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鄒意的生日會是在晚上, 賓客皆是濃妝豔抹、盛裝出席。這是她五十歲的生日宴,是除卻紅白事之後辦的最隆重的宴會。賓客們都是相交多年往來較多的人,不少人互相也都認識,宴會還未開始就三兩成群的聊了起來。

江碧芊今天穿了條偏淡粉色的旗袍,旗袍上繡着點點紅梅,适合這樣喜慶的日子。她跟在陳秉杭身後有些不自在又有些忐忑,一是他兒子大搖大擺的把她還未認可的對象帶到了鄒意的生日會, 二則是她回過頭來對鄒意始終是心有愧意。

這份愧意是這麽多年姐妹情深的感情經不起的,就因為太好,而今一點點未曾說出來的狀似傷害的想法都令她無地自容。相比于這個, 她連帶着看陳諾言拉着許梓森坐主位這件事都沒有閑情去管了。滿心滿眼裏,她只想找個合适的借口去跟鄒意套近乎,好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一筆勾銷。

今天的鄒意好似非常忙,她只來得及跟賓客們打個招呼, 就去忙別的事了。江碧芊錯過了最佳機會,就只能一直幹等着着急。陳秉杭看的清楚, 藏在桌布下的手安撫性的拍了她幾下。

賓客們基本到齊的時候,酒店門口突然擠進了一群黑衣人。沒錯,是擠,也是是黑衣人。他們每個人都穿着純黑色的襯衫, 下身倒是簡單的過分——一條松松垮垮的五分運動褲,就像是專門為了幹什麽苦力而做的裝備似的,例如打架鬥毆。

賓客們基本都是鄒意的親朋好友,也都以為是什麽即興表演。直到黑衣人沿着酒店門口成兩排散開站好, 她們看清了從一群黑衣人中緩緩走進來的年輕男人。

陳諾言眼睛挑了一下,眼睛都看直了。許梓森眉頭一皺,有些冷意的手隔着桌布捏了他一下。

陳諾言卻像是沒發現他的不滿似的,整個人都要站起來。但是沒成功,而黑衣人中間為首的年輕男人則揮了揮手,随即就有人遞上話筒。

鄒意被她先生拉到主桌前面,難得辦一次宴會,風頭就被搶了,她有些哭笑不得。

“各位來賓晚上好,我是江晚城。”年輕男人擺了擺手,他身上純白色的西裝讓他在一群黑衣人中顯得更有壓迫力。卻偏偏在白色西裝右側繡了枝紅玫瑰,趁得他活像是個來搶親的。他本人倒是沒什麽吓人的氣質,強裝的時候還有些格格不入,笑起來倒也讓人喜歡,畢竟還是少年,煙火氣裏獨秀一枝的少年。

“在座的的各位或許知道我,或許也不知道。不管知不知道,我都在這裏統一介紹一下。”江晚城笑了笑,一雙鳳眼灼灼生輝,瘦了十五斤也沒能削減他調笑賣弄一貫張揚的氣質。他說:“江南天是我爹,江南天他弟是我叔,他侄女是我姐,唯一的姐。”

賓客們大眼瞪小眼,皆是搞不清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而後,江晚城又揮了揮話筒。他的語氣一改之前的調笑和漫不經心,正經的讓人唏噓。他說:“今天是阿姨的生日會,沈知洲在國外搞什麽研學交流趕不回來,我是來替兄弟站場的。”

“哈哈哈......”

“江家這小子長的是真的好,就是一股子痞味兒。”

“可不是嘛,剛提他叔吓死我了。”

“哈哈哈,鬧啥呢你。現在都什麽年代了,你還怕這黑社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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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酒店的時候沒看到嗎,掃黑除惡要大力舉報。”

“你懂什麽,快別說了.......”

賓客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最後笑着講別的事了。

可不是嘛,江晚城在的地方,氣氛總是迷之詭異的好。

經過江晚城這麽一鬧,賓客們聊得更歡了。畢竟江家在這個圈子裏的話題可不少,大家樂得互相找樂子。

“各位來賓,大家晚上好!感謝大家的賞臉,抽出寶貴的時間來陪我這個将老不老的人過生日。”鄒意穿了一身湛藍色的長裙,站在臺上笑了笑又說道:“我現在很後悔沒穿那條大紅色的裙子,我先生說我年紀一大把別穿那麽豔的衣服,今晚的風頭怎麽都是我的。”

“哈哈哈哈........”

賓客們經過鄒意這麽一說,各個都笑了起來。

“誰想到半路冒出江家這小子,”鄒意佯裝生氣的說道:“也不知道我現在去換衣服還來得及不。”

“好些年沒組織過宴會了,這人年紀大了,站久了還有些累。”鄒意一邊說着一邊彎腰揉了揉腳踝,她身後的屏幕突然出現了一張大照片,照片的背景是醫院,照片裏是一家三口,她和先生的懷中是一個嬰兒。

陳諾言隐隐覺得有些什麽事情要發生,他給江晚城打了幾個電話,站在臺側喜笑顏開的江晚城都沒理他。倒是他身邊的許梓森不滿的瞪了他好幾眼,見他不理自己,而後又假裝無事的喝着杯子裏的水。

“23年前,沈放跟我說要生個女兒。”鄒意笑了笑說道:“我看他可憐,就給他生了個兒子。”

賓客們又一陣哈哈大笑,屏幕上又出現了一個男孩的照片,長的很好看。

“俗話說兒大十八變,該操的心卻是怎麽都操不完。這孩子在我肚子裏的時候天天聽着他爸嚷乖女兒,好不容易爬出來了又聽着他爸嚷二胎。這不,嚷着嚷着嚷出毛病了。”

鄒意頓了下來,陳諾言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但是這個時候,他什麽都不能做,只能呆呆的看着他那一向叱咤風雲的幹媽在臺上繼續講以前的段子。

“這病倒是不輕不重,就是愛惹閑言碎語。我和沈放前不久去國外給他買了個房,但他死活說舍不得,怎麽也要回來發展。”

“什麽病啊?”

“沒事吧?”

“算不上病,就厭女症。”鄒意笑着說了一句,聲音比先前的任何一句都要響亮。

“......”

賓客們頓時鴉雀無聲,那些背地裏聽來的八卦又浮現在腦子裏。無非就是沈家那孩子是個同性戀,沈家那孩子找了個男朋友。

這些都是藏于私下裏調侃時會說的話,萬萬是放不得在明面上說來影響感情的。

“有病就得治嘛,我和先生總是要替他想想辦法的。”鄒意聲音裏沒有太大的起伏,就好像是在說別的事情一般說道:“後來他帶回來了個男孩兒,他說‘媽媽,我不過是喜歡男孩兒。’”。

本就安靜的大廳裏只有鄒意一個人的聲音,她說:“沒病就好啊,不就是喜歡個男孩子,這有什麽大不了的,你們說是吧?”。

“......”

場面是死一般的寂靜,臺下的都是相交數十年的親戚朋友。誰也沒想到她會在自己的生日會上聚齊了那麽多人,說了那麽多竟然是為了現場給兒子出櫃。

“啪啪啪......”

坐在主桌上的許梓森突然鼓起來掌聲,陳諾言反應過來之後也跟着鼓掌。賓客們相繼也跟着擡起了雙手,在吵鬧的掌聲中江碧芊緩緩的跟着拍了幾下,手貼在桌上,幾乎是聽不到聲音。

大屏幕上正放着的照片切換成了視頻,是一個關于愛的視頻,視頻上面是對異性戀、同性戀以及雙性戀的講解。

十幾分鐘的視頻,大家都認真的看完了。鄒意才又開始拿起話筒,她說:“我和先生這輩子為人也還算可以,能邀到這麽多的親戚朋友來參加聚會。但這也是我們的困擾,我們是半只腳踏進鬼門關的人了,可我的孩子他才20多歲,正是人生最美好的時候。”

“我想大家都猜到我的意思了,我在這裏先給大家說聲謝謝,感謝你們聽到這裏。”鄒意深呼吸了口氣,而後緩緩的說又說:“我年輕的時候做過記者,對流言蜚語社會輿論深有感受。為人父母的,總想着孩子能過得舒心一點不是。其實,我說了那麽多就是想說我兒子要回國了,他還年輕,心理承受能力沒經過社會的虐練,還很弱。我在這裏先跟大家說一聲,将來他可能會跟他的男朋友一起生活,我和他爸已經同意了。很多都是我和他爸帶來的熟人資源,并不是他刻意要認識的親戚朋友,他不應該因為我和他爸的原因而承受流言蜚語。我在這裏跟大家說一聲我兒子有對象了,相親什麽的也別找他了。還有,請大家嘴下留情。”

說了那麽多,最後這一句,短短九個字才是重點。

大家臉色各異,或紅或白都有些不好意思。這樣直白,是鄒意的風格。這又太尴尬,畢竟八卦是人之常情,不能免俗,根深蒂固。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你們的嘴說出來的話都是我和他爸引來的,要想維持這段交情,以後就得閉嘴。交情為難,閉嘴倒是顯得簡單。

鄒意說完就去讓人切蛋糕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絕口不提今天發生的事。

江晚城見沒什麽不順的事,就去找陳諾言唠嗑。

“哥,你怎麽沒告訴我?”陳諾言一把拽住江晚城,急的話都有些說不清楚。

“這不是聽說你忙着被關禁閉嘛,我哪敢打擾,我怕芊芊姨帶我去相親。”江晚城一屁股坐到江碧芊身邊,笑嘻嘻的說道:“芊芊姨,上次讓你替我爸問的那個薛阿姨怎麽樣了?”

“跟她老公複合了,說到這個,她女兒你見過沒有?”江碧芊對着江晚城八卦道:“長的可水靈了,我看着跟你挺般配的。”

陳諾言有些無語,真不知道他媽為什麽對許梓森偏見那麽多。江晚城也算是單親,但江碧芊就喜歡他的要死。

“算了算了,”江晚城連連擺手:“我看上的是她媽。”

“你這孩子,也老大不小了,說話還這麽口無遮攔。”江碧芊拍拍江晚城的肩頭又說道:“人執念太深不是好事,萬事萬物都有各自的緣法,太強求只能傷人傷己。”

江晚城也算是江碧芊看着長大的,她打心底裏希望他放過過去,好好的。

江晚城愣了一下,随即又微微笑了起來。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先是輕輕的咧開嘴角含笑而後才是張揚肆意的樣子。他一把扯過陳諾言怼到江碧芊面前,語氣一如既往的不正經道:“阿姨你不也在強求?你們大人就是這樣,自己做不到的事非要要求我們小孩子去做。”。

“你這孩子......”江碧芊愣了一下,正好看到鄒意在沿桌敬酒。不出幾分鐘,她就會來到她們這桌。

“呵呵......”江碧芊幾乎立刻恢複到以前的尖酸樣子,她語帶不屑的說道:“笑話,我怎麽做不到了,我才懶得強求。”。

陳諾言抓着許梓森的手微微收緊,江碧芊終于松口。不管是為了面子還是借機下臺,總之她是松了口。

“這鄒意一向大膽......”

“要我可受不了......”

“什麽同性戀,我看就是給她慣的,家門不幸。”

“噓......”

“噓什麽,我說幾句怎麽了,她鄒意再怎麽厲害,我也是她老公的弟媳,門口那群不三不四的人還敢打咱們不成?”

江碧芊他們後桌傳來了細細碎碎的聲音,聽那個意思,大概是沈家那邊的親戚。因着平時沒有深交,江碧芊他們這桌的人和他們都不認識。眼看着鄒意敬完酒就要過來,江碧芊啪的一下把自己的酒杯砸在了地上。

在本就喧鬧的聲中,這聲響很快就消失殆盡。但後桌的人卻是聽見了,全都回頭看着她們。

“我說晚城啊?這你鄒阿姨過生日,你帶那麽多人是來砸場子的?”江碧芊掃了身後的人一眼,江晚城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說啥呢?這不是來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親戚朋友,我怕鄒阿姨不好下手。我這安插在四周的保安都是帶了監控的,誰他媽多說一句,鄒阿姨不用知道,我自會替她解決。”

“你這孩子,知法犯法啊?”

“打一頓也不過就是賠點錢,扯不上法。”江晚城說完還裝模做樣的掏出對講機讓人盯緊點。

身後的人聽他這麽一說,臉色白一陣紅一陣的,但也都沒再說了。

鄒意一桌又一桌的敬酒,到江晚城他們這桌的時候,她順勢就坐了下來。臺上那驚魂的幾分鐘仿佛沒有在她臉上心裏留下什麽痕跡,她還是一副得體倨傲的樣子。她看了看許梓森和陳諾言,然後在這段堆滿了幹柴的坑裏加了要命的一把火,不痛不癢的。她說:“這醫生聯系方式我發你媽手機上了,如果要去看的話記得帶點禮品,人不收費。”

江碧芊默默的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臉色複雜多變,最後竟然松了口氣。

江晚城賤兮兮的去隔壁桌敬酒,貼心的把位置讓給鄒意。

隔壁桌的人見他過來,見鬼似的開始呼喚鄒意和她先生。最後,鄒意随便用了個理由打發了他們。

宴會散的不算早,但也并不晚,對于夜生活豐富的人來說,這甚至才開始。賓客們都無心吃飯,恍恍惚惚的告辭走人了。江晚城白色的西裝外套不知什麽時候脫下來擱在了臂彎,一個晚上的推杯換盞讓他有些疲憊。他眼神恍惚的掃了許梓森一眼,而後冷哼了一聲就走向了自己的車。

陳諾言剛想叫他勿要酒後駕駛,就看到黑色邁巴赫下走出來一個男人。他修長的腿包裹在西裝褲下,純黑色的襯衫一絲不茍的扣到脖子上方。唯一微微松開的是小臂上的袖口,襯着白皙手腕上的兩道紅痕,怎麽看都覺得不太正常。

陳諾言走近了一些,發現瘦的厲害的不僅江晚城。他微微一愣,李鳳鳴眼角的紅痕完全暴露在他的面前。他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麽,就看到江晚城被一腳踹進了車裏。

江晚城只悶哼了一聲就閉口不語了,李鳳鳴對着陳諾言微微點頭,沒有看向其他的人,自顧自的繞到駕駛位上。

黑色的邁巴赫在霓虹燈下消失殆盡,陳諾言後知後覺的爬進車裏就要去追,被許梓森一把攔下。

“我覺得這個時候你不适合出現在別人面前?”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暴躁不耐煩,想來是隐忍多時了。

“為......唔.......”陳諾言還沒問出口就被許梓森堵住了嘴唇,忙活了一晚上,真真切切碰到這個人的感覺令他心安。(此處本來應該爬個車,有這樣那樣,但是介于清水被鎖,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聽說可以更新了,我就來試試~

我覺得你們都忙着看別的文,肯定顧不上我,我先試試水。

愛你們喲~

本章留言發紅包哈,地址給我的火鍋底料已經寄出了,順豐哈。

沒有給的快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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