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陳諾言看了一夜貼吧裏的言論, 最後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半睡半醒之間又想起忘了擦身體乳,他睡眼朦胧的爬起去衛生間搗鼓了半天。最後倒回在床上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三點了。

他在枕頭下摸出手機看了一眼,幾十未接來電。他才刷了幾分鐘,許梓森的電話打了進來。

“許老師?”陳諾言在廁所搗鼓了半天,聲音已經沒有剛睡醒時的慵懶,取而代之的是清明幹淨。

許梓森停頓了幾秒, 這才啞着聲音說“晚安”。

有些莫名其妙。

他一直沒睡,甚至每隔十分鐘就給陳諾言打電話,一直打到現在。此刻, 他聽到陳諾言聲音的瞬間還以為他什麽都還不知道。

“哦”陳諾言應了一聲,腦袋裏突然炸開了昨晚發生的事情。

“等等,”許梓森叫住他,語氣沉沉有力的說:“你別擔心, 我會解決好的。”。

陳諾言也愣了一下,最後對着電話點了點頭。而後又發現不對, 他說“謝謝叔叔”。

“嗯”許梓森低聲回答,然後挂了電話。

許梓森的話就像是定心丸,陳諾言一聽就安下了心,他沒想太多就撲到床上翻身抱住床上的豬豬毛絨玩偶呼呼大睡了。

第二天, 陳諾言醒來的時候已經十二點了。他看了看手機,沒電。他先是把手機充電,然後才去衛生間拿出電動牙刷,一邊刷牙一邊回卧室給手機開機。

手機一打開, 就被連串的微信消息刷頻了。他點開一看,群裏都是“牛逼”“666”一直刷了500多條消息,他想了想覺得麻煩選擇不往上翻。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饑腸辘辘的準備下樓吃飯。沒想到陳少東已經準備好飯菜在樓下等着他了,他也沒客氣,拆開飯盒就開始吃。

“怎麽樣?好吃嗎?”陳少東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樣子,忍不住跟着咽口水。

“好吃,”陳諾言咽下口中的菜問他:“哪裏買的?真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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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少東一聽立馬就激動了,他用高分貝的聲音說道:“老板早上起來煮的,我看他至少也要忙活兩個小時才能煮出這樣好吃的飯菜。”。

陳諾言突然停了下來,看着陳少東欲言又止。

陳少東說完也覺得自己過于激動,他的任務是阻止陳諾言去學校,不是勾起陳諾言想起昨晚那些不好的回憶。

“沒事,”陳諾言愣了一下問他:“你們今天不上班?”

“啊不上,我這幾天休息。”陳少東問他:“等會出去玩嗎?”

陳諾言不解的看向他,然後緩緩地說道:“不去,要回學校。”。

“啊”陳少東急了,問他:“你回去幹嘛?”。

陳諾言不說話,抽出紙巾擦擦嘴就去收拾東西出門了。

陳少東沒辦法,只好去打電話給許梓森。

陳諾言說去學校就去學校,絲毫不含糊。一個原因是因為他不想逃避,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說清楚,畢竟這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了。另一個原因是他覺得這次的事情跟學校裏的某些人有關,他不去別人的希望就落空了。別人沒辦法直接整他,但是會想盡辦法讓他變成流言蜚語的主角。但他去了,他也有機會找出後面的人。他避不開了,只能迎上去。

今日的美院比以往熱鬧了一些,到處都是全媒體中心的記者在晃蕩。他們的目标只有一個,采訪學校新晉紅人老學長陳諾言。就算找不到他本人,遇見幾個他的熟人也是可以的。

白雲宣第一次感受到了明星一般的待遇,口罩和和黑色風衣把自己包裹的人畜不分還是被抓了出來。據全媒體中心的人說,只要是異裝異服的都可疑。一個個都上去,他們拉錯了數十個人仍不反悔。

陳諾言遠遠看着白雲宣被圍在中間,黑色的風衣被扯得扭曲。

“請問一下你知道陳諾言學長的事嗎?”

“你對同性戀情怎麽看?”

“為什麽你的鑰匙扣是彩虹扣,有什麽意義嗎?”

白雲宣被吵的煩了,差點沒把祖宗十八代搬出來走一遭。

正巧這時,有眼尖的人看見了陳諾言。他們一窩蜂的撲了上去,白雲宣衣服都來不及扒正就跟着撲了上去。

美院向來是主張個性自由,跟同性談個戀愛并沒有什麽大不了的。這次全媒體中心這麽拼的原因是因為他們多數人都是大四的,畢業設計作品想做同性題材的話劇。這次全部出動找素材,大概是有點聲張宣傳的意思。

陳諾言擡手打了個哈欠,眼睛裏卻是無半點睡意。

“陳同學,請問一下貼吧裏發的照片是真的嗎?”

“請問一下許老師和你真是那種關系嗎?”

“許老師是你的理想型嗎?”

全媒體中心的人一個又一個的抛出自己的問題,陳諾言笑了笑,扯過陳少東挂在脖子上的小蜜蜂把鬧鐘調到了最大音量。他試了試聲音,然後問他們:“先回答那個?”。

“貼吧裏的相關帖子一夜之間沒了,發一個秒删一個這件事跟你和許老師有關系嗎?”

“不知道”陳諾言斜了問問題的男人一眼,不确定的說:“跟我沒關系,其他的你要去問當事人。”。

“那許老師為什麽對你這麽好?聽說你畢業實習是在許老師的公司?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問這問題的是個男生,滿臉的青春痘。陳諾言猜想他絕對是喜歡激動暴躁多管閑事,然後上火長痘活該如此。

“你為什麽長那麽多痘痘?聽說你昨晚吃了屎?”陳諾言還沒說話,陳少東就一把把小蜜蜂拉了過去,說話毫不留情直擊人門面。

“你......你不是許老師的助理嗎?”

“然後呢?”陳諾言幹脆順着石階坐了下來,右腿曲着。他看着眼前的人,其中有不少他還認識。

“陳學長,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你和許老師是不是那種關系,貼吧裏傳出來的照片是真是假?”

“你們不是知道嗎?照片是假的,關系還沒到那個地步。”陳諾言擡起雙眼看着人群外匆匆趕來的人突然笑了笑,然後慢悠悠的說:“以後說不準,到那時候我開個新聞發布會通知你們可以嗎?”

人群突然炸開,有眼尖的人回頭一眼就看見了站在人群外如孤松一般站立着的人。他的目光越過叢叢人群死死的定在人群中央嬉皮笑臉的人身上,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咧開嘴突然笑了笑。

熟知許梓森的人都知道他很少笑,永遠都是一副目中無人毫不在乎的樣子。如果他笑了,絕對是某學生過于愚蠢又或者某個項目搞砸了。然而此刻,他眼神柔和的站在人群裏,衆人一時之間都有些恍惚。

“師生戀不可以的吧?”先前被陳諾言怼的痘痘男此刻突然跳了出來,大聲的說:“這不是有違師德嗎?”。

“違你媽的違,”陳少東剛跳起來就被陳諾言拉了回去,他剛走上前就定住了。因為他聽到許梓森清冷的聲音,他說:“哦,那以後就不是了。”。

“什麽?”

“許老師什麽意思?”

“不是了?”

“......”

“都散了吧,我也覺得你們學校這德那德的太多,道德倒是不學。我能力有限,辭呈明天送上。”許梓森突然嚴肅起來,他說:“雖然我不再是你們的老師了,但我還是有必要提醒你們一句。飯亂吃中毒,話亂說致命。貼吧上帖子的相關人員我已經查出來了,并且聯系律師上訴了。”

許梓森說完就先走了,他剛來的太急,口渴的厲害。當然更重要的是,他突然發現此時他無法面對陳諾言。

“都散了哈,拍了的照片删了,稿子不要亂寫。”陳少東拿着小蜜蜂嚷嚷道:“發帖子的人夠厲害吧,還不是幾個小時就被搞出來了,到時候留下案底影響大家畢業也不好。喲,那是佳能吧,拍人是挺好看的,留着拍明星吧。”

陳諾言回過神來的時候,周邊的人都散光了。他來的路上想的清楚,他舍不得許滾滾。但現在許梓森對他笑了一下說了辭職也要跟他在一起的話(自己理解的),就走了!

“哎,你們老板是不是有病啊?”陳諾言走到喜笑顏開的陳少東身邊,語氣幽幽的問他。

“啊,沒啊,年前還體檢了。”陳少東補充道:“哦對了還真有,醫生說他腸胃不好,這個要養。”

“精神分裂吧”陳諾言自言自語的說完,然後發現沒自己啥事了。人家忙了幾個小時就解決了,自己還是适合回家睡覺。他這麽一想,也就轉身走出校門。

“不信哥哥~”林文穎不知道從哪裏跑了出來,她手裏拎了個玩偶包。

陳諾言愣了一下,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好。

“等會你回家嗎?”林文穎說:“我剛跟叔叔阿姨打電話,他們說明天回來。我們等會一起去吃飯吧,我想給他們買禮物。”

陳秉杭和江碧芊喜歡到處旅游,每次回來都會帶不少禮物。林文穎以前總說不好意思只收不送,所以每次都會趕在他們回來之前買些精致實用的小東西。抛開後來的這些事情,這真的是一個為人周到讨喜的小女孩。

陳諾言有些糾結,表面上是不想再跟她牽扯,事實上又于心不忍。

陳諾言還沒想好怎麽辦,陳少東就在後面罵罵咧咧的趕了上來。陳諾言一個激靈,率先拉開了旁邊停着的出租車。林文穎趕忙撲進了車裏,速度快的不像她自己。

陳少東追不上車,只好打電話給許梓森彙報。

陳諾言帶着林文穎一路到商場,他們去了以前常去的咖啡館。

這個時間段并沒有人,他點了林文穎常喝的飲料又點了杯咖啡,然後就一直等林文穎先開口。

包廂裏的時鐘滴答滴答的響着,陳諾言盯着秒針移動,打定了注意不先開口。

“江暢被抓了”林文穎剛一開口,眼淚就掉了下來。

陳諾言不解的看向她,這關自己什麽事?

“不信哥哥,是許老師讓人抓的他。”林文穎說完也有些窘迫,畢竟是有愧于心。

陳諾言想起許梓森先前說的話,幾乎一瞬間就想到了原因。

“他發的帖子?”陳諾言覺得無語,他跟江暢是合不來,可啥也沒做就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

“不是他,”林文穎沉默了許久才說道:“是有個女人讓他這麽做的。”

“什麽女人?”陳諾言看着林文穎,眼神裏已有不信任。

“這個~”林文穎翻出手機遞給陳諾言,照片上是一個穿着睡袍的女人和一個全身□□的男人。男人的臉和下半身都打了碼,女人卻是除了睡袍之外毫無遮掩的暴露在屏幕上。

陳諾言深呼吸了幾口氣又深呼吸了幾口氣,然後接過林文穎的手機。沒等林文穎反應過來,他就點擊圖片發送給了自己。

照片上的人他認識,前不久甚至還見了兩次。

他看了林文穎一眼,好半響才問她:“然後呢?”。

“不關江暢的事,是這個女的勾引他的。”林文穎鼻涕眼淚模糊了精致的妝容,一邊哭一邊跟陳諾言認錯道歉,然後讓他幫忙把江暢搞出來。

“我幫不了你”陳諾言嘆了口氣,聲音裏已經沒有太多的起伏。他說:“禮物也不用買了吧,你知道的,他們也用不上。”

陳諾言說完就準備叫服務員買單,他人剛站起來就被林文穎一把抱住,她說:“我懷孕了”。

陳諾言吓了一跳,自動跌回了椅子裏。

“不信哥哥,你幫幫我。”林文穎哭着說:“我爸媽同意我們畢業就讓我們結婚,他這樣肯定畢不了業了。”

陳諾言有些不可思議,林文穎在他心目中一直是那種別人碰一下她的手就要哭着拒絕的人。他實在是難以想象......

“可......”陳諾言覺得有些尴尬,但出于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他還是說道:“這個男的是他?”。

林文穎抹了把眼睛,然後點了點頭。

即使猜到了,陳諾言還是覺得驚訝。他想了想,問她:“所以這樣,你也願意?”。

林文穎點了點頭,就看着陳諾言,顯然也不準備再說些什麽。

“那行吧,你上次導到手機裏的照片都删了吧。”陳諾言站起身避開了些林文穎又說道:“以後就當不認識吧,以前一起拍的照片都是删掉吧。”

這個意思林文穎一想就明白了,他這是要删了所有的情分。

“那......”林文穎這才開口,陳諾言就拿出手機撥了許梓森的電話。

許梓森沒問他為什麽,也沒問他去了哪裏。他用最平常不過的語氣回他說“好”。

陳諾言松了口氣,順手把剛才的照片轉發給許梓森,然後才走出咖啡館。

過了許久之後,許梓森才回他。是他一貫的風格,寥寥幾個字。他問他:“欠了人情的陳同學,晚上一起吃飯嗎?”

像是怕拒絕似的,他又緊接着發了一條:“你的債主請客”。

陳諾言笑了笑,他說好啊。

張君瑩對許梓森的執念有多深就對陳諾言的執念有多深,是愛是恨都已經說不清楚了。她原本以為坐在家裏泡杯茶澆澆花,許梓森就會跑回來對着她大吼大罵也算是終于露出了點別的情緒。但她卻沒想到,等來的是許梓森一步步挖空她的娘家,還明晃晃的告訴所有人就是因為她張君瑩。這是她的最後一搏,她想既然得不到就毀了吧。這家裏這客廳處處都有她澆的汽油和砸碎了揮發在一起混合的香水味。她只要等,等一小段時間。

她等了許久,等來了許鴻嶺和一輛接一輛的警車。

火還是燒了起來,燒死誰好像她也不那麽在乎了。

最後,許梓森接到消息說張君瑩和許鴻嶺都被送到了醫院。

他看了一眼,甚至還換了件稍顯年輕的衣服。

他媽以前常跟他說不必同情罪有應得的人,也別用血緣親情禁锢自己。這個世間人人生而不帶有什麽便也不欠任何人,誰對你好你便對人好,不喜歡也不要勉強,只要你不虧欠他人,你就是堂堂正正的你自己。

許梓森深以為然,他去約會,他不去醫院。

陳諾言自打跟許梓森打了電話之後,整個人都有些莫名的歡喜。林文穎的事情他能幫的也幫了,自此也就是結束了。照片的事困擾了他這麽多年,今天也算是徹底解決了。接下來,他等着許梓森找他問他。他不确定自己是否也喜歡他,但他此時此刻很想見到他。

他向來不是扭捏的性格,一旦想好就不太會糾結。他發自內心的感到雀躍,他坐在包廂裏難免緊張。

許梓森在花園裏剪了些花,他把所有他認為長的還算好看的顏色鮮豔的花都剪了下來,用劉媽最愛的彩紙包了起來,然後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車的後座裏。

許鴻嶺的電話打了好幾個進來,他全然沒有注意到,他一心要去見想見的人。他甚至想下次去看劉淑瓊的時候把陳諾言帶上,他想告訴她自己找到了喜歡的人。但他又覺得唐突,畢竟陳諾言沒說一個願意,也不知道是否真的願意。

車在高速上時快時慢,導航每隔幾分鐘就要呼喚一次“你已超速”。

陳諾言把點的菜都嘗了一遍,最後又尴尬的發現距離約定時間還有十五分鐘。他無聊之際又突然想起先吃不太禮貌,急急忙忙的抽出餐巾紙擦手中的筷子。恰好這時,包廂的門被推開,許梓森穿着羊駝色的風衣走了進來。

陳諾言被他一吓,筷子掉在了餐巾紙上,剛好印出油水漬。

“叔叔,”陳諾言急忙站了起來,他說:“我就吃了一口。”。

“傻不傻?”許梓森看他緊張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餓了就先吃。”

“嘿嘿~”陳諾言一笑,臉上的梨渦就顯了出來。許梓森看的有些呆,這才一夜之間怎麽看怎麽覺得陳諾言長的對他胃口。

兩個人難得這麽淡定的坐一起吃飯,許梓森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顫抖,實在是不知道做點什麽說點什麽好。

兩個各自吃飯吃了幾分鐘,許梓森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幾乎是立馬冷下臉來,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他說了“馬上”就準備走了。

陳諾言擡眼看他一眼,他只來得及說抱歉。

陳諾言本來想問他為什麽一身的花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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