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揚之水

“我本是帝王女，如今成了太子妃何奇？”江涼涼與我在室內“閑聊”，卻找了借口讓我把人都支開，只對我的問題直言道。

她如今更是妩媚，光豔照人之餘多了一絲張揚的狠絕之色，當太子妃不是簡單的活，一如我當王後也不是簡單的活，我撫着小腹，雖然沒怎麽見形，我還是習慣撫摸他。

“那将軍怎麽允許？”雖然王起走了，但是江涼涼就這樣頂着一張臉當了太子妃，我不信皇上會同意。

“你與他糾纏不清，害得他遠走家鄉，抛棄爵位，如今問起他不覺得可笑嗎？”她冷笑着擺弄一下自己的衣衫，她穿着粉色的襦裙，身前深淺不一的繡着桃花，領口帶着些粉嫩和綠色，束腰的乳白絲帶襯得她很是多姿。

“我和他怎麽樣你自是清楚，他為何遠離，我的确不知，但是我尊重他的決定，如今我只問你為何離他而去？”

“當真好笑，許得你離去卻是不準我走嗎？”江涼涼從始至終都是一副涼薄的姿态和我說話，和人前的她完全不同。

我正想說“他喜歡你”時，卻想起我們在驿館那晚的事情，便沒有說出口，王起的心思我永遠也猜不透，要是我能，便不會來這裏，遇上于璨，懷着他的孩子了。

我嘆了一氣，真是天意，我們誰都不知道下一刻到底會發生什麽的。

“我管不了你，太子妃。”我笑着說，招手喚了綴星進來，開始我們女人之間臺面上的交談。江涼涼緩緩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的小腹，換了臉孔溫柔地說：“公主姐姐如今有孕，倒是應當多注意休息和飲食。”

我還是很能接受她的變臉的，只是對她的印象從頭到尾都沒有好過，我現在也不打算對她假惺惺地笑，我只是很客氣地說：“這是自然，本宮和王上都好好注意着的。”

後來我們一起出席宮宴，秋意退去，冬意悄然而至，天黑得很早，我們在殿內宴客，燈火透明，歌舞升平，絲竹聲聽得多了叫我有點困，于璨見我有點乏了，在桌下握了一下我的手，他的手很暖，我很高興地把手蜷在他手心，這會大臣和大燕使者都在，我不好靠着他，雖然有孕，但是也不能太嬌氣了，這樣會讓人反感。

“要先回去休息嗎？”他趁着歌舞正盛，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個身材火辣辣的舞女身上的時候湊近問我。

我推着他坐好，雖然他動作不明顯，但是他作為國君還是認真一點好，“我睡得再多也會困的，我陪你。”我是真心要陪他的，在這種兩國的主君見面之時，最喜歡就是送美女了，我一定要在場，不能叫他們得逞。我都已經想好了，要是他們真的要送美女過來，我就假裝不舒服把于璨拖走，讓他把美女晾着，到事後處理就簡單了。

“王上，這是大燕的燕幽蘭，它能安神靜氣，花幽香而不膩，還可以做成蘭花酒，公主應該喜歡，我們是一家人，聽聞公主有孕，特地從大燕帶了過來，還望王上笑納。”太子是個三十歲的男子，性情很是開朗，像個人畜無害的人，我只能說像，他骨子裏不是個簡單的人。此時他站起來看着送上來的一株蘭花說道。

蘭花不大，向普通花兒一樣，只是花盆很精致，雕刻着一條龍和一只鳳，龍飛騰在空中，回旋在鳳栖息的梧桐上，顏色很是到位，不然我不會看得這樣清。只是我從沒見過這所謂的大燕的花。

于璨微笑着說：“如此，多謝燕太子了！朕敬你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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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舉杯，大臣站起，恭賀着和平，喜樂地喝下了這杯酒。于璨喝了酒，目光停在搬下去的燕幽蘭上，我仿佛看見他眸光一下子變得很犀利，轉瞬即逝，其他人應該都感受不到。

我們接待燕使者在大金住了半個月，我也很是詫異，接下來的日子，我和江涼涼竟然相安無事，除去她中途對我說于璨在追殺王起的事，就再也沒有第二件事了，我都有點懷疑這不平常的平靜了，要說正常的戲碼不是應該勾心鬥角的謀害嗎？

我對于自己的這個黑暗的想法也只是勾唇笑笑就過了，還有人會愁生活過得太平的嗎？不會。

但是我後來還是問了于璨有沒有在追殺大燕的将軍，他笑着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麽心思嗎？”

我倒是愣了一下，他把我放在胸前，雙手交疊着抓着我的雙手放在我肚腹上，低低地在我耳邊說：“我都說過兩次放你走了，如今你卻乖乖地為我懷了孩子，可見我才是那個陪你一生的人，沒必要再做些下三濫的事。”

倒是符合他一向的性子，他是個驕傲的人，不屑于做這種背後損人的事。

可是他動用了密探是要做什麽？我也不好再問下去，很多事情涉及太多我不想去插手，何況我也不該插手。

我相信他。

我拉着他的手摸摸肚腹，還沒有見形，估計還得些日子。但是我們兩個都很喜歡摸這個還沒有成形的孩子，畢竟是第一個孩子嘛。

我看着滿園的梅花，紅色的花朵兒在雪中極其顯眼，似乎在顯示着自己無畏冬雪的英勇，無聲卻很有力，至少我是很喜歡這花的。

後來我在江涼涼下榻的殿中找到了一包藥，很顯眼地擺在床上，只是包得像本舊書一樣，是大燕人用來包密藥的包法。他們離去之後，江涼涼來信說她在殿中落下了王起送她的發簪，放在床頭枕下，估計是不願太子知道，雖然太子知道她的前事，但是如今她是太子妃，不管從前如何都不應該再有糾纏了的。

我一個人鬼鬼祟祟地跑到那裏翻出來一包藥和一只發簪，信中強調說于璨當真在追殺王起，江涼涼這會倒希望我做點什麽來阻止這事了，之前見面的時候橫得跟個什麽似的。她說留了軟骨散要給我，可以放在酒中送于璨喝下，喝下會昏睡一天，沒有其他大害，我若是不信，可以找信得過樣的太醫看看。

我便把發簪寄了回去給她，至于是太子收到還是江涼涼收到，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事了。我留下了軟骨散，這種東西雖不是好東西，但是在宮中我還是需要一點東西應變一下的。

雖是聽江涼涼再說了一次王起的事，我卻不敢再去問于璨，畢竟這樣三番五次問他就是不信他，他這樣驕傲，估計會不高興，我不樂意我們之間黑了臉。

這件事卻是拖在我心頭，後來千方百計查到于璨真的動用了密探，我心裏很不是滋味，難不成真的……還是像于璨在做別的事情？

我知道江涼涼不可信，但是在王起的事上她還是很可信的。而且這事我不管信與不信都應該做好兩手準備。

我這樣思考着，無奈腦子蠢鈍，想不出什麽好辦法，這天于璨很早就過來了，披着黑色的毛袍子，笑意盈盈地擁了我入懷。

我覺得他這陣子老是喜歡抱我。

“這是做什麽？”我一邊在他的袍子裏擁住他，一邊擡起臉問他。

他的身子很暖，口氣卻有點冷，估計是因為剛從外邊進來，“我們出去放燈吧。”他這樣說。

“現在？”我詫異地看着他，現在已經日落，天色就要黑了，雖說正好放燈，但是我不知道這冬天大金還有河可以放燈？

“嗯，我們一起去。”他笑着吻了我的臉，輕輕地抱着我，“好想和你出去啊。”

我們已經有兩月沒有一起出去過了，的确很想和他出去。“那就去吧。”我笑笑，捏捏他的臉。

我的确是沒有見識過他們是這樣過冬天的，放燈，真的放燈。

只是不需要河，放天燈。

于璨給我買了一只大紅的天燈，我看着那個簡單的天燈，旁邊有個小女孩的燈都比我的好玩，我對于于璨這樣簡明的審美很是無奈，便差他買了一支畫筆，沾點墨，自己在燈上花了一條龍，很簡單的龍，不會畫很複雜的龍，“要是有琴的話，我們就去高崗上放燈，我在旁邊撫琴，多好啊，大家就會都看着我們了，我都沒有這麽矚目過呢！”我一邊畫一邊自己想象，那時大家都會誇我的琴聲好，我的夫君英俊，真是太圓滿啦！

畫完了，于璨笑我太會想象，他說：“這裏沒有高崗呢。”

我呵呵兩聲表示不在意自己犯了錯，摸摸小腹，把筆遞給他，自己把燈點亮了，他接過筆，很是帥氣地在燈紙上寫：“王羌和于璨的燈，祝我們的孩兒健康成長。”

我笑，覺得很不錯，點點頭，這樣的話，他選了這樣一個單調的天燈也不是不好了。

我們一起舉起燈來，燈內熱氣足了之後就上飛了，看着我的龍就要離手我竟有點高興又舍不得，想要抓住它，卻愣是沒有碰到燈，這個單調的燈就這樣飛上天了，旁邊盡是各種花花綠綠的燈，我們的燈顯得那樣的特別，在燈光中我還能看見隐隐的墨字。

旁邊人很是高興，男男女女都看着自己的燈，很是歡喜的歡呼，也有些小孩子在叫喊，看來今天很是熱鬧啊。

“難不成今天是大金的節日嗎？”我咬了一口于璨給我的小吃，一邊嚼着一邊擋住嘴巴問道。

“是啊，是燈節。”于璨拉着我的手，慢慢地在人群在走着，盡量不讓我被人撞到。“這是大金冬天最隆重的節日之一，還有廟會，但是你有孕在身，不宜太過勞累，我們今年就不去了，等到以後我們每年都來，我要帶你玩遍這裏。”他拉着我走到一個小巷，人煙稀少。

我竟然很無恥地以為他要那啥，結果他說：“這是我們年輕人的節日，大家都來放燈，很多人在這裏遇上自己的另一半或者好朋友，今天我們放燈，一則為了給我們孩兒祈福，二則我想和你放一回燈，在認識你的第一年。”我正想說點什麽，他卻接着說，“我為你準備了禮物，我們一起去看看。”

“還有禮物？”我很驚喜。

“嗯，你閉上眼睛，我帶你過去。”

我點點頭，閉上眼睛，于璨很是迅速地橫抱起我，用他的袍子為我擋住身子，像是抱嬰兒一樣，抱着我跳上牆頭，我聽着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沒有感到絲毫的寒意，待到我睜開眼時，我們已經處身與一間小室內了。

室內很是空曠，但是有一件東西卻是充盈了我的眼睛，一把梧桐琴。

帶着些黃色的梧桐琴橫放在我面前的長椅上，靜靜的躺着，我卻能仿佛能聽見它的美妙琴聲了。梧桐琴啊，這是絕世的好琴啊，我不敢眨眼睛，“這是送我的。”我沒有疑問，這自然是送我的，我看了一下于璨，問：“我能試一下嗎？”

不敢想象，我夢中都不敢碰的絕世好琴，在我面前，王羌，你怎麽這麽好命的？我按捺住激動的心，脫下袍子，整理了一下衣裙，又擦了一下手，把手碰上琴弦，指尖似乎變得激動了，本來我只想奏幾個音節的，但是梧桐琴的聲音一出來，我仿佛就控制不住我自己了，這樣可能誇張了，但是我真的不敢撥弄幾個殘缺的音符來試音，便一下子奏完了漢宮秋月，心裏激動不已。

“這琴不是丢失在民間百年了嗎，怎麽被你找到了？”我站起來問他。

于璨扶我坐下，自己撥弄起琴來，我不知他竟也能彈得一手好琴，和我的動作不同，他的指尖跳動都帶着一股英氣，琴聲也更為強勢，自信滿滿的，是鳳求凰，彈到了中間他示意我也來，我這次沒有那麽拘謹了，也在他旁邊撥弄和音，在他主音的帶動下，我這次彈得更為順暢，也更為盡興。

一曲畢，我很是高興，狠狠地抱住他，忍不住笑意說：“真是太棒了，你現在就送我這麽好的禮物，到以後你什麽珍寶我都看不上了怎麽辦？”

“什麽珍寶都比不上一個我。”于璨輕輕地撫摸我的背部說。

“是，是是。”我好笑地說，心裏卻是真的很感動。

這樣好的東西，何德何能啊。

但是老天既然讓我碰了我也不會覺得我配不上，我是一國之後，自然配得上的。

這幾天越來越困了，但是我還得出去走走，省得孩子不健康了，大臣們都盯着我肚子上這塊肉，我不能叫他有任何閃失。

除去開心，王起的事依舊是我心頭大事。

我已經知道于璨真的在追殺一個人了，他用了密诏，我得偷換一份，用真的去查一下他追殺的那人到底是不是王起，我直覺真的是王起。

我在江涼涼他們帶來的大燕蘭花酒中放了軟骨散，劑量不大，只要他昏睡一晚就成，雖然待他熟睡後我也能動手，但是萬一他沒把密诏帶着的話我就沒辦法了，用軟骨散的好處就是他睡了我可以去他的寝殿去找。

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這酒會這樣致命的，要是我知道它會致命我絕對不會這樣做的，或者說後來我方知我被算計了，被江涼涼算計了！

當然，于璨沒有死，只是他喝下酒後吐了血，被太醫急救了三天才醒過來，他醒來的時候，我正在幫他蓋被子。

“你醒了？”我很小聲地問，我不知道怎麽解釋我的做法，太醫已經診出是酒的問題了，我的罪名已經在落在他們心上了，我只希望大燕和大金不要再打起仗來。

江涼涼，我竟想不到你這般自私，或者說我沒有想到大燕從來沒有想過要好好和親，竟然罔顧大金王之性命，使這些下流手段！

于璨初醒，沒有說話，但是眼神很冷，我急忙說：“我去叫太醫。”

太醫進來了，于璨示意他湊近耳朵聽，他的目光始終沒有停在我身上，待到他說完後，太醫看了我一下，說：“王後大膽忤逆，妄圖謀害王上性命，即日起打入冷宮，移居秋居院，待後發落。”

馬上有人進來拿我。估計是早在外面候着的。

我倒是想到這樣的結局的，只是我覺得我們不能這樣被玩弄，我是蠢鈍，被大燕玩弄了，但是于璨不應該也被大燕牽着鼻子走，現在我自己也說不清這事，不好和他解釋，只希望之後他身子好點之後能來找我，我們好好說清楚。我摸摸隆起的小腹，看着于璨說：“王上要怎麽發落臣妾，臣妾無怨言，只想多說一句：‘無信人之言，人實不信。’”我說完很希望于璨能看一看我，可是他沒有，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床簾，再也沒有說話。

我轉身出去，希望他能快點來找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 快要結局，因為是短篇，多餘很多事情沒有詳細說，意會嘛……本來不想發的，但是都寫了，連結局也寫好了，就一并發了吧，明天結局，大後天發新文楔子，新文會寫得很慢很慢，估計到暑假才能快速更，呵呵。

留言不，不留言。

心傷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