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喂養思念(1)

更新時間:2017-04-17 20:00:05 字數:3476

晚上回家,跟向懷秀說了這事,問他知不知道。

向懷秀頗意外。“有這種事?我不曉得。你們剛結婚的時候,韶華有來問一些你的事,要你的照片,我想說你們都要結婚了,多了解彼此總是好的,倒沒料到他有這層用意。”寧寧與生父有接觸,他是知道的,寧寧怕他介意,事先征求過他的同意。

其實,這有什麽好介意的?他撫養寧寧,可沒要她與生父斷個一幹二淨,表哥雖是不像話了些,可也沒壞到骨子裏,父女倆總不好老死不相往來。

倒是韶華讓他比較意外,他心裏一定知道,寧寧嘴裏是不期不待不受傷害,但哪會真的一丁點都不在意,要真不在意,早任人自生自滅了。

或許是想,持續說些寧寧發生過的大小事給他聽,補補他所錯失的、女兒成長過程那段空白,一次不夠,說兩次;兩次不夠,說三次;三次不夠,就經年累月說下去……

你女兒這麽可愛、你女兒這麽懂事、你女兒七歲跌倒,跌掉兩顆門牙,哭慘了、你女兒超漂亮,異性緣超好,追她的人多到數不完……

但凡還有點人性,聽多了,哪會真的無動于衷?哪怕是一點、一丁點就好,只要能喚起丁存義一絲父愛,也就值了。

向懷秀光想,都替韶華心疼,他對窗寧,真的是沒話說。

“你跟韶華——真的就這樣了嗎?”真的,再也沒可能了?這麽好的男人,放掉了,多可惜。

丁又寧露出一抹像哭的笑。“是我不夠好。”不配擁有那麽好的他。

晚上睡前,樂樂照慣例跟父親通一小會電話,講完,突然将電話塞給正在擦臉霜的她。

“把拔要跟你說。”

“……”另一頭,藺韶華無語。

“韶華?”她接來電話,不解。“你要說什麽?”

“……”我沒有要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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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真覺兒子直腸子的呆萌屬性好煩。

剛才是兒子跟他說:“媽媽偷哭。”

他直覺便問:“為什麽哭?”

“不知道,把拔去問。”然後又被其他事扯開話題,沒想到兒子還記着這件事。

但是我無法真的去問她“你哭什麽”啊,笨兒子!

相無言了一陣,實在不能一直無聲勝有聲下去,他嘆口氣,道:“最近好嗎?看你跟樂樂處得不錯,應該是沒什麽問題了吧?”

“很好,我很好。”諸事順心,只除了——身邊沒有他。

沉吟了會,她啓唇道:“我爸的事……你怎麽都沒有跟我說?”

這會兒,換藺韶華靜默了。“只是覺得,你結婚、生了小孩,于情于理,總該讓他看看外孫。”

“你想太多了,他根本不在乎。”只要家用有定時送來,供他無止境地揮霍就好。

“在不在乎,總要做了再說,你不能替他下定論。”給他機會去接觸樂樂、喜歡樂樂,如果真的無感,再說也不遲。

“那一他對樂樂怎麽樣?”自己受傷就罷了,她不想連孩子也跟她一起受傷。

“還不錯,剛開始淡了些,近來好多了,偶爾會抱抱樂樂,買禮物送他。”

“他會對樂樂好?這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你現在給樂樂講的那套睡前床邊故事,就是他送的。”

“下次,好好跟他吃頓飯吧。以前的他怎樣,我不評論,但現在的他,我感覺得出真的有在改變,若他有心想修補過去的錯誤,你應該是最開心的,不是嗎?”

換作其他人,早恨死了,怨自己怎會有這種沒出息的人渣父親,但對丁又寧而言,從來都沒有要不要給機會、原不原諒的糾結,她只渴望,來自父親一個真心的擁抱,與認同。

“韶華……”她輕喊,心房被他捂得暖熱。

“謝謝。”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你真好。”

另一頭靜默了陣。想起以往,她每每說這句話時,總會揉進他懷裏,那甜甜軟軟的散嬌态……

打住思緒,他輕淺道:“我只是替我兒子争取他應得的,來自于外公的疼愛。”

如今的他們,也只能是如此,溫溫淺淺,雲淡風輕。

當晚,她哄兒子入睡,一個床邊故事都講完了,他還睡意全無。

“媽媽……”

“怎麽啦?”食指戳戳兒子嫩頰。“有話就說啊。”

樂樂翻身,窩進她臂彎,語氣有些悶悶的。“我想把拔。”

她一愣。

每次者說後天、後天,蘭韶華笑他樂不思蜀,但孩子心裏,不是沒賠着他。不敢開口說要回去,那樣好像抛棄媽媽,只好一直後天、後天地說,可是“把拔一個人……”

将樂樂送來她身邊,他,只剩一個人,孤孤單單。丁又寧又何嘗不懂,一語,說得她心房隐隐泛酸,揪着疼。

“媽媽明天送你回去陪把拔。”

“媽媽也回去。”小手揪緊她衣擺。

離婚二字,之于他的意義不大,三歲的孩子,也沒人能跟他解釋得太深,只知道,爸爸與媽媽沒住在一起,而媽媽總是太忙。

她沒應聲,将孩子摟近,輕輕拍撫。

無法承諾的事,她不知如何應答。

能回去多久?三天?五天?一個禮拜?一個月?一年?她終究還是得走,藺韶華身邊,已經沒有她的位置。

送樂樂回去,多少也有幾分個人私心,藉由看孩子的名義,偶爾能見見他,喂養心裏那頭,名為思念的獸。

樂樂,不只你,媽媽也想他啊……

只是,她的思念,難以言說。

隔天,藺韶華下班回來,聽見廚房傳來歡聲笑語。

擱下公事包,上前察看,母子倆在廚房玩瘋了。

兒子看見他,熱情投奔而來。“把拔——”

他接抱住兒子,拇指順手揩去小臉蛋沾到的面粉。“你們怎麽回來了?昨晚通電話也沒提。”

“你們”。

而且用的是“回來”,好似,母子倆只是回娘家小住幾日。

她心情大好,揚笑招手要他過來。“你回來得正好,問一下,面粉和雞蛋的比例要怎麽抓?”食譜寫得好籠統,适量到底是幾顆才叫适量啦!

“你也太高估我了。”他只是會做點家常菜,不是西點面包師傅好嗎?

她聳聳肩。“好吧,那萬一做出來不好吃,你要負責吃掉。”

“那要是好吃呢?”

顯然他問了個笨問題,另外兩位異口同聲回:“當然是我們吃啊。”

“……”當他沒問。

認命地挽起袖子收拾蔚房,把用完的東西整理歸位。

“怎麽突然想做餅幹?”

“中午送樂樂回來,看冰箱裏沒什麽存糧了,想說你應該忙,沒空補充糧食,去超市補給一下日用品,樂樂突然說想吃餅幹,我就順便買了食譜和材料回來。”

“你以前做過嗎?”

“沒有。”

“……”實在不知該說她勇氣過人還是信心過甚,他有心理準備,這些成品他大概得一個人包了。

成品如何其實也不太重要,樂樂壓模具壓得很開心,把餅幹雕塑成小熊、星星、兔兔,母子合力完成一件事,培養感情的過程才是重點。

“我只要求別讓我拉肚子,我明天還要見客戶。”

“幹麽對我們這麽沒信心。”丁又寧嗔他一眼。“你等着,一定好吃到吓死你一對不對?”轉頭尋求盟友聲援。

“對。”小幫手用力點頭附議。

他笑了笑,沒在這上頭争議,轉身擦料理臺比較實際。

清洗完流理臺的器皿工具,他替自己倒了杯水,靜靜看着母子二人,雙眸不自覺地暖熱泛酸——這樣的畫面、這樣的歡聲笑語、這樣暖融溫馨的氛圍,家裏頭從來不曾出現過。

好幾次,夢裏也曾有過類似的情境,但是醒來,獨眠的雙人床,永遠只有他孤零零一道身影。

這夢境般的一刻,他又能留住多久?

至少短期內,不會消失。

當晚,藺韶華有了答案。

樂樂睡後,她說有事要與他商量,一起到隔壁屋去談。

她說,樂樂還小,再怎麽跟他解釋離婚的意義,能理解的還是有限,才三歲的孩子,正是需要父母的年紀,他的願望很簡單,就只是能看得到爸爸,也看得到媽媽,這樣而已,她不想讓兒子面對選了爸爸就沒有媽媽陪的殘忍選擇題。

“我想了很久,是不是……我暫時先住過來,等過幾年,樂樂比較大了,不必我們說,他自然也會懂。”

藺韶華陷入凝思。“可是,你的工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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