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對于照顧兔子, 時顏有着豐富的經驗, 然而對于照看一只星際獸,時顏沒有任何可以借鑒的經歷。

不像是不知情又膽子大的兩個少年,時顏和機器人鐘驿照顧起這只星際獸來需要在意的東西要多得多。

雖然已經注意到這只星際獸在少年們的照顧下沒有要狂化的趨勢,不管是被逼着吃草還是被鐘驿睡覺的時候踹下床去, 它都非常好脾氣地忍了下來,但誰也無法斷定它真的不會在某個時候突然做出令人擔心的舉動。

時顏不想冒這個險,鐘驿當然也沒這個想法。

兩個人各自操作着機械臂,如臨大敵地把星際獸抱上床, 鐘驿又替它弄來了新鮮的肉類食材,然而就算是這樣,星際獸依然龇牙咧嘴地盯着他們, 仿佛随時會暴起狂化。

“可能是因為對機械有點敏感。”時顏猜測着星際獸這種反應的原因,對正在與星際獸對峙的掃地機器人說道。

機器人看起來已經有點不耐:“這家夥究竟是怎麽被送過來的?”

時顏原本也想不明白,但現在卻有了點猜測:“星際獸協會應該不至于認錯, 我看它對鐘……鐘驿和時顏挺喜歡的, 也許它是自己主動換進籠子裏來的。”

鐘驿說:“他們兩個人的身上究竟有什麽吸引星際獸的地方?”

這個問題讓這兩個人從對話裏說出來,實在是有些戲劇性,兩個人都是當事人卻又不是當事人,但誰都說不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

半晌沉默過去, 鐘驿自嘲地說:“我算不算是連以前都不如,十六歲的我還敢把星際獸踹下床, 現在的我卻在這把它當祖宗哄。”

時顏沒出聲, 因為這話同樣适用在他的身上。

小時顏每天順着星際獸的毛跟它親親蹭蹭, 現在他卻在這裏做肉羹讨好星際獸,只為了不讓這家夥發怒。

只可惜星際獸并不接受他們兩人的讨好,相比起硬邦邦的機械,星際獸明顯更喜歡軟糯的小雄蟲和開朗活躍的少年雌蟲。時顏和鐘驿把肉羹捧到星際獸的面前盯着它吃完,它非但沒有表現得乖巧半點,反倒更加趾高氣揚起來,舉着爪子撓了機器人鐘驿一臉。

機器人鐘驿大概自從當上元帥之後,已經很久沒有受過這種火氣了,他壓着滿肚子的不悅,卻又沒辦法對這随時可能爆炸的家夥發出來,于是只能扭過頭盯着房間裏的監控鏡頭問K74:“你以前養過小動物嗎?快想點辦法,找點藥放它食物裏讓它睡一覺行嗎?”

時顏被鐘驿矛頭指着,于是只能應道:“養過,不過這只明顯不能被稱為‘小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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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力能夠跟這只星際獸比的家夥,時顏倒是也養過,他這麽想着瞥了眼房間裏跟星際獸大眼瞪小眼的機器人鐘驿,友好地提出意見:“星際獸協會經常用藥物對付它們,大部分星際獸都已經有耐藥能力了,我覺得最好還是別用這種辦法,不然被他們發現了我們的意圖,結果會更麻煩。”

機器人鐘驿沒了聲音,時顏再看的時候才發現星際獸已經從床上跳到了掃地機器人的身上,從單純的撓它變成了張嘴咬它的機械臂。

時顏:“……”

機器人鐘驿動也不動地立在那,硬生生把煩躁帶進了機械音裏:“研究所要是塌了我賠行嗎?”

“恐怕不行,研究所裏還有不少重要的資料。”時顏讓機器人鐘驿按捺住了激怒星際獸的想法,提議道:“也許可以出聲逗弄一下它,它好像很喜歡聽別人說話。”

他們的交流向來都是通過網絡相互傳遞聲音,只有彼此能夠聽見,其他人當然是聽不到的。

聽見時顏的建議,鐘驿頓了片刻,對時顏說:“我的系統音只有那幾句。”

時顏回應:“我也是。”

戚所長制造K74系統的時候大概是覺得研究所裏有個吵吵嚷嚷的鐘驿已經非常熱鬧了,根本不需要別的聲音,所以K74并不是可以與蟲族正常用語言交流的智能管家,它的系統語音裏只有極其簡單而無聊的“你好,很高興為您服務”這種無用的功能型語音。

相較之下,似乎還是掃地機器人會說的話更多。

時顏提出了建議,機器人鐘驿在思考了半晌之後,終于半推半就地開啓了語音。

掃地機器人頓時改變形态成了戰車模樣,雙眼的紅燈閃爍起來,開始用正經的音調大聲喊道:“戰魂模式啓動!沖鋒!清除邪惡勢力!清除邪惡勢力!”

大概是它的動靜太大,原本正打算撲到機器人身上的星際獸竟然呆愣了下,爪子僵在了半空中,繼而蹲坐在床上看起了鐘驿的表演,半天沒能有別的反應。

等到鐘驿喊完一輪,房間才終于靜了下來。

那只星際獸終于沒再折騰了,這時候瞪圓了眼睛看着鐘驿,嘴巴微微咧着,嘴裏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機器人鐘驿沉默了片刻,出聲問時顏:“我怎麽覺得它在笑?”

雖然之前已經看過了許多次鐘驿的喊話,但不知道為什麽好像每次看都能有新的感受,時顏忍着笑意,安慰似地回了句:“我覺得好像真的有用,你看它已經不鬧了。”

機器人鐘驿:“……我怎麽覺得你也在笑?”

時顏連忙解釋,好在鐘驿也沒有就這個事情計較到底的意思,重要的事情是星際獸終于被哄住了,這讓他們同時大松了口氣。

有了經驗之後,接下來要照顧這只星際獸就要容易很多了,星際獸似乎對“戰魂隊長”的表演相當癡迷,每次只要這只星際獸有要狂化的趨勢,時顏就會提出讓機器人鐘驿開啓那段語音安撫星際獸,鐘驿每次要面子的不肯答應,時顏就一本正經的用冠冕堂皇的理由說服對方,時間久了,機器人鐘驿也有些忍不住了:“你最近是不是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時顏這才記起來自己是在用鐘驿部下的身份在與之接觸,他于是斂去笑意,又中規中矩地扮演起軍部雌蟲的角色。

而在這段照顧着星際獸的時間裏,鐘驿和時顏其實也沒有閑着,鐘驿派出了他的機器人大軍們時刻關注着主星學院的動靜,也有人在暗中保護着小時顏和鐘驿的安全,而時顏則負責在研究所裏代替鐘驿傳達他的命令,當然偶爾也會和頻道裏的各種雌蟲們聊天。

不過短短半個月的時間,時顏已經和這些俯身在機械上的軍部雌蟲們打成了一片。

時顏的适應環境能力極好,也能夠完美地融入進大家的話題,軍雌們的聊天內容從機械保養到雄蟲明星,時顏都能夠接得上話,這些軍雌們大概做夢也想不到,這個和他們一起在頻道裏談天說地聊各種趣事和雄蟲八卦的家夥,竟然其實是名雄蟲。

當然鐘驿依然不知道這個機器人頻道的存在,也不知道時顏每天沉默的時候究竟在做什麽。

這麽又過了段日子,秋天漸漸也到了,在星盟的安定節那天,研究所裏開始改換起新的布置。

這個主意是老所長提出來的,每年安定節的時候,研究所裏總要改換點裝飾,其他研究員們總說不知道他是為了轉換心情,還是因為閑着無聊。

研究所的牆上換了好幾幅壁畫,牆面也重新刷了種顏色,每個房間都做了點調整,大家還替時顏和鐘驿的房間裏又多擺上了好幾個玩偶和小飾品,這就算完成了修飾。

而在新的布置完成之後,戚所長帶着大家在研究所裏轉了轉,也覺得十分滿意,最後親自下廚給大家做了頓飯當做犒勞。

吃飯的時候大家喝了幾口酒,戚所長說是可惜鐘驿和小時顏不在,否則還能大家一起過節。研究所裏大家都挂念着那兩個少年,聽見這說法都沉默了下去,還是瑞昊笑了笑,勸慰大家說還好這兩個小家夥不在,否則大家都不能痛快的喝酒了。”

聽見這說法大家又笑了起來,這群成年雌蟲相互又彼此灌了點酒,研究所的節日雖然少了兩個人,但卻也不算冷清。

而這時候時顏也在透過鏡頭看着他們,機器人鐘驿在餐廳的角落裏等待着,身邊蹲着只兔子模樣的星際獸,看着他們的眼神同樣專注無比。

那頭也不知道是誰灑了點酒在戚所長的袖子上,被戚所長笑罵着灌了好幾杯,其他人瞎起哄似地鬧,就連平時看起來斯文的安洲也扶着眼鏡看着這場景笑。

機器人鐘驿突然出聲道:“這是研究所裏的倒數第二個安定節,我小時候最喜歡過這個節日,跟着老頭子去逛每一個房間,老頭還喜歡把準備給我的禮物藏在某個房間裏面,讓我自己去找出來,我每次都得從早上找到晚上。”

這些是時顏來到研究所以前發生的事情,時顏靜靜聽着鐘驿的話,沒有出聲。

機器人鐘驿又說:“可是後來我去主星學院上學,就沒機會再回來過節了,主星學院裏每年都會有慶典,看起來比這個山上面的研究所熱鬧多了,可過去這麽多年,只提想到安定節,我想到的還是小時候在研究所裏過節的樣子。”

“這個時空的我現在應該是在學院裏。”機器人鐘驿又說,“沒記錯的話,時顏剛進學院過的第一個節日,我帶着他去了學院的池塘旁邊,後來他看煙花看到睡着了,就靠着我,睡了大半個晚上。”

機器人鐘驿說的這些,時顏都還記得。

鐘驿原本是極受這種熱鬧場合的歡迎的,但他那天節日卻沒有出現在人群裏,因為剛進學院不久的時顏還有些無法融入人群,所以鐘驿帶着他悄悄去了人少的池邊。

而時顏就這麽看着煙花,聽着鐘驿的聲音,不知不覺就睡着了過去。醒來的時候星光漫天,他被鐘驿圈在懷裏,身上蓋着件厚重卻溫暖的衣服,而身旁的人正專注地看着他。

那在時顏的印象裏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現在在這個時空裏,這一切正在發生着。

時顏突然有些分不清昨日和現在,他對着機器人鐘驿問:“鐘元帥,你會後悔嗎?”

機器人鐘驿靜了片刻,回應道:“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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