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從辦公室出來。

鄒衍拿着手機翻到蘇糯的電話，拇指懸在上空猶豫不決。

要說做了這麽多年的經紀人，拉皮條的事情他以前沒少幹過。

娛樂圈跟金錢跟資本挂鈎，在這裏想要混口飯吃，沒有身份沒有背景舉步維艱，什麽都沒有，就只能拿自己來換，不然人憑什麽給你資源給你投資。

他原來手底下的那幾個，有的是主動找他說要找金主想紅的，還有些迫不得已選擇妥協的，千辛萬苦才把資源拿到手裏了，可就是一個都紅不起來，電視劇一部一部拍，節目一檔一檔接，粉絲卻怎麽也不見漲，拼了這麽多年卻連廣告代言也接不到幾個。

蘇糯卻做到了，短短幾分鐘的鏡頭，不靠公司單單粉絲就能給他刷熱度刷上熱搜，劉導那麽挑剔的人能當場指定他代言，完完全全都是靠他自己。

這樣的人，有才華又肯努力，必定也有自己的傲骨，讓他去走那條路，鄒衍下意識就覺得，他不見得會同意。

鄒衍還是撥通了電話，響了三聲就被接通了。

鄒衍清了清嗓子，率先開腔問“喂蘇糯，你現在在哪兒？”

“在寝室。”電話那頭聲音很平靜，依舊冷冷清清的，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鄒衍搞不清那邊現在什麽打算，他小聲問“啊那個，你沒事吧？網上那些消息你不用太在意啊，時間長了大家也就忘了，到時候再找個好點的節目出來活動活動這事也就慢慢翻篇了，你現在怎麽樣，有什麽想法嗎？”

那邊沒做猶豫，很快回了聲。

“恩，我沒事，随公司安排吧。”

語氣淡淡的，根本聽不出有什麽情緒。

鄒衍接不下去了，一開始想好的說辭全哽在嗓子裏。

鄒衍還沒想到過，網上出了這麽大的事，蘇糯那邊竟然是這樣的反應，從昨晚出事到現在，蘇糯一個電話都沒給他打過。

他想過這個電話打過去那邊心灰意冷告訴他想放棄娛樂圈這條路，也想過那邊着急慌亂求他幫忙想辦法，就是沒有想到，那邊會是這樣一種反應。

說放棄吧不像，說急吧哪裏都聽不出他有一丁點兒着急。

根本琢磨不透他現在在想什麽。

鄒衍把到了嘴邊的說辭咽了回去，他轉了個彎，佯裝平常的說“我也沒什麽事，打電話給你也就是通知你一下，今晚8點有個飯局，山西來的一個投資商想投資一歌唱節目，老板安排你們四個去讓投資商見見，談談節目的事，你收拾一下過去，我把地址發給你，一定要去啊。”

挂了電話鄒衍長籲了口氣。

剛才他下意識沒說實話，因為他直覺說了實話這事就肯定黃了。

蘇糯這邊如果沒說通，倒黴的就是他自己，老總那邊點名要弄去的人，就是騙也要先騙過去。

心裏還是有點忐忑不安，他摸了摸胸口順了口氣，心裏祈禱，希望今晚一切順利，但願蘇糯那邊識趣點兒不要鬧出什麽事來。

蘇糯靠坐在床頭看着手中挂斷的電話閉了眼。

通話頁面消失，屏幕上回到通話前正在被浏覽的頁面，上面是蘇糯微博主頁最近一條，15小時前他作出的唯一的一次回應——清者自清。

簡簡單單四個字，底下評論已經近百萬，罵聲一片。

和夢想失之交臂的那一刻，他驚慌過不甘過，但從來沒有後悔過。

怕什麽呢，大不了從新來過。

三年、五年、十年，機會總會再來，總會有再站上舞臺的那一天。

蘇糯釋然放下手機，再睜開眼時，眼中最後一絲慌亂也消散了。

起身走到衣櫃前，滑開櫃門拿出上次的那件白襯衣。

想了想又放回去，換了一件厚一點的黑色衛衣。

鄒衍剛剛的語氣和往常有點不同，蘇糯直覺今天的飯局和往常也許不太一樣，但其他人都要去，他也想不到有哪裏不對。

他給默默倒了碗牛奶，過去摸摸它的頭打算出門。

安安靜靜陪了他一整天的默默突然站了起來，咬住他的衣服下擺把他往床的方向拖，嘴裏“嗚嗚”叫喚。

蘇糯怕傷着他，下意識斜着身子順着它的力道往後坐到床沿上。

“怎麽了，默默？”蘇糯很詫異。

以前出門默默從來沒有這樣過，今天這是怎麽了？

蘇糯耐心撫摸背脊安撫它，想了想可能是今天一天他頹廢消極的情緒影響到他了，聽說小動物對周圍情緒反應很敏感。

哄了很久它也沒松口，時間快來不及了。

無奈之下只好伸手把食指從它的後槽牙裏面輕輕塞進去，想把衣角從它嘴裏先摳出來。

手剛伸進去，默默咬緊的牙突然一下松開，它慢慢頭往後移把手指從嘴裏吐出來，看那樣子倒像是怕尖牙磕到他一樣。

蘇糯忍不住笑了笑，怕他再咬住衣服趕緊站起來退了一步。

“我現在要出門了，一會兒就回來陪你啊，拜拜。”

蘇糯彎着眼朝它揮手，腳步快速後退走到門邊，利落地轉過身出門。

然後反手把門“砰”地一聲輕輕合上了。

他沒看到。

在他門關上的瞬間，小黑狗已經快速跳下了床，但由于它身材太過嬌小，等他飛奔着跑到門邊時，門已經被合上了。

蘇糯跟着鄒衍給的地址到凱郦時剛好8點整。

提示音響起，電梯門在6樓打開。蘇糯照着門牌找了一圈，終于找到了寫着春風閣的包廂。

敲了敲門，裏面應了一聲，依稀有說話的聲音，聲音太模糊他沒聽清。

蘇糯推開門，外間是一間棋牌室，人高的盆栽擋了裏面的大半桌子，隐約看到桌上已經坐了好幾個人。

裏面很安靜，沒什麽說話聲。

蘇糯直覺有點不對勁，這時靠外邊的一個禿頂中年男人已經走了過來，他在公司見過，是他們恒星的老板。

“蘇糯？來了就過來吧。”

他上下瞥了蘇糯一眼才轉身往裏間走。

蘇糯點了下頭跟在他後面走進隔間裏面。

隔間裏面只有一張大桌子，稀稀疏疏坐了四個人。

他們一進去四個人已經望了過來，其中一個他有印象，叫楊琦，是比他早一批進公司的藝人，在公司的公寓裏面見過幾次。

“王總，介紹一下，這就是蘇糯來來來蘇糯，來坐這兒，坐在王總旁邊。”

老板引着他走到孫琦旁邊的中年男人右邊空位上，剛好和楊琦一左一右在王總旁邊。

蘇糯打完招呼後坐下，悄悄掃了一眼桌，發現菜已經上滿了。

蘇糯心裏咯噔一下，突然發現，今天的飯局處處都透着不尋常。

他到的時間算晚的了，其他三個人卻一個都沒到。

說是來讨論節目的事，桌上卻除了投資商以外不見導演和制片人，桌上另外兩個人看體型打扮也根本不像是來吃飯的，更像是雇的保镖。

無論怎麽看，這都不像是一個正式談工作的飯局。

難道鄒衍對自己撒了謊？

蘇糯心裏頓時提高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