要我來,一定有她的用意在。目前我雖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但我相信總有一天事情會明朗化的。”

“總有一天?”司徒洵冷哼。“總有一天是哪一天?該不會又要我等五年吧!別忘了,我只給你三天的時間。”

封影點點頭。“我知道。只不過你能不能先下去吃飯?”

司徒洵看她一眼,在經過一番內心掙紮後,沒多說的越過她,下樓吃飯。

只要能再見靜一面,要他怎麽配合都行。

封影看着他的背影,呼出一口氣。

有進展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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