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
Summary:關于過生日這件小事。
Vergil坐在大廳的椅子上,面前是一臺叮鈴作響的電話。他盯着它像盯着一只渾身粘液和爛泥、剛從冬眠中醒來的青蛙,或者是在魔界一個月沒洗澡的兄弟。
終于他拿起黃銅聽筒湊到耳邊,依舊保持着沉默。他絕對不會說那句愚蠢的開場白,爛透的店名,只有同胞兄弟被垃圾食物塞滿的腦子才想得出來。
“Dante!後天是我十九歲生日!你去年居然敢放我鴿子!所以今年你再不陪我過生日我就,就——”拔高了八度的女高音刺得Vergil皺起了眉,但聽到的名字讓他沒法把聽筒扣回去。
“我就把布偶娃娃再堆滿你的房子!”對面的女孩抛出了要挾條件,“Patty說到做到!”
“好。”
Vergil撂下了聽筒,他沒興趣聽女孩子叽叽喳喳的抱怨。反正都是之後都是Dante的事情,他只負責“接電話,記下感興趣的委托,遇到推銷的直接挂,別把它劈成兩半。”他思考了一下自己兄弟的原話,覺得可以把這個歸類為‘感興趣的委托’——他有預感,Dante會為此頭疼一陣子,而這往往令人心情愉悅。
“呦,一日接線員生活體驗如何?”
扛着劍的惡魔獵人踹開了他們飽受摧殘的大門,哼着小調走進來。Dante今天心情非常好,這次的委托人是位高檔餐廳的老板,在幫忙把後廚的那幾個偷吃牛排的低級惡魔清理幹淨後慷慨地給了他一堆餐券,這意味着他可以享受很長時間的頂級披薩而不用付錢,哈,幸運日。
他喜滋滋地摸了摸兜,終于想起來自己老哥還守着他們那臺一周都不一定能響起一次的電話。自從Morrison成為事務所的全權代理人後,那些奇怪的委托電話基本沒再騷擾他們(天知道為什麽會有老太太請他們找丢失的寵物貓),他才放心大膽地讓Vergil坐在那把椅子上。沒別的意思,他才不會承認這滿足了‘親哥給自己打工’的幻想,每個人都要為這裏的水電費出一份力,這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
“有個女孩找你。”桌後的男人皺眉,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聞起來就像一塊能走路的馬蘇裏拉奶酪,還是發酵過頭的那種。
“找我?”Dante轉了轉眼珠,突然後背一陣涼意,“她是不是叫Patty?”老天,他忘了又快到五月份了,去年放小姑娘鴿子的事還沒好好道歉,這回人家直接找上門,接電話的還是自己二十多年沒怎麽和人類交流的兄弟。
Vergil點了點頭,欣賞着胞弟臉上痛苦又糾結的表情,好像剛吞了一份不加草莓的草莓聖代。
“告訴我你沒答應任何事情。”
Dante撐着桌子俯視那雙灰藍色的眼睛,試圖做最後的掙紮。媽的,他就知道Vergil的一切行為準則都是建立在給自己找麻煩的基礎上,可這次的麻煩他大概真的應付不來。
“當然不。”
Vergil扯出一個冷笑,手中的刀帶着刀鞘重重地擊中了面前人的胸口。太近了,他覺得完全要被壓在那片陰影裏,這樣角度的凝視令他感到煩躁。這樣才對,他召喚出幻影劍和揮舞着大劍的兄弟對打,打碎了頭頂的吊扇和牆邊的書櫃,那個電話不知被誰劈成了兩截,反正他們都認為是對方幹的。
他們坐在一片狼藉的房間裏商量怎麽給小姑娘辦一個生日派對,就在這棟房子。作為去年某人缺席且沒有道歉的補償。
“讓我想想……氣球,鮮花,橫幅,蛋糕和生日歌?可愛的小裝飾,粉紅色的蝴蝶結?”
Kyrie抱着他們的發言枕,她給孤兒院的孩子們過生日時大概準備的就是這些東西,雖然沒有精致的禮物和大餐,甚至需要把日期相近的孩子安排在一起過集體生日,但大家一起在燭光裏唱生日歌的畫面依舊是最溫馨的回憶。
“随你們怎麽搞吧,反正沒法比現在更亂了。”事務所的擁有者之一坐在被切成兩半的臺球桌上,把黑球在手上抛來抛去,“我可以負責定所有的披薩,焗面和甜點,有喜歡的口味和我說——只是別讓我給它們的角上系蝴蝶結就行。”他看向牆上巨大的惡魔頭顱,把手裏的東西準确地砸進它的眼眶。
“我們是不是也要準備一份驚喜?”
Nero放下從女士那裏借來的星座書,那些像天書一樣的占蔔,護身符和幸運石搞得他頭昏腦脹。Kyrie說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就喜歡這種浪漫又神秘的解讀,或許能從這裏找到一些關于禮物的靈感。可他研讀了半天就完全迷失在看起來都差不多的個性解讀裏。
“把硬幣向着天琴座的方向扔進許願池就會遇見自己命中注定的愛人?”他低聲嘀咕着,“真的會有人信這些東西嗎。”
“這也是命運崇拜的一種,人類總是對這種宏大又宿命的理論很着迷。”V把那本書翻到背面,一副黃道十二宮圖印在深藍色的封底,“把渺小的個人和永恒的星辰聯系在一起,給本體存在找到一個聯系,相信那些神話裏浪漫的傳說就能發生在自己身上。”
他望着依舊一頭霧水的同居人,“擁有力量能掌控自身命運的人理解這些有些困難,不過我不建議你從這裏挑給那位小姑娘的禮物,生辰石一般由親近的人贈送,不太合适。”
“那送什麽……”Nero瞥到了站在臺燈上打盹的藍色大鳥,Griffon難得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沒來插嘴。他搓着手不懷好意地湊近,“商量個事呗,老兄?”
第二天整個大廳被淹沒在玩偶的海洋裏。
到處都是兔子,鹿仔和小熊。有些還穿着裙子,頭上系着蝴蝶結。這是Dante從那些回憶裏搶救出來的片段,鑒于這些年接觸過的女性大多都超出了正常人類的範疇,他實在不知道一個十九歲的女孩會喜歡什麽東西,大概和之前差不多?他又想起了那天推開門看到滿屋子毛絨玩偶和蕾絲窗簾的畫面,巨大的心靈沖擊。
更多的蝴蝶結和彩帶占領了他挂滿戰利品和武器的牆,星星彩燈在骷髅的眼窩裏一閃一閃,惡魔的利爪裏捧着粉色的氣球,就連那張滿是尖牙的嘴裏也塞進了一個蘋果。
“Patty,HAPPY BIRTHDAY!”
他看着一條巨大的橫幅被挂上正對着大門的牆,蓋住了那個面目猙獰的頭顱,扯着兩端站在椅子上的兩人還在争論不休;
“你往上一點,歪了。”Nico扯了扯手裏的繩子。
“為什麽不往下一點?你要挂到天花板上嗎?”Nero回給她一個白眼。
“那也比鋪在地板上強。你到底能不能在上面打個結?我胳膊酸得要掉了。”
“憑什麽要聽你的,我的胳膊可沒事,哈,等着比誰舉着的時間長?”
“你今年只有三歲嗎?”Nico對這個臭小子忍無可忍,抽出槍打斷了他踩着椅子的一條腿,看男孩在地板上和成堆的兔仔玩偶滾成一團。“哭着去找你的小夥伴吧,甜心。”
Nero對此的回應是把更多的玩偶砸到女機械師的臉上,那條橫幅可憐兮兮地躺在角落,沒人再去關心它應該是挂在天花板上還是鋪在地上了。
蕾絲窗簾,印着仙子、城堡和飛馬的兒童畫也在他們的準備清單裏。而回憶這些細節可能是最折磨人的部分,“我記得那個東西也系着蝴蝶結。”Dante看向牆邊的架子鼓,“大概看起來像一堆……呃,化了的奶油蛋糕。”
“記憶猶新,當時我以為你在這個狗窩裏終于瘋了。”Lady把粉紅色的緞帶系上其中的一個,“我依舊保留這個評價,”她打好最後一個結,“不過現在看起來有一條鏈子系在你脖子上。”
“拜托,沒人告訴你毒舌會使人長皺紋嗎?”被拴住的男人咧咧嘴,遞給她另一條紫色的綢帶。
“說真的,你确定Patty還會喜歡這種風格嗎?你們有好幾年沒見,她從穿着蛋糕裙的大小姐變成嘻哈少女也說不定哦,皮褲紋身加鉚釘那種。”
“那我也只能等着被嘲笑了,”Dante回給她一個苦笑,“時間不等人啊。”
第二天當他看到十九歲的女孩依舊穿着蕾絲裙子,坐在他們被玩偶和抱枕裝飾過的沙發上時松了口氣。
黑色的大貓趴在她的膝上,随着頸上皮毛被手指拂過的頻率發出愉悅的呼嚕聲。“這份禮物送給最美麗的姑娘!”Griffon叼着一枚寶石發卡從二樓飛下來停在詩人的手臂上,被珍珠與月光石簇擁着的貝母落在Patty的手心。
“鮮花環飾着黎明的眉宇,長翅的雲在她的金發上撒滿花朵。”(1)
V娴熟地從詩集中挑出合适的一句來贊美今天的主角,嘴角勾起的弧度優雅的無可挑剔。
“哇哦……謝謝你!你是馴獸師嗎,你的寵物們真的好酷!”
金發女孩被這個剛認識十分鐘的人打動了。Kyrie說得沒錯,這個年齡段的女孩都對神秘,複雜又優雅的事物沒什麽抵抗力,特別是再加上一只毛茸茸的大貓和會念贊美詩的奇特鳥兒。Patty全然忘記了來這裏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那個放了自己鴿子的混蛋算賬,實際上她推開門看到房間裏的裝飾時就打算原諒Dante,看在他還記得那些玩偶和蝴蝶結的份上。
“我不在馬戲團工作,它們都是我的同伴。用尖牙把敵人撕碎,用閃電把它們烤糊,”像是要故意吓唬小姑娘,V打了下響指。Griffon劈下一道雷電把地板燒了個洞,“我是個惡魔獵人。”他說。
“像Dante一樣?那你是被他雇傭來的嗎?還有那兩個大姐姐?”
Patty眨了眨眼,她從來沒見這棟房子住過這麽多的人。以前如果不是自己和Morrison還定期來這裏,把那個人從雜志和披薩盒子裏刨出來,他可能會一個人待在這裏直到衣角都爬上蛛網;或許Lady也是抱着這樣的微妙想法上門讨債,別扭的情緒總是會傳染。
“雇傭?不,當然不是,等你見到了另外兩個人就知道了,我猜他還沒來得及告訴你,這也算是今天的驚喜之一。”V盯着桌子上的小熊和兔子玩偶,它們被擺成了圍在一起開茶話會的樣子。他發出一聲輕笑。
“至于我們為什麽會住在這裏……大概是因為‘家族業務’?”
在他們的蛋糕從廚房端上餐桌前發生了一場小小的事故。
過生日要帶生日帽。一個五顏六色的圓錐,上面系着彩帶,擁有‘誰帶上就能變年輕’的神奇魔力。
Vergil盯着自己兄弟遞過來的彩色殼子,“你現在的樣子像一個化了的甜筒。”他如實評價了那顆灰色腦袋上頂着一個同樣款式的帽子的效果,“別試圖把我變得和你一樣蠢。”
“哦老哥,你的刻薄話要把我割傷了,我可是記得當時你是怎麽搶我的那頂也戴在頭上,只是因為那看起來就像老爹惡魔化的兩只角。”
Dante把手裏的帽子扣在頭頂另一邊,發出一陣大笑,“雙倍的愚蠢!所以你知道為什麽總是我先嘗到第一口蛋糕了嗎?”他召喚出大劍擋住飛來的瑩藍色光劍,它們其中的一支把那兩個尖頂削掉了。
Nero在他們把客廳第二次拆掉之前阻止了這場有關尊嚴與黑歷史的打鬥,遞給他們兩頂新的帽子。好極了,現在他們三個可以平分那些愚蠢了。
終于他們可以坐在餐桌旁一起分享美味的晚餐,還有一個巨大的,澆了草莓果醬和乳酪碎的蛋糕。
微小的光點在蠟燭上一顆顆亮起來,Dante皺着眉,手裏捏着一根快要熄滅的火柴。
他當然可以用更帥氣的方式點燃它們,比如子彈擦過浸了油的棉芯、甩一圈永遠燃燒着的DR. Faust或最簡單的,找女士們借一下打火機。但那些都比不上從松木枝和紅磷上冒出來的火焰,似乎它的出生地也能代表些額外的東西;和戰鬥,惡魔與殺戮完全無關,它生來就是為了點燃那些柔軟的,刻着花紋的蠟燭,慶祝某個生命在這個世界又度過了一個年頭。
在那根木條快要燒到手指時他成功地點亮了十九根蠟燭,已經可以想象一會兒它們被取下來的時候把蛋糕戳了多少個窟窿。或許他們應該準備數字形狀的,簡單又明了。可他已經忘記了自己最後一次過生日是在八歲時,那個數字對于足夠兩個男孩分享的蛋糕來說算不上是個負擔。于是Dante看向自己的兄弟,帶着可笑的尖頂帽子,點燃的火光也跳動在那雙灰藍色眼睛裏,這個場景對他們而言都過于久遠。
V拿着銀色的手杖,把它當成指揮棒,Griffon和Shadow蹲在他面前,“預備——”他的聲音帶着笑,想起了同居人懇求自己的對頭答應幫忙的窘迫樣子。不過這确實是一個有創意的點子:
大鳥抖了抖羽毛,開始唱出第一個音節,黑豹也發出低沉的吼聲伴奏。
由惡魔帶來的生日歌合唱,演出效果雖然鬼哭狼嚎但居然也還在調上。
另一個甜美的聲音也加了進來。Kyrie閉上眼睛,這首歌自己原來每個月都會陪着孩子們唱一遍,“祝你生日快樂。”只有一句歌詞配上簡單又好記的旋律,就連咿呀學語的小孩子也能跟着哼唱。
或許也包括這群早就忘了生日為何物的人,更多的聲音加入進來,有些有歌詞,有些沒有,現在也沒人去在意這些細節,只是任由屬于普通人類的柔和旋律把當前的這段時間淹沒。
“過了這麽久你還是學不會用手開門。”Patty看着門上的一個灰腳印搖了搖頭。
“我現在沒多餘的手,真是不好意思。“Dante把最後一勺草莓慕斯塞進嘴裏,靠着他們的大門滿不在乎地聳聳肩,粉紅色的果醬粘在嘴角,“你現在不還是要我送你去找媽咪?”他向着道路的盡頭吹了聲口哨,一位金發的婦人站在汽車旁向他們揮手。
“切,小氣鬼Dante。”
女孩提起裙擺走下樓梯,高高挽起的金發上別着珍珠色的貝母,惡魔獵人叼着勺子跟在後面,緩緩下沉的太陽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那天的電話不是你接的吧?你才不會答應得那麽爽快。”
“是Vergil,忘了告訴你我還有個煩人的兄弟,能讓我不爽的事他搶着幹。”
“但你也沒生他氣,不是嗎?”
“你從哪看出來的?”
“剛才吃蛋糕的時候你把盤子裏的巧克力棒全都塞給了他。”
Patty看着身邊的人發出一陣笑聲,為什麽這些男人總以為自己那些小心思藏得很好?她曾經覺得Dante就像一個謎,為什麽一個人能那樣的活着?對一切都滿不在乎,沒什麽能讓他停下腳步長久地看一看,即使是自己和Morrison。她不能否認每年的生日邀請有一部分原因是想确定這個人還存在于世,即使只有一天也好,從那棟陰暗的屋子裏出來。或許是天性使然,她想拯救這個人,即使Dante強大到能殺死所有的惡魔,那些年裏她依然覺得他是需要被拯救的那一個。
可自己并不是能夠拯救他的貝阿特麗切,有人把他從地獄裏拉了出來。也許是被他叫做Vergil的兄弟,也許是那個與他們酷肖的男孩或者神秘的黑發詩人,或許是那棟房子裏的更多人。
那些眼神,說話的語氣和神情,親近又自然的舉動,看起來像玩鬧的争鬥和吵嘴……所有的細節拼湊成了一個完滿的結局——一個能讓他停下腳步的地方。
“你看起來和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完全不一樣了。”
Patty停下腳步,認真地看向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在那一瞬間Dante真切地意識到面前的女孩已經不再是十年前的小姑娘了,時間不等人。
“我指的是你變得又老又醜啦!”
在他能找出反駁的話前,女孩向他扮了個鬼臉,向不遠處的親人跑去,高跟鞋敲在馬路上嗒嗒地響成一串。“謝謝!今天我玩得非常開心!”
或許也沒什麽變化,有些東西依舊保留着。
直到那輛車消失在街道轉角,Dante才慢悠悠地沿着人行道往回晃,有光從他們的窗戶裏透出來。看來這個月的水電費應該是交齊了,抱着這樣的想法,他決定拐去酒吧買一份草莓聖代。
Nero站在那扇門前,手臂擡起又放下。
他曾經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推進了那扇門,進行了一場同樣毫無準備的談話。雖然最後的結果不算太壞,但并不代表他有足夠的勇氣主動挑起和自己父親的對話。
但那個畫面就是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V望着在燭光裏閉眼許願的女孩,眼睛裏是本人都未察覺的好奇與渴望。
或許自己在這件事上并沒什麽值得炫耀的部分。男孩煩躁地抓了抓腦袋,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準确的生日是什麽,孤兒院的修女也只是把發現他的那一天當成那個特殊的日子。但他起碼還可以和同一個月份的孩子分享蛋糕,能夠在數量永遠對不上的蠟燭前找到一個地方把思索了很久的願望倒出來。Kyrie和Credo也會給他帶來禮物,有時是一件手織毛衣,有時是一把木頭手槍,這已經足夠讓他對那個錯誤的日期抱有期待。
“有人為你們的降生感到欣喜和感激,你們并不是被抛棄的孩子,而是彼此的兄弟姐妹。現在讓我們慶祝這個被斯巴達祝福的日子,要記得你們不是孤身一人。”
他想起了修女在切蛋糕前誦讀的句子,擡手敲響了面前的門。
對于他的問題Vergil給出了兩個答案,兩個日期。
“我無法替你選擇,你要自己去想。”年長者放下手中的書,“什麽是對你真正重要的。”
男孩看着自己父親臉頰邊的藍色鱗片,關于那份禮物的代價他從未聽Vergil提起過,好像憑空多出來的尖爪和鱗片并不存在一樣。或許一年前他還會認為那是惡魔之子的高傲性格使然,就像自己那句不假思索的“為什麽”。
但現在他已經可以讀懂一點那些沉默中的語言。
“謝謝。”
這是遲來的道謝,為了這兩個答案,為了那份珍貴的禮物。
Kyrie發現Nero待在廚房的時間明顯變多了,特別是自己在制作甜點的時候。
不過這次大概不是為了偷吃冰箱裏的巧克力。她拍了拍正往烤箱裏探頭探腦的男孩的肩膀,“你想烤點什麽嗎?焗面還是貝果?”
“我就看看……”Nero被吓了一跳,眼神不住地往溫控盤上瞟,“焗面和貝果需要設置的溫度不一樣嗎?”
“當然!不僅溫度不一樣,需要的時間也不同哦,有時只差幾分鐘口感就完全不一樣。”女孩眨眨眼,“你怎麽突然對這些感興趣了?”
“沒,沒有……我就只是随便問問,別放在心上。”Nero匆忙溜出廚房,忘記收起自己放在櫃子上的菜譜。
“……巧克力杏仁蛋糕的制作方法?”Kyrie看向被折了角的一頁,笑着搖了搖頭。
烘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特別是初出茅廬的菜鳥就想上手嘗試高難度作品時。即使你已經在腦海裏排練過無數次流程,從稱量面粉到打發奶油,甚至是裱花的傾角都還原的分毫不差,等到真正動手時依舊可以演變為一場災難。
“操!”
Nero看着手裏的蛋殼,鋒利的邊角把蛋黃戳了個口子,黃色的蛋液在蛋清裏融成一團。他試圖用勺子把它們分開,但除了把局面搞得更糟外沒任何效果。絕望地看向垃圾桶裏摞成一堆失敗産物,他發現已經沒剩下幾次‘六個雞蛋’讓自己邁出第一步了。
“糖霜是加三勺還是四勺……?”
懷裏抱着加了面粉和牛奶的小盆,他從碗櫥裏拿出糖罐,那雙鬼手舉着菜譜懸在面前,方便他随時查看步驟和配料,來自惡魔的饋贈偶爾也有不惹麻煩的時候。
“這個指的是湯勺還是茶勺?‘适量’又是多少?是先放蛋白粉還是和蛋液一起放?”
更多的問題把這個初學者難倒了,Nero覺得自己正逐漸迷失在語焉不詳且毫不精準的指導步驟裏,為什麽不能像機械維修手冊一樣定量描述?他單手擰開蓋子,細碎的糖粉飄進他的鼻子,Nero背過身打了個噴嚏,頭頂的菜譜抖了抖還是砸了下來,正好掉進了盛着面糊的小盆——這也是災難的一部分。
“哦吼~我們的可愛男孩今天準備炸了廚房?”Nico靠在門邊,看他手忙腳亂撈出那本糊成一團的書,“想要一個人給V過生日嗎,也太沒團隊精神了吧?”
“你在偷學我做甜點對不對?”Kyrie從Nico背後探出頭,完全沒給男孩解釋的機會,“巧克力杏仁蛋糕,我都看到了哦,那個菜譜的折角!”
“……所以還有誰知道了?”
“比你想象的少,比實際的多。小鬼,你的動靜可以再大一點,整條街的人都聽得見你的哀嚎。”
“你給我出去。”
Nero憤怒地瞪着自己正試圖擠進廚房裏的便宜叔叔,下意識舉起手中的東西對準他的鼻尖。等到門口傳來姑娘們的笑聲才發現自己舉着的是打蛋器,操,這該死的肌肉記憶。他暗罵一聲,“拿了你的披薩就趕快走,我不需要你的任何幫助。”
“別那麽狠心,孩子,我不是來添亂的。”Dante用了真誠懇切的語氣,眼神裏卻明明白白地寫着‘你已經把這裏搞得夠亂了有什麽資格趕我走’,走到那個一片狼藉的流理臺前,用手指抹了一點盆裏的奶油塞進嘴裏,“糖放少了,不夠甜。而且沒放可可粉。”
“哈,你還是個美食評論家了?”
Nero很不服氣,于是也嘗了一口。Dante沒說錯,确實有點淡,他說服自己承認試圖沒加可可粉就想搞出巧克力蛋糕的巨大失誤,其荒誕程度等于做一份沒放草莓醬的草莓聖代。
“我一直都是,所以現在我有理由待在這了嗎?”年長者聳聳肩,從冰箱裏拿出一塊冷披薩。
在Kyrie的幫助下他重新準備了原料,外加一盆加了可可粉和更多糖的鮮奶油。
現在Nero蹲在他們的烤箱前,看那一團濕面糊在模具裏慢慢膨脹,變成金黃的,松軟的一塊。糖,面粉與奶的香氣經由熱力烘烤,從發出嗡鳴聲的機器每一條縫隙中孜孜不倦地鑽出來,像魚鈎一樣勾住他的胃,把他釘在這裏。
他的肚子開始咕咕叫,大腦卻在思考。
自己選擇的答案是否正确?不是五月份的那個——而是七月。
在那一個月裏他那從未聽V提起過自己的結局,好像是一個拿着劇本走向舞臺的演員。如果不是那些恐懼與軟弱皆出于真實,他甚至覺得V在最後得到了解脫。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他來不及去思索那些決絕眼神與狠厲話語背後藏着的掙紮,就得到了那本詩集作為遺贈。
那些回憶即使時隔一年後想起仍會令他心口發滞。他讀過教團的聖典,即使是被強迫要求熟記,裏面記載的一些冰冷又絕望的命運在記憶裏鑿下深痕:關于原罪,關于負罪與贖罪;好的,壞的,都在宿命的污水潭裏掙紮,背上通紅的罪枷。V和他們很像,負着命運的沉重輪毂前行,好像這就是全世界最重要的東西。
重要。Nero又想起了這個詞,在五月裏V是為了什麽誕生,Vergil沒有告訴他更多,但總少不了命運與力量。那七月份呢?他記得詩人沾着自己血液的嘴唇,全然欣喜的眼神。
“這才是我想要開始它的方式。”——什麽東西開始了?他思索了很久,終于在某個深夜明白;
是V的生命重新開始。
Nero不确定他是否有資格把自己排在那份巨大又沉重的命運前面,證明七月份的那一天比五月份的更重要,更适合作為V的生日。他的父親讓他自己選擇,這是一場考驗。
他能毫不猶豫地把V放在命運之前,并且憑着直覺猜測對方也是。
烤箱發出叮的一聲,他拉開櫃門,從香甜的氣味中捧出一個形狀完美的蛋糕胚。
他們用奶油在烤好的蛋糕上畫畫。
Trish和Lady争搶着最後一塊空地,努力用裱花紙袋往彼此的臉上擠奶油,Nero撓着頭看向她們的作品——抽象派傑作,勉強能認出人型,身旁是一團扭曲的線條,據兩位藝術巨匠解釋那是V的黑豹和魔鳥,至于她們正試圖畫上去的眼睛,應該是剩下的獨眼巨人。
Dante哼着小調把草莓沿着邊緣擺了一圈,在每放一顆的間隙把盤子裏的另一顆扔進嘴裏。Nero不知道是該感謝他沒有把蛋糕挖下一塊吃掉,還是為了這明顯的夾帶私貨行為把他扔出廚房。
或許用不着他來動手。Vergil罕見地放棄了午後閱讀時光,和他們一起擠在這間小小的廚房。
“那些手指餅幹……”
斯巴達的長子皺着眉頭,似乎在尋找一個合适的名詞來定義曾被自己兄弟丢到盤子裏的那種裹着巧克力的棍子,他對人界的新式零食幾乎一無所知,只能從記憶中翻撿與之類似的食物來對照:番茄味的手指餅幹,盛在鋪了吸油紙的烤盤上,他和Dante經常拿着它們當成武器對打,半截斷了掉在地上,剩下的半截進了肚子裏。
“我猜你說的是Pocky?”
Nero從冰箱裏拿出一盒遞給自己的父親,盡管看起來十分違和,但Vergil确實對這種休閑食品産生了好奇。他抽出幾根找了個角度插進蛋糕上沒有被紅色果實污染的地方,配上奶油和杏仁碎屑看起來挺像那麽回事。
“瞧不起草莓嗎?”Dante對此表示強烈抗議,挑釁般地把更多的草莓圍在巧克力棒旁邊。
Vergil對此的回應是用手裏的餅幹把它們一個個紮穿,動作熟練流暢仿佛是用幻影劍捅自己的胞弟。
V推開門,被一雙手捂住了眼睛。
“一個驚喜?”他認出了這個似曾相識的把戲,先一步開口。
“是啊,一個驚喜。”
那雙手放了下來,V驚訝于自己的男孩如此直接地放棄了計劃。Nero走到他面前,目光長久地停留在他的顴骨,耳邊的卷發和那雙滿盛着疑惑的眼睛上;傍晚的太陽透過挑高的窗戶在他們腳下鋪上斑駁的光斑,像某種巨大的怪物在地板上游動,吞食着灰塵。
時間不等人。
Nero意識到自己必須要說出那些話,即使他永遠也沒辦法完全準備好,那些斟酌和用詞,甚至是語調和迂回的餘地都被一票否決。他沒有退路,只是準備驗證那個答案。
“我想你應該不太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
他說出第一個句子,窒息感爬上了喉嚨,“它……是很普通的一天,和我們之前擁有的每一天沒什麽兩樣,睜開眼睛,你知道即使是在下雨太陽也是從東邊升起。工作,吃飯,然後在床上閉上眼,又是新的一天。”該死,他是不是又說了一堆意味不明的廢話?
“可那天你只是那樣走到我面前……我以為又是個夢或者是惡作劇,即使是現在我也難以想象那真的發生了……我以為你永遠也不會回來了。所以它對我來說有很特別的意義,從那之後的日子也是,我從來沒感覺一個地方這麽像家過,真的。”
“是因為你回來了,我覺得我應該感謝這個日子。”Nero想起了幼時的自己,和一群孩子在蛋糕面前雙手合十,齊聲誦讀古老的禱言;
“我們是彼此的兄弟姐妹,骨肉血親。在世間行善,永不背叛,永不分離,神聖的歸宿存留于心,我們不是孤身一人。”
他低聲重複着記憶裏的語言。
“于是我自作主張了一次,想和大家為你慶祝這一天,還有接下來每一年的今天;”
他深吸一口氣,說出了那個答案。
“V,生日快樂。”
他們走上樓梯,向着餐桌走去,那一片燭光照亮了圍坐在旁邊的人。
還有無數個願望可以被說出,無數句話語能被傾聽,無數個日子等待他們一起度過。
這是唯一的正确答案。
END
注釋:
“鮮花環飾着黎明的眉宇,長翅的雲在她的金發上撒滿花朵。”出自威廉布萊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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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