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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區這一帶海拔高, 山頂氣溫更是陰冷幹燥,像這樣連着降了兩日雨的日子,實在罕見。周梓寧披了件風衣站在窗口。牆角的地方有幾株芭蕉,被雨打濕了, 不少葉片壓彎了腰趟入泥地裏, 一片狼藉。
羅青青端着藥碗進來,看見宋婷坐在板凳上嗑瓜子就皺了眉。宋婷見她神色不對,忙解釋說:“經理不讓我管她呢。”
宋婷在泰安石材上任沒多久, 就被總工一個電話叫到了這幢豪華的別院裏。剛進來的時候, 她簡直震驚地無以複加,差點把周梓寧的後臺猜測到比爾蓋茨孫子上了。後來從幾個菲傭的閑言碎語裏知道她的處境,心理不免升起幾分同情。
也對那個男人沒了好感。
都有未婚妻的人了,還招惹人家小姑娘?
羅青青是個盡職的菲傭, 走過去勸。但是甭管她怎麽說,周梓寧像沒聽見似的, 臉上始終一點表情都沒有。說久了, 羅青青的聲音弱了下來, 心底有點兒怵。
宋婷見了,兩步過去把藥奪過來, 嘴裏讨好:“心情不好呢,一會兒我會喂給她吃的。”
羅青青不大相信。
宋婷就有點兒讪, 又打手勢又正表情,終于把她哄走了。但那藥,任她說老半天, 周梓寧壓根沒理會她。
宋婷只好耷拉着腦袋出去。
沈澤棠站門口有段時間了,門一開,靠着牆的背脊就挺直了。他的目光落到宋婷手裏的碗上,還是滿的:“不肯喝?”
宋婷只悄悄擡了一下眼就垂了頭。沈澤棠的臉色看不出什麽,不冷也不熱。
她更加覺得,這人就是個喜怒無常的變态。
不由細聲細氣:“休息着,一會兒我再進去。”
“給我。”
宋婷咬了咬牙,把碗遞給了他。
沈澤棠沒有敲門,擰了門把,端着碗就進去了。周梓寧站在窗口,像沒聽見似的,愣愣望着遠處出神。
她好像又瘦了,側面望去,下巴尖尖的,唇邊很白,恍惚地抱着肩膀望着窗外發呆。
周梓寧一直是很美的,哪怕是清瘦的病弱模樣。她光着腳站在那兒,布鞋子早被踢到一邊了,十個腳趾白而圓潤,踩在紅木地板上,不時翕動一下。
沈澤棠知道,這是她下意識的動作。
他家前面的大院有個名人故居,據說是民國時期一個政要的舊居,建築精美別致,既有中式的亭臺樓閣和水榭歌臺,也有後來晚晴時才建起的西洋小樓、鐘樓別館,解放後改了大使館,進一步擴建,如今更加美輪美奂,平時不讓進去。
沈澤棠年輕時雖然性格還算沉穩,也有叛逆的一面。剛交往那時候,他本着臭顯擺的心思,時常晚上帶着她從東邊角落翻牆進去。
有一次碰到警衛巡邏,被逮個正着,兩人二話不說就拔足狂奔。誰知那警衛新來的,特別正直,持着手電追着他們在裏面繞,逼不得已,兩人只好跳進了花池旁的荒草堆裏。
好不容易,警衛的腳步聲遠了。周梓寧怯怯地站起來,快哭出來了:“我的鞋……五哥,我的鞋掉了。”
沈澤棠低頭一看。
月光底下,她兩只白白的腳正懊惱地踩在泥地裏,不自覺地碾着幾根小腳趾。
也許是剛剛跑地太過狼狽,氣氛太過嚴肅,乍然放松,他還沒回過味兒來,忍不住就“噗嗤”一聲笑出來。
這一笑,就大大地不妙了。
沈澤棠還沒來得及收起笑容,周梓寧一腳踩在他的皮鞋上,狠狠踩,嘴裏罵他“王八蛋”。
後來啊,他好說歹說才給哄好了,一路背着她回去。
輾轉五年,她好像一點兒也沒變,還是纖細白瘦的影,側臉望去,鎖骨和肩膀的弧線特別美。
“藥喝了吧。”沈澤棠慢慢走過去。
周梓寧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沈澤棠把藥碗擱到一旁,握住她細瘦的肩,輕輕用力就擺正了:“我知道你心裏想什麽,有些事兒,我現在也說不清。但是周梓寧,有一點你要明白,十個簡素音也比不上你的。你犯得着拿自己身體跟她置氣嗎?”
周梓寧把手按在他的手上,擡起頭看他,面無表情地給他撸下去。
沈澤棠的臉,這才變了。
這些日子他工作忙,又得應付從美國趕來的簡素音,這女人可是個人精,不好糊弄。他夠心力交瘁了,她還給他來後院起火,直沖得他火氣往上冒。
要不是看在她病了,他早翻臉了。
“聽話,把藥喝了。”他耐着性子規勸。
奈何周梓寧吃了磅秤鐵了心,不管他說什麽,就是不搭理他。
沈澤棠輕噓一口氣,閉了閉眼睛,終于壓住了火氣,柔聲說:“算我不對,行嗎?你先吃藥,要怎麽樣,病好了再說。”
她仍是充耳不聞,仿佛他這人根本不存在。
好說歹說哄着不聽——沈澤棠胸腔裏翻湧的戾氣終于咆哮着席卷而出,拽了她的腕子就給拖到了床上。沒等她回神,他已經覆身而下,狠狠壓住她的唇。熱意拂面,氣息滾燙,周梓寧受驚,愣了兩秒後狠狠咬住他的嘴唇,死死地咬着。他也不甘示弱,把彼此滲出的血都盡數吞咽,還有她的眼淚,滾燙的眼淚……他心裏有一剎那的刺痛,轉瞬間壓制了下去……
被褥淩亂,他埋在她溫暖的身體輾轉,難以折返,擡頭卻看見她睜着眼睛恨恨地看着他,微微仰着頭,擡起的下颌線條帶着一種羸弱的無奈。除了憐惜,他心底更有一種征服的快意,還有情與欲,馳騁、舒爽、戰栗。
他望着她的眼睛,一遍遍撫摸她的側臉,然後猛地扣住她的下颌,于此同時深深撞入,在她抽搐般的收縮裏迸射。她狠狠一口咬在他的手指上。
沈澤棠盯着傷口看了會兒,發現滲出了血,回頭才發現她已經昏睡過去了,低頭吻了吻她的臉頰……
沈澤棠從屋裏出來,遠遠就望見了站在廊檐下的簡素音。她拿着一把舊式的灑水壺,意态閑适地澆灌着腳底的花草。
沈澤棠擡頭一看。
天雖晴了,但還是陰霾着。大雨過後,她竟然在這灑水?
“你是嫌這些花草死得不夠快嗎?”他系上領口還剩的兩顆扣子,走過去。
簡素音笑,手裏還故意一抖,灑出一大片水:“這些花草死不死,管我什麽事?”
“那周梓寧呢?”
提到這個名字,簡素音才放下了手裏的水壺。她的臉色并沒有多大改變,只是眼底的譏诮更甚了:“怎麽,想給你的心肝寶貝兒出氣?沈澤棠,你別忘了我們之間的協定,你能有現在的地位,離不了我。”
“你也別忘了,只是互利互惠,我不欠你什麽。”
沈澤棠如今的地位,在KS舉重若輕,哪怕是她那位KS的高層親戚,也得對他以禮相待。簡素音也怕惹毛了他,笑了笑說:“不說這個了。那批貨在段豐手裏,你打算怎麽辦?”
“我有我的辦法。”
“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耽擱太久了,上面很不滿意,那批貨必須拿回來。”
沈澤棠涼涼地說:“拿不回來又怎麽樣?”簡素音一怔,眉宇皺起,他又轉過頭來,正正對她一笑,頗為諷刺:“拿得回來,又怎麽樣?”
簡素音也不惱,悠悠笑,素手攀上他的肩膀,半個身子玩笑般倚過去:“那裏面有什麽,你也清楚。要是出了事兒,陸安平要完蛋,咱們也讨不了好。”
沈澤棠直接離開原地。
簡素音撲了個空,差點跌個洋相,循着他背影的眼神頓時沉了。
簡素音第一次見到周梓寧的時候,她和沈澤棠在一起,手牽着手的少男少女,笑容和善而純真。所以,簡素音在秋千架上也多看了她兩眼。
其實,那不是她和周梓寧第一次見面。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其實是在禮堂裏。那天晚上放電影,是部革命的片子,她和內院周邊幾個一道兒來的小姑娘坐在後排座。簡素音是在澳門長大的,各種時興的舶來品都看遍了,何況是這樣老掉牙的片子?她們看得津津有味,她卻一點兒不感興趣,目光往別的地方轉。
隔着人海,她一眼就看見了和段梵一塊兒過來的周梓寧。
之所以注意到他們,是因為他們正和一個穿着軍裝的中年男子說話。簡素音認得這個人,是空司後勤部門的一個首長,官還不小,此刻卻和藹地陪着兩個小孩子說話。她就覺得,這兩人身份不簡單。
演出完了,她破天荒地沒和其他幾個姑娘寒碜,找了個借口紮入了人堆裏。下臺階的時候,遠遠看到那一對少年少女周圍圍了不少人,都是平日人五人六的二世祖,這下一個個都賠着笑,姿态要多低有多低。
她聽到有人喊“段梵”,那少年大聲一應,回頭牽了那姑娘的手,笑嘻嘻沖到遠處。然後,一幫人起哄個不停。
他似乎是惱了,大喝一聲,抱了那姑娘在原地轉了一圈,直逗得那姑娘笑個不停。
青春、朝氣,還有眉宇間無與倫比的自信——簡素音站在原地,看了很久,一直看着……從那以後,她就愛坐在她寄宿的那幢樓底下看書。
因為她知道,要是他們回來,一定會從那兒過。
可是,第一次打照面,周梓寧是和沈澤棠一塊兒回來的。
簡素音那會兒心情很複雜,帶着一點兒目的,隔日路過練兵場的時候叫住了周梓寧,攀談了兩句,在廣播中和她一道兒吃了個飯。
周梓寧雖然話不多,但是心眼少,很快就被她摸清了虛實。
她這時才知道,她和段梵不過是發小而已。可是,簡素音是受洋文化熏陶長大的,思想遠要開放早熟地多,段梵看她的眼神,可不是她嘴裏說的“發小”那麽簡單。
沒過多久,內院爆出周梓寧追求對面海軍廟沈小五的事情,可謂掀起了軒然大波。段梵和周梓寧翻臉的事情,也傳得沸沸揚揚。別人都道段梵是看不得她低聲下氣去讨好他對頭,只有簡素音明白,段梵這是打翻了醋壇。
她和他認識的一個內院姑娘套交情,忍痛給了對方兩張張學友的演唱會券,那姑娘才把事情一股腦兒兜給了他。她說,段大公子這幾天天天窩在那個無名茶肆裏借酒消愁,醉生夢死,她哥哥有次去看他,還被他給趕了出來。
簡素音又使了渾身解數,騙到了那茶肆的邀請函。
老板聽說是段大公子的朋友,忙帶她去了包廂。屋子裏光線陰暗,她走進去的時候,差點兒摔了一跤。低頭一看,原來都是咕嚕嚕滾動着的酒瓶。
段梵的脾氣很差,黑燈瞎火的,甭管是誰,一個剛喝空的酒瓶就砸了過來。
“咣當”一聲脆響,碎片濺在她身邊,吓得她退了幾步,栽倒在地,鬓發也亂了,衣服也褶了,扶着胸口緩了好久。
她心裏犯怵,但是一想起這次來的目的,鼓起永遠走過去。她不安慰他,而是說,她是周梓寧的朋友,兩人閑暇時經常談心,她喝醉了說過一些夢話。
段梵也才正眼看她。
目的達成,簡素音連忙把準備的話說了:“其實,她自己心裏也矛盾,不知道選哪個。不過,人就是有這些劣根性,總喜歡新鮮的,常擺在身邊的,天天能看見的,那就不值錢了。只有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段梵本來不是那麽好糊弄的人。但是,連日來酗酒弄得他腦袋昏昏沉沉的,又是最脆弱的時候,鬼使神差聽了進去。
她馬上提出了自己的提議,兩人處對象看看。
當然,她說是假的,她也是為了幫周梓寧啊,誰讓她們是好朋友呢。
……
可是後來,周梓寧真的和沈澤棠在一起了。一個是工程學院的高材生,一個是年輕的海軍尉官,一對璧人,出雙入對。
而段梵,也沒有對她日久生情。
簡素音竹籃打水一場空,就此一場空。
可以說,她對周梓寧的恨意,就好比陰暗古宅裏蟄伏了幾十年的苔藓,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不斷滋生,還在加劇。
別說是指使陸茜賣了她,只要有機會,就是把她挫骨揚灰,她也絕對不會眨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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