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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就像土地,繁衍生息的培養基,男人與孩子的家。
但不是每個女人都願意成為妻子、母親。初生的嬰兒被伊東佑晴秘密送走,一是謹防被伊東三郎發現,二是為了穩定紀春尤的情緒。
那是一個注定無法得到家族認可的孩子。
“您永遠不會知道孩子的下落,除非我死。”面對伊東佑晴的槍口,雪生這樣說道,“為了不被其他人知道,您更不應該問。”
紀春尤的情況日益嚴重,卧床休養的一個多月間,乃至康複後,她都重複地提醒自己“下個月”快到了,如果忘記了,她會向伊東佑晴詢問,然後再次得到相同的答案。
如此循環往複,她期盼的是永遠不會到來的期限。
客廳裏,音樂戛然而止,這是伊東佑晴第二次在異國他鄉彈起這首曲子,第一次是在入駐中國頭一年的新年慶祝會。
戰争局勢正在扭轉,大量投入、經濟封鎖、自身矛盾......一切都在逐漸耗盡日本的精力,他們開始向朝鮮半島征兵,效忠日本帝國的朝鮮裔士兵成為助力,日本境內的征兵令緊湊發放,可在這場世界性的戰役中,他們的劣勢仍日漸凸顯。
日軍在中國戰場屢屢受挫,為了重振士氣,他們強制征集了更多的中國慰/安婦。比起朝鮮和日本的女人,中國慰/安婦無疑更加特殊,當他們的士兵馳騁在她們之上時,因戰場失利而産生的挫敗感才稍微得以平複,同時,也激起了他們征服中國的渴望。
可無論如何,他們已經無法像曾經那樣氣勢昂揚,無往不利。
中國從未停止抵抗,如今又有了同盟的援助,被炮火燒傷的皮膚正自南向北的愈合。
這些,紀春尤都不知道,她被無休止的迷惘禁锢,困在夢境與夢醒之間,什麽都不知不曉。
漸漸的,她想不起自己為什麽在這裏,想不起昨天是晴是雨,有時連伊東佑晴和雪生都不認得,整天處于懵懂之中,只有想起家人時才清醒。
這種清醒是假象,她一直以為下個月就能和他們團聚。
她被客廳的音樂吸引下樓,此前,她從沒聽過那件笨重的樂器發出聲音,見到是伊東佑晴,頓時不敢靠近了。
指尖重新落回琴鍵,中斷的琴聲再次響起,哀傷的音符環繞在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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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伊東佑晴沉重地壓下雙手,鋼琴發出巨響,紀春尤受驚般變了臉色,正要逃跑,被他叫住。
“過來。”
她顫栗地緩緩走近,被一把拉了過去,坐在鋼琴前。
“知道這首曲子叫什麽嗎?”伊東佑晴幾近愛撫地撫摸着琴鍵,他已經很久沒有發脾氣對她動手了,說話也變得輕柔。
紀春尤不安地坐立,搖了搖頭。
伊東佑晴輕緩地彈奏了幾個音符,優雅而拖沓,正好填補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音樂再次停止,他輕聲道:“等一切結束了,無論以哪種方式結束,你願意跟我回家嗎?”
他從未征詢過她的意見,這是第一次,“我的家鄉,你願意嗎?”
紀春尤茫然地望着他,腦子一如既往的混亂,努力想理解他的話,耳邊響起的卻是無數熟悉的聲音,那些聲音有的虛弱,有的激動,最後都歸于平靜,只有她對死者的承諾還在。
“等你傷好了,我跟你回老家。”
無論生與死,家鄉總是如此令人魂牽夢萦。
突如其來的頭痛沒有擊倒紀春尤,她強迫自己繼續,終于在記憶深處找到一張憨笑的面孔,那個她真正許諾了要和他回家的人。
就如先前無數次的那樣,她抓住伊東佑晴的袖子,激動地問:“敬之呢?敬之在哪兒?我要見他!”
伊東佑晴冷眼看着她,冰寒的目光直看得她不敢與之對視。
然後,他冷漠地給出了說過無數次的答案。
像哄騙小孩一樣,紀春尤甚至比小孩更好騙,同樣的謊言說了無數次,她依然會上當。
雪生沒有這樣說謊的耐心,有時,他的暴躁伊東佑晴見了都會皺眉。
就如這一次,他偷聽到伊東佑晴向紀春尤問話,那不是詢問,确切的說那是一種打算。
他從半掩的門後走出來,伊東佑晴尚未責怪他偷聽,他卻主動和伊東佑晴發生了争吵。
引起他們争吵的禍因怯怯地坐在鋼琴前,迷茫而恐懼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看着他們誰也說服不了對方。
伊東佑晴的固執刺激了雪生,他花了多少心血才瞞過伊東三郎的懷疑,可伊東佑晴不止沒有醒悟,反而變本加厲。
雪生将注意力落在旁觀的罪魁禍首身上,心中下了決心,忽然猛地揪起了她。
“過來,你這個支那女妖!”他抓住驚慌失措的紀春尤,不顧伊東佑晴的憤怒,在她耳邊逼問道:“你不是一直想見你弟弟嗎?不用等了,我現在就告訴你他在哪兒!”
紀春尤受到了驚吓,伊東佑晴的脾氣好了些,雪生的暴躁愈演愈烈,反倒成了對她大吼大叫的那個。
紀春尤害怕地捂住雙耳,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只是潛意識裏不想聽他繼續說下去。
“怕什麽,怕知道真相嗎?!”雪生掰開她的雙手吼道,“你以為遺忘就沒有責任了嗎?!”
紀春尤驚恐地退縮,最後無路可退。
“你的弟弟死了,像你的所有家人一樣,他也死了!你是幫兇!想起來了嗎?你是幫兇!”
紀春尤尖叫着推開雪生,腳下一崴摔向鋼琴,莊重的門德爾松發出哀怨的嗚鳴。
記憶如利刃在腦海中穿刺,刺破由無數夢境構成的假象。她痛苦地趴在琴鍵上,每一聲哭喊都伴随着鋼琴的怨鳴。
雪生再次逼近,被伊東佑晴強硬地制止。既定的事實已無法掩蓋,他停下咄咄逼人的氣勢,得意地看着紀春尤在回憶中掙紮。
夢境加速崩析,從未有過的寒意将她包裹,她再也無法自欺欺人了。
她感覺置身陰森可怖的審訊室,裏面擺放了各種刑具,長谷川詭異的笑容,伊東佑晴的暴怒是如此清晰,仿佛這幾個月或者這幾年,她從未離開這個房間。
地上的殷紅蔓延開來,她快被自己的鮮血淹沒,那是她所憎惡的一部分血脈,正從體內流逝。伊東佑晴木讷地站在一旁,忽然扶起她,又痛又恨地朝她大喊。
她強忍住困意,還是忍不住睡去,醒來時是紀國棟在照顧她。
“二姐,沒事了。”她的弟弟露出微笑,溫柔地說。
遺失的記憶終于找回,卻原來是她自己不願想起。
他們搬了新家,她以為自己終于解脫,可這只是個開始。
夢中的地下室真實存在,就在他們的新家中。門上的鎖亦是真的,是她親手将自己的弟弟鎖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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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谷川是個充滿惡趣味的人,尤其喜歡捉弄犯人,用曾雲璞作餌就是他的提議。
伊東佑晴沒有拒絕競争對手的提議,這的确是個不錯的計劃。
姚順沒能熬過酷刑,曾雲璞被敲斷了十指,雙目失明,但至少活了下來。還有被無辜牽連的一家三口,都活了下來。一同被捕的紀春尤姐弟倆自然沒有理由繼續關押。
曾雲璞被釋放,被親人接回家中照料,沒有人敢奢求公道。
所有前來看望曾雲璞的友人,親戚都是他們的懷疑對象,包括偶然出現在她家附近不常見的小攤販也被懷疑。可一個多月過去了,調查沒有進展。
紀春尤身體好轉後去看望過曾雲璞,和紀國棟一起,他們也被懷疑。
長谷川派人監視所有可疑的對象,并善解人意地表示一定對紀春尤有優待。
伊東佑晴必須裝作不受影響的樣子,繼續在牢獄中尋找突破。曾雲璞最後死于重傷感染,誘餌計劃沒有成功,但他終于又從透露姚氏診所的漢奸口中撬出了消息。
他和山本洋介帶隊圍在李延名義上的家外,事實上,那不是李延真正的家,包括他的妻子和孩子,都是被安排的。
最終,他們截獲藥品,抓捕了包括李延及其同夥在內的幾名反日分子。唯一的插曲是李延挾持了山本洋介,山本洋介吓得兩腿發軟,低聲求饒。伊東佑晴氣得拔槍相向,揚言要殺了這個丢人的家夥。最後,他将槍口對準山本洋介,開槍前的那刻手上一抖,子彈射入李延的右額。
那次抓捕的效果極其顯著,連鎖反應一般,他們又從捕獲的幾人中撬出新消息。
令長谷川覺得有意思的是,紀國棟也被透露有反日傾向。他最先帶人來到紀春尤姐弟的新居,然後是伊東佑晴。
紀國棟豁出去了,說要和他們同歸于盡。他手無寸鐵,可是他們有槍,如此懸殊她不能看着他送命。
紀春尤用盡全力将他推進地下室,他順着延伸至黑暗的階梯摔了下去,被鎖在了裏面。
最後掩上門的那刻,她看到紀國棟震驚的模樣。連帶那一聲哀嚎般的“二姐”,被鎖進黑暗。
轉身,看向随後走進來的長谷川和伊東佑晴,她願意做任何事,無論付出任何屈辱的代價。
可長谷川沒有給她談判的機會,饒有興致地詢問伊東佑晴的意見。
“我們得給那些不知好歹的中國人一個警告,你覺得呢?”
伊東佑晴沒有反對,他決不會輸,決不會在長谷川面前表露遲疑。
長谷川下令将煤油往門縫中灌,紀春尤的哭喊只會令他對即将到來的盛景感到更興奮。
一切準備就緒後,他禮讓地朝伊東佑晴示意。
“你來下令吧。”
紀春尤救過無數人,死在她手上和因她而死的人不在少數,但她無法想象有這樣一天,她将自己唯一的親人關在黑暗中,直到死亡。
還有比這更令人瘋狂的事嗎?
火勢燃起的那刻,她徹底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能說什麽呢,感覺這章怪怪的。
關于失憶本來該詳細介紹前因後果......
但是,我懶,我忙,我沒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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