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纏人的官司勝訴了,衛以衡在結束慶祝餐會後,車子還未開入自家車庫,就看見一道熟悉的人影從停車場的方向而來;凝神一瞧,原來那人正是身着華麗晚禮服的單心羽。
“這麽晚才回來,還穿成這樣,你是在挑戰臺灣的治安嗎?”衛以衡搖下車窗,一臉不悅的看着她。
“衛先生,好久不見。”禮貌性的向他打聲招呼,已經快餓暈的單心羽根本沒力氣去注意聽他到底說了什麽,只是茫然地維持着良好的形象,微微颔首後就迳自向前走去。
“單心羽!”
她對他的漠視令衛以衡覺得意外,見單心羽走進她賃居的公寓,衛以衡心念一轉将車子開進自家車庫,而後站在暗處,靜靜的盯着已被關上的公寓鐵門。
果然沒過多久,公寓的鐵門再度被拉開,一身奇怪打扮的單心羽走出公寓,搖搖晃晃的身影讓衛以衡很自然地回想起之前她餓暈的情景;不過,這次她沒戴眼鏡也沒跌倒。
追上單心羽,衛以衡拉住她,果然看到她饑腸辘辘的模樣。
“你又沒吃飯了?”現在都快十一點了,她是想吃哪一餐?
“你好,謝謝,再見。”單心羽擡頭嫣然一笑,已經有點語無倫次了。一個星期內連續參加了十幾場晚宴,沒吃飽也沒睡飽的她,真的有點難以負荷。
“發什麽神經啊?”衛以衡皺眉打量她。“你要去找吃的是不是?”
“是。”單心羽聽到“吃的”二字,眼睛都快發亮了。
“那……你上樓,我去買。”以她現在這種樣子,只怕是有去無回!“鑰匙拿來。”
“哦!”現在只要有吃的,單心羽什麽也不介意了,即使眼前的男人是自己認定的“罪魁禍首”,她也不管了,反正有前例可循,不會出什麽意外的。
反正她也快累癱了,有人跑腿也好。
她二話不說的交出鑰匙,很快地轉身走了回去。
衛以衡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手裏握着她家的鑰匙,很期待她接下來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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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相信她會一次帶兩副鑰匙出門。
的确,她是沒有這麽做,因為衛以衡居然看到她在按電钤。
來到她身邊,衛以衡看着她奇怪的動作。“你不是一個人住嗎?”
“是啊!”她點頭。
這女人不正常!
搖搖頭,他大方的“貢獻”出自己手上的鑰匙。
“謝謝。”單心羽如獲至寶的接過鑰匙,打開大門。
衛以衡真的很想學她上次那樣跌趴在地,這女人什麽時候變成白癡的?
上了二樓,映入他眼簾的又是熟悉的畫面。
“起來!”無奈的蹲在一旁,他看向将臉頰貼着地板的女人。“我覺得你家的地板不是很幹淨,你不介意臉上的妝花了?”
靠近單心羽他才發現,這女人居然還頂着一臉完美無瑕的彩妝,卻穿得七零八落的要出門。真懷疑像她這種少根筋的個性,怎麽能欺瞞世人這麽多年,還占住“氣質美人”這個頭銜如此之久?
大家都瞎了眼嗎?
“反正一會兒就要洗了……”單心羽又開始氣若游絲了,這只代表一個情況:她很餓!
“起來。”衛以衡拉起她,把她放在沙發上。“你先去梳洗一下”我去買吃的。”他怎麽老是看到她餓暈的無力模樣?而且這時候的她和平日截然不同,邋遢得驚人。
“唔……”
再看了她一眼,衛以衡只能搖搖頭,拿過她的鑰匙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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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香喔!”
原本趴在沙發上奄奄一息的單心羽,在衛以衡提着食物進門後,終于有了一點反應,她半拾起頭看向他。
“想吃就坐好。”衛以衡發現以食物威脅她的效果很好。
聞言,單心羽立即翻身坐了起來,垂涎不已的看着他放在桌上的塑膠袋,登時精神全恢複了。
“你買了什麽?”她一臉期待地問。
“反正不會是三明治和奶茶。”他刻意取笑她。
她不以為意地道:“誰晚上會想吃那些東西啊!消夜應該是鹽酥雞、碳烤、鹵味……”盯着半透明的袋子,她的心涼了半截。
因為她聞不到鹽酥雞的香味,也沒看到碳烤的蹤影,更別提鹵味了。
“你吃那些東西?”衛以衡一愣,反應不過來。
“你不吃嗎?”單心羽也是一楞,沒想到他會這麽問。
“很少,除非加班時同事有買。”
單心羽看着他名貴的西服、梳理整齊的頭發,以及直到深夜也沒歪了一寸的領帶。要這樣嚴謹的人去買小吃是有點為難他了。
腦中浮現西裝筆挺的他,拿着公文包在攤子前夾甜不辣、鹽酥雞的畫面,她忍不住的笑出聲來。
“你在笑什麽?”看她的樣子,絕不是什麽好事。
“沒事。”單心羽忍住笑意,因為越笑會越餓,為了不讓自己餓到胃穿孔的地步,她願意節制一點。“那你買了什麽?快拿出來,要不然我大概會餓死。”
“我只看到一間永和豆漿,就随便買了。”
他說過,他也很少到附近“覓食”,也不知道哪裏有賣什麽東西,看到大馬路上有一家豆漿店,他就踏了進去。
“永和豆漿?”單心羽看看他。“真想不到。”
“想不到什麽?”
單心羽沒回答他,她等不及的拿出食物,夾起一顆湯包就往嘴裏塞。
“好燙!”她一時要吐也不是、要吞也不行,樣子滑稽極了。
“你真的很像餓死鬼。”衛以衡取笑她。
單心羽呼着氣,沒有回話,也沒空回話,只見她很不怕死的又夾起一顆湯包,不過這次她學聰明了,記得先咬開吹涼,才可避免“慘案”再度發生。
一連吞了四顆湯包,單心羽才有心情說話。
“你不吃嗎?”
“我吃過了。”誰像她三更半夜還在用餐!
“你不吃?”單心羽驚訝的看向他,再望向桌面。“你不吃還買這麽多?”
“我不知道你要吃什麽就随便點了。”衛以衡不覺得這有什麽好奇怪的。“而且你的食量不像一般人吧?”他可沒忘了,她可以将一整個排骨便當吃得精光。
“你還真随便。”她看向桌上的食物,有點無奈地想:她的食量是不小,可是也沒這麽能吃啊。“吃不完怎麽辦?”吃完一盒湯包,她開始煩惱那堆食物該如何處理。“你能幫忙吃一點嗎?”
“不行!”他搖頭拒絕。“你不是很餓嗎?”
“我沒這麽能吃啦!”單心羽皺眉抗議。“你當我是豬啊?”
“反正東西是買給你的,你負責處理。”衛以衡輕松的把責任全推給她。“不過既然你有力氣說話了,也許我們可以談談今晚發生的事。”他笑得很虛僞。“為什麽你會這麽晚才回來,卻好象什麽也沒吃?”
“你還敢問?我會這麽慘都是你害的!”吃飽了,也就代表她有力氣罵人了。
“我?”衛以衡一臉的問號。“關我什麽事啊?”
他最近忙着處理一件侵權案,哪有空害她?
“還說不關你的事!要不是遇上你這個掃把星,我哪會一整個禮拜都過着這種吃不飽、睡不好的悲慘生活!”單心羽覺得自己奸可憐,她明明沒做什麽壞事啊,老天爺何必這麽處罰她?
“掃把星?”衛以衡眯起了眼,盯着眼前這個不知死活、抱怨得很起勁的女人。“我怎麽會是掃把星?”
“你不是嗎?要不然為什麽自從我不小心跌倒被你看到後,我的運氣就猶如美股狂跌?”單心羽回嘴。
“那是你本身運氣不佳吧!”
“可以不佳到連輸十一次?這可是從來沒發生過的‘慘案’耶,你還想賴!”單心羽咬着他不放,認定他就是元兇。
“什麽連輸十一次?”他被指控得莫名其妙。
“猜拳啊!”單心羽越想越氣。“平常如果收到給美人胚子的邀請卡,我們都會猜拳決定誰去赴宴,結果這一個星期全是我在賣命趕場,還創下連輸十一次這種可怕的記錄。今天晚上還連續趕了三場,根本無法好好的吃東西,這一切全是你害的!”單心羽再次替他安罪名。
“沒憑沒據的,不要亂發脾氣好嗎?”就算他昏了頭也不會接受這種毫無根據的指控。
“要不然你覺得我為什麽會這麽衰?”睜圓大眼,單心羽等着他回答。
“很簡單,你今年犯太歲。”衛以衡回答得很随便。
“我沒有!”單心羽很得意的回嘴。“今年不是我。”
“這有什麽好驕傲的?”衛以衡奸笑的看着她那副嚣張的模樣。“沒有就沒有,但你運氣背是不争的事實。”
“那是被你害的。”單心羽仍是如此堅持。
“你想太多了。”這女人恐怕是患了被害妄想症。“告訴你一件事,我的運氣好得很,今天那宗難纏的官司也贏了。”
“說不定就是把惡運都傳給我了,你才會這麽好運。”單心羽仍然有話可說。
反正不管怎麽樣,她已認定就是他害了她的,否則教她拿什麽來安慰自己受創的心靈?十一連敗耶!
衛以衡看着耍賴的她,換了個說法:“好吧!我想也許真的是我害了你。”他笑看着一臉不解的她,神情正經得很。“我也不是個不負責任的人,所以我決定要守在你身邊,以免你遭到什麽不測,我可是會良心不安的。”
單心羽只差沒跳起來,這個白癡在說什麽啊?
“不用了!你離我遠一點還比較好!”守在她身邊?她不禁打了個冷顫,她又不是不想活了。
“我怎麽會不負責任的逃開呢?雖然你的運氣這麽背,和你在一塊兒恐怕會被你拖累,但是沒關系,我們既然是好鄰居、好朋友,我為你犧牲一點也無妨。”衛以衡說得煞有其事。
“閉嘴!你才是帶衰的人耶!”單心羽氣呼呼的抗議。“作啥裝出一副偉大的樣子?告訴你,我才不希罕咧!你最好都不要接近我,我的生活才會太平啦!”
“你真善良。”
衛以衡笑看着她,一臉平靜的他和氣急敗壞的單心羽形成強烈的對比。
聽到他這麽說的單心羽楞住了。“你說什麽?”
她善良?雖然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啦,可是她剛才所說的話全是在罵他耶,他怎麽會突然稱贊她?
“不用裝了!”衛以衡展露出一副他什麽都知道的表情。“你是故意這麽說的,怕自己的惡運影響到我,所以你才會強力反對我陪在你身邊對吧?唉!我們的關系非比尋常,你又何必這樣呢?”
看着他感動不已的表情,單心羽只覺得自己見鬼了。
關系?他們哪來的關系啊?
“你瘋了!”搖頭,她下此結論。“不想陪你瘋了,我要睡覺,謝謝你的消夜,晚安、再見。”
她走到陽臺拉開大門,趕人的意思相當明顯,不過跟着她定到陽臺的衛以衡卻沒有出去的打算。
單心羽低嚷:“走沒幾步路就到家了,應該用不着我送吧?”
“我是沒要你送,只是……”他突地噤聲,看着她的黑眼圈。“你的睡眠品質很差?”
“還不是被你害的!”單心羽低聲抱怨,注意到他揚起了眉,想必他還是聽見了。“好啦,知道我需要補眠就快回去啊!”
看着她嘟嘴的模樣,衛以衡覺得他這一陣子的疲勞好象全消失了。
“晚安。”他伸出手,惡作劇的捏捏她的臉頰,而後逸出笑聲。
沒良心的惡人!
單心羽撫着臉頰,氣呼呼的看着他,卻意外的發現他帶笑的眼中,似乎還有一些莫名的情緒。
單心羽突然有點期待他能說些什麽,怒氣一下子消失,她靜靜的等着。
“早點睡。”但衛以衡卻沒有下一步動作,就這麽轉身下樓。
單心羽撫着兩頰,站在陽臺望着他的背影,眼睛眨也不眨。
她在期待什麽呢?她不知道,她只是覺得在某一瞬間,向來賴皮的衛以衡突然出現一種溫柔的神态。
溫柔?那是不可能的啦!看來她還是早點上床休息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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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的木門被打開了,衛以衡打量着走進來的女子,不由得流露出欣賞的表情,對于美人胚子重新恢複了信心;來訪的“知性美人”——柳悅勤,靈氣逼人、成熟端莊,就是不知道她會不會和“氣質美人”單心羽一般是個雙面嬌娃。
“請坐。”衛以衡的态度也認真起來了。“不知道柳小姐今日來訪,有何貴幹?”
“衛律師公務繁重,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柳悅勤看着聞名已久卻是初次見面的紅牌律師,很難将眼前的他與單心羽口中的無賴男聯想在一塊兒。眼前這個男人相當穩重、嚴肅,哪有一點賴皮的模樣?
“請說。”衛以衡等着,心想:她想談的是官司的內容,還是單心羽那個雙面人?
“也不是什麽大事啦!只是關于衛律師指定我方代表一事,我想和您要個原因,順便表達我方的想法,我認為心羽并不适合。”柳悅勤的目光沒有離開過他的臉,她是在試探他。
“我知道。”笨笨的心羽大概連要拿什麽罪名告人家都還搞不清楚呢!所以他一點也不意外柳悅勤會這麽說。
柳悅勤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他,早知道這位紅牌律師必能明白她的顧慮。“既然如此,為什麽您還要指定由她來負責此事?”
“因為她很有趣!”衛以衡大方承認自己的不良企圖。“你應該知道她的氣質是裝出來的吧?我在無意中得知後,對她登時改觀,也對她産生了莫大的興趣;因此,我若不好好的利用這個合作機會,豈不是浪費?”
“您真坦白。”柳悅勤為他的坦白感到高興,畢竟說廢話不是她的專長。“但是,就只是因為她很有趣嗎?這麽說來你的目的只是為了揭開她的真面目罷了,目的一旦達成,還有繼續的必要嗎?”
“我不認為我的目的已經達成了。”衛以衡笑着反駁她:“我這麽做是為了尋求樂趣,畢竟只有工作的生活的确苦悶了些,難得發現一顆開心果,不好好把握怎麽行?再加上我們住得近,所有條件都很配合。”不用花費太大的心力,就能獲得不小的樂趣!
“這麽說來,您不就是把心羽當成玩具了?”柳悅勤要笑不笑的看着他。
“不能說是玩具。”衛以衡聽出她的暗示。“其實你真正想問的是,我對她有沒有‘其它的’興趣吧?”
“衛律師真是快人快語!”柳悅勤更欣賞他了。“我的确很好奇。”
“我還沒有其它打算,而且如果日後我和心羽真的産生了男女之情,相信你也不會不知道才對。”
“事前知道與事後知道的差別很大,不是嗎?”她當然有把握可以在事前知道,但心羽目前巴不得能躲他躲得遠遠的。
“那我就大膽預測,有七成的可能性吧!”衛以衡挑眉。“事情若真是如此,那又怎樣?”
“不怎麽樣,只是會影響我們的決定。”柳悅勤看着一臉不解的他,繼續說明:“如果你對心羽沒有其它企圖,我會要求由梅小姐負責與你讨論案情,如果你不同意,大不了我們找別人。”
若他對心羽沒有其它企圖,她們反而不讓心羽和他接觸?
“你說的是反話嗎?”衛以衡失笑。
“不!我只是覺得,每隔一陣子就要聽心羽呼天搶地實在是種折磨,還是早點替她找個伴比較好。”柳悅勤是為了自己的耳朵着想。“然而雖然你還沒有行動,但有七成的可能性,我和小梅願意試一下。”難得有人對心羽有興趣,放過他着實可惜。
七成的可能性,總比沒有好。
“如果需要幫忙的話,敬請賜電。”她起身,留下名片後,潇灑離去。
衛以衡拿起名片,笑了。
原來,她這麽惹人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