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高廷酒喝多了,和幾個朋友說了聲不舒服,就起身推開門去廁所。他心情不好,出來喝酒解悶,卻是越喝越不爽,在廁所隔間幹嘔,膽汁都快吐出來了,他頭暈眼花地站起來。
剛推門要離開時,便聽到隔間傳來的聲音,高廷皺起眉,他也不是恐同,只是這在男廁所做這種事也太膈應人了些吧。
高廷“啧”了一聲,擡起腳故意提了一下門板,慢悠悠道:“這廁所不是你家,別太放肆了。”
他話剛說完,那聲音就聽了,他挑眉,擡腳離開時,突然聽到細微的哭聲,還夾雜着虛弱的呼喊,“救救我。”
高廷為人高傲,有那麽點不可一世,不過說來說去也還是個大男生,這種事他還是第一次碰見,尋聲過去,一腳踹在門上。
他在門外喊道:“我數三,裏面的你要是還要點面子,就給我出來,不想要臉,我就叫保安。”
“你別多管閑事。”
“一、二……”就在高廷要數第三下時,門開了,走出來的是一個穿着花格子的男人,他脖子上還有抓痕,臉色陰晴不定斜了一眼高廷。
高廷朝他翻了個白眼,“滾開些。”
“晦氣。”那人呸了一聲離開了。
高廷看向隔間裏跪在地上的人,他走過去,低聲道:“你沒事吧?”
對方一動不動,高廷以為他受傷了,伸手去想去把他扶起來,對方瑟縮了一下,高廷頓了頓,輕聲說:“我沒惡意,你先起來,我們出去說。”
高廷剛說完,便見對方緩緩擡頭,一張熟悉的臉映入眼簾,他愣住,呆呆地看着對方眼角溢出的一滴眼淚,又聽對方說:“你知道傅知柏在哪裏嗎?”
是傅知柏的哥哥夏熄,可夏熄又為什麽會在這邊。
上次拍廣告的事,讓高廷對夏熄印象深刻,他盯着那張和傅知柏完全不同的臉,想了想就說:“你先起來,我帶你去找他。”
他說着要去扶夏熄,夏熄自己先撐着隔牆站了起來。他身上的衣服被扯開了一半,露出半個雪白的肩膀,臉上還有巴掌痕跡,脖子、手臂都掐痕。這就連高廷都看的心驚膽戰,他不難想象,如果自己剛才沒有出聲,夏熄會遇到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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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夏熄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遭遇,他只是一個勁地問高廷,傅知柏在哪裏。
高廷那幫朋友見高廷回來時帶了個人,紛紛看向夏熄,調侃道:“高廷你怎麽溜達一圈,帶了個大美人回來。”
夏熄身上的衣服破了,高廷就把自己的外套給他穿,寬寬松松挂在身上,昏暗的光線裏,能看到的是一張秀麗到雌雄莫辨的臉。高廷飛了個白眼過去,指着夏熄說:“這是傅知柏的哥,來找他弟的,他說傅知柏在這邊,你們有誰看到他了嗎?”
大家紛紛搖頭,夏熄焦灼地扣着指甲,他茫然無措,整個人都在發抖。
高廷側頭撇向他,皺了皺眉。就在這時,突然有人說:“我剛才聽人說餘媛在這邊過生日,不過早早就散了,好像是有人喝酒出事了,送去了醫院。”
夏熄猛地擡頭,他問:“哪個醫院?”
他的聲音清脆,但絕非是女人的聲音,剛才幾個把他性別認錯的一陣詫異。夏熄見沒人回答,喉嚨裏的聲音逐漸拔高,隐約有撕破的感覺,他重複道:“是在哪個醫院?傅知柏在哪一個醫院?”
夏熄收到餘媛發來的地址後,反反複複确認了很久,再次打過去,傅知柏的手機卻直接關機了。
他的反應力慢,一件事情要想的時間太久了,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可卻還是憑着本能,出來後打了個車和司機磕磕巴巴說了那個酒吧的位置,一路忐忑來到了武紅路。
他是什麽都不懂,因為急切,找到人便問起傅知柏,被人騙了也不知道。
他被陌生人帶到了廁所,對方的行為他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想要掙紮時已經晚了。
他受到過夏雲安的暴力,被毆打在地,除了疼痛就是害怕。這一次他以為對方也是要打他,可除了打,卻還有其他的行為。
他很難去形容那種感覺,好像小蟲子在皮膚上爬過,讓他覺得反胃。
他試着去掙紮,對方果然打他了,他跪在地上,脖子被掐住,他聽到那個人說:“你這小鴨子裝什麽貞烈,一上來就抓住我的手,不是出來賣的,還是什麽?”
夏熄仰着頭,呆呆地看着對方,上空的燈光晃眼刺目,疼痛一點點在心裏泛濫,他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傅知柏醒來時,一時間有些恍惚。
他的胃還隐隐作痛,但比起剛才幾乎讓人昏厥的疼已經好了很多。他皺着眉,看向坐在身邊的人,張了張嘴,“餘媛……”
餘媛聽到聲音,放下手機看向他,眼裏蓄淚,“知柏,你吓死我了,不能喝酒為什麽要勉強自己啊。”
傅知柏沒有心神去回答她,而是問:“現在幾點了。”
“已經兩點了,我送你過來後就一直待在這邊。”餘媛面容疲倦,傅知柏頓了頓,對她說謝謝。她上前握住傅知柏的手,“我不要你的謝謝,照顧你是應該的。”
傅知柏把手抽來,他低聲問:“我的手機呢?”
餘媛愣了愣,她把反扣在桌上的手機遞給他,輕聲道:“我看你睡了,怕你被吵到,就給你關機了。”
傅知柏接過手機,開了機,好幾個未接來電彈了出來,還有夏熄的信息,他心裏一沉。
餘媛看着傅知柏沉着臉一聲不吭撥電話,心裏有些不舒服。這些日子傅知柏冷落了她,她原本也想着把傅知柏冷一冷,但卻發現傅知柏似乎完全沒在意,餘媛心裏便有些着急。
一直到生日,她才終于忍不住,卻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她看着傅知柏反複撥打着電話,覺得傅知柏是不是對他哥太依賴了。
“我打不通我哥的電話,他之前打來時,你接了嗎?”傅知柏捏着手機,突然發問。
餘媛下意識地說沒有,說完她就站了起來,撇開臉不去看傅知柏。
傅知柏眉頭緊鎖,他突然拔掉了輸液針,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餘媛吓了一跳,驚叫道:“知柏,你做什麽?”
“我不放心他,我回家看看他在不在。”
餘媛匪夷所思地看着他,“那是你哥,不是你的孩子,他和你一樣大,你有什麽不放心的。”
傅知柏的身體一頓,他一想到夏熄,就想起那場大暴雨,他的哥哥跌跌撞撞的朝他走來。他們那個時候還沒相認,可就是那種悸動,讓他無法不去在乎這個人。
他回頭看着滿臉不解的餘媛,對她說:“有些事,你不懂的。”
餘媛聽到這話,再也忍不住了,傅知柏為了她喝酒進醫院的那點感動也瞬間煙消雲散,她忍不住吼道:“傅知柏,他是你哥,我才是你女朋友,我陪你了一個晚上,你現在要去找你哥?你是還沒斷奶嗎?”
傅知柏從未見過餘媛這麽失态,他驚詫地看着她,“你……”
餘媛深吸一口氣,“我受夠了,你兩個星期不和我聯系,難得休息那麽久,你和你哥出去玩,我呢,一個電話都沒有,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我生日你也忘了,你到底愛不愛我。”
傅知柏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堵住,又聽餘媛冷聲道:“你要是去找你哥,我們就分手。”
“對不起,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說好嗎,我現在真的要去找我哥,我……我很擔心他。”傅知柏捂着胃,他輕喘着氣,費力地朝餘媛說着,而後拉開門,離開了房間。
餘媛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就這樣走了,她睜大了眼,在原地氣急敗壞地跺腳。
傅知柏從病房裏出來,值夜班的護士看到他便立刻上前,“先生,這麽晚了,你要去哪裏?”
傅知柏擺了擺手,一邊撥着夏熄的手機,一邊往前走。終于隔了很久,手機竟然接通了,傅知柏立刻急切道:“哥,你在哪裏?”
說話的人不是夏熄,而是一個男人,對方說:“你是這部手機的失主嗎?我在酒吧廁所撿到的,我們要走了,手機我就放在酒吧吧臺那裏。”
“酒吧?怎麽會在酒吧?”
那人笑了,“兄弟你喝斷片了吧,這手機就是掉在了廁所地上啊。”
就在這時,傅知柏聽到了夏熄的聲音,他尋聲看去,目光鎖在走廊一頭的夏熄身上。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夏熄推開一扇又一扇的門。
已經是深夜,夏熄莽莽撞撞闖進陌生的病房,招惹來了一片罵聲,他漲紅着臉,說着對不起,而後繼續推開門尋找着傅知柏。
“哥!”傅知柏快步上前,他提高着聲音,夏熄被趕出病房,側頭望去。傅知柏沖到他面前,把他狠狠摟住,用盡了全力,像是要把人揉碎一樣。
“疼……”夏熄打了個哆嗦。
“你怎麽了?”傅知柏把他松開,上下打量着夏熄。
高廷緩緩從後走來,瞥了一眼傅知柏,叫了一聲,“傅哥好。”
傅知柏眯起眼看向他,神色染上戾氣,低聲問:“他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高廷聳肩,對傅知柏說:“他在酒吧裏被一個男的猥.亵。”高廷觀察着傅知柏的表情,立刻道:“沒事,我給救下來了。”
傅知柏後槽牙緊緊咬着,聲音幾乎是擠出來的,“謝謝你。”
高廷嘴角輕扯,“沒什麽事,就算是陌生人看到這種事也是要幫一幫的,不過傅哥,你哥是不是這裏……”高廷站在夏熄身後,手指點了點太陽穴。
傅知柏抿起嘴不語,輕輕攬過夏熄的肩膀,他低下頭,湊在夏熄耳邊,神色軟了下來,溫聲道:“哥,不要害怕了,我在這裏。”
夏熄抓着他的袖子,哽咽道:“我找不到你人,我害怕。”
“不害怕了。”傅知柏輕聲哄着,随後低聲問他:“是誰告訴你我在酒吧的?”
餘媛在房間裏呆了片刻,聽到外面的動靜,終究耐不住,她走了出來,便看到傅知柏擁着他哥。
她盯着傅知柏的後背,夏熄從傅知柏懷中探出頭。醫院走廊的燈光慘白,落在夏熄的臉上,他的神色是在傅知柏面前不曾有過的陰郁深沉,他的目光極冷極冷,他盯着站在那一端的餘媛,他張口道:“你的女朋友和我說的。”
也許是從小的境遇有關,夏熄對旁人的惡意很敏感。從第一次見到餘媛開始,他便覺得餘媛有問題。
可又該怎麽去說,那是他弟弟喜歡的人,他沒有權利去幹涉。
他的腦子來來回回只能記住幾件事,以前是吃飯幹活睡覺,現在則都成了傅知柏。他從睜開眼起,便想着傅知柏的事情,逼仄窄小的心裏只容下了弟弟一個人。
他思慮着傅知柏的一切,神思就像是陀螺,圍繞着傅知柏三個字打轉。
他不想那麽沒用,他也是想要保護傅知柏的,把那些想要傷害傅知柏的人通通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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