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尾巴

秘密暴露, 被發現了。

在看到沈修竹化出半妖形态，還被廖蓉看見時, 宋景曜又急又怕, 整個人腦袋一片空白, 都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是廖蓉的尖叫，讓他惱怒異常, 猛地就将她拽開推向一邊。

一個年輕女性, 突然看到一條巨大的蛇，還是半蛇半人, 被吓到口不擇言，似乎是一件可以理解的事。

但人就是那麽不公平的。

宋景曜無條件偏向沈修竹，極其護短, 他哪裏管廖蓉害怕或是怎樣，他只關心沈修竹被這樣罵了會心裏難受！秘密暴露了沈修竹會受到傷害！

宋景曜急忙想要安撫沈修竹，想讓他冷靜下來, 不要理會廖蓉說的話。

在廖蓉如躲閃惡鬼一般時，宋景曜卻不管不顧的大步上前，貼近沈修竹, 攬着他的肩膀輕聲撫慰。

本以為, 有一個人發現就夠糟糕了。

宋景曜想讓沈修竹趕緊變回人形, 同時也要思考怎麽堵住廖蓉的嘴, 不讓她把這個秘密爆出去。就不能有黑衣人那個哔一下就記憶清除的筆嗎？

他這麽想着, 沖過去打算鎖住病房門, 但偏偏這時, 宋父宋母沈爺爺沈父全都來了！

宋父宋母一開門進來，看到自家兒子，嘴角剛露出笑容，卻又在下一秒看見了病床上的半人半蛇，一時愣住，甚至懷疑自己眼花了。

……那是沈修竹吧？腿呢？為什麽有一條尾巴？

對于超出認知範圍內的東西，人天生會恐懼警惕。

宋父立刻把宋景曜拽到身後，随時準備帶着老婆兒子跑開。

宋母愣住，一時難以緩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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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曜看出了父母的戒備，害怕會被攻擊，和平時見到沈修竹的反應完全不一樣了。這一刻，他們顯然是反感嫌惡的，也認為沈修竹是怪物了。

宋景曜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這樣。他猛地站了出來，擋在父母面前，情急之下也不知怎麽去說服他們好，只能幹巴巴地說：“那是沈修竹，只是樣子有些不同，但還是他啊。別擔心，他不會傷害我們。”

宋父看得出來自己兒子眼裏的堅決，沉吟一秒，問：“你早就知道的？”

宋景曜用力點頭。

最終他們還是選擇了相信兒子，站在曜曜這邊，咬咬牙，不打算直接離開，而是謹慎地關上了門，将這個病房和外面隔絕開來，廖蓉也沒有放出去。

這一個動作，也說明了他們願意試着相信沈修竹，即便他不全然是個人類。

宋父轉頭看向了沈家的兩位，嚴肅問：“這是怎麽回事？”

沈爺爺和沈父在進來看到的時候，臉色俱是一變，變得十分不好看。遮掩了那麽多年的秘密，果然還是紙包不住火。

沈爺爺斂了表情，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仿佛一瞬間蒼老了不少，被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這事，是我們沈家對不住你們，我們不想讓人知道，一直瞞着。這種事太超乎常理了，換做是誰，都沒辦法輕松接受……”

“修竹的媽媽，其實并不是人類，她是蛇妖，能化成人形，融入到人類社會裏，除非她想，不然其他人是看不出來的。”

“修竹作為她的孩子，也繼承了她的血脈，有一半的蛇血，可以變成蛇。但修竹很少會變成蛇，他一直都是以人類的身份生存，不會傷害人，希望你們不要因為他有一半不一樣的血統就害怕他，他跟普通人并沒有什麽區別。不過，當然……如果你們因為這件事，要和沈家疏遠，我是能理解的，只求你們，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

沈爺爺姿态擺得極低，完全沒了上位者的氣場，仿佛只是一個很普通的老人，乞求他們保守秘密。他對着宋父宋母，彎下腰，深深鞠了一躬。

宋父宋母都被震住了，哪裏承受得起一個父輩年齡的老人給他們鞠躬，連忙去扶他起來。

宋家父母一邊攔，同時一邊也叫沈父幫忙攔着，但沈父不僅沒扶，反而也跟着沈爺爺一起鞠躬了。

宋父宋母更加不知所措了。

沈爺爺只是想表達明白自己的态度，希望他們能試着接受修竹，并不是打算以低姿态去威脅，說什麽你不接受我就不起來之類的。他深深鞠完躬，就站起了身，沉默地等着宋家的答複。

不管是怎樣的結果，沈家都只能接受，畢竟他們才是理虧的一方。

而宋父宋母旁邊，又是自家寶貝獨生子曜曜期待的目光，顯然早就胳膊往外拐了，生怕他們不接受沈修竹。

宋父宋母看了一圈，病房安靜得有些過分，落針可聞了。

……終究，父母還是拗不過孩子的，妥協了。

宋父宋母願意試着去接觸，看修竹是不是真的，很理智自控，是一個真正的人類模樣，而不會因為有一半的妖族血脈，就像野獸一樣。

剛一見到的時候，确實被這個難以接受的事實震住了，恐懼退卻，直接把眼前的半蛇半人和沈修竹這個身份剝離開來。

但在被沈爺爺真誠懇求的一番說辭，更重要的是曜曜的期待勸說之後，宋父宋母看着坐在床沿，低眉順眼乖乖不動的沈修竹，竟然感覺挺人畜無害的。

他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兩步，一點點挪過去，眼裏從未見過的新鮮好奇目光，還有些忐忑。

宋父感嘆：“這尾巴，有一米多了吧？”

宋母：“這麽認真一看，上面都是鱗片，像龍的尾巴一樣啊……能碰一下嗎？”

宋母沒忍住，這麽問出口了。

宋父震驚，臉上滿滿都是——卧槽妖怪的尾巴你都敢摸？

宋母回了一個眼神，我就不信你不想。

宋父：“……”好吧，我确實想。

然後，下一秒，他們剛才警惕畏懼的未知怪物，沈修竹露出了一個非常無辜無害的笑容，伸出自己的尾巴，邀請他們碰一下。

宋父宋母頓時覺得十分奇妙，還真伸手，輕輕碰了一下，碰完之後，心情還有點難言的激動。

卧槽！我摸到大妖怪的尾巴了！

迷之驕傲自豪！

宋父宋母收回了手，咳了一聲，斂了斂臉上的表情，努力表現得一本正經。

雖說，沈修竹看起來确實和以往沒有太大不同，不像是會傷害到自家寶貝兒子的樣子。但父母的心思都是一樣的，不希望孩子過得辛苦，如果可以的話，當然想孩子過得更輕松些。

宋母以前雖然很喜歡沈修竹，覺得他這好那好，優秀得沒話說，但要說是跟曜曜在一起過日子，她又能挑出好些毛病來了，只是看曜曜那麽喜歡，就同意了。但現在，沈修竹竟然不是一個人類？

這完全超出了她的認知，即便看着沈修竹應該不像是會傷害曜曜的樣子，她依然不放心，忍不住問宋景曜：“你确定要和他在一起？不考慮離婚？”

宋景曜态度不變，認定了人就死活不改了，為了有力說服父母，還拿出了剛發生被追殺的事情，說：“要不是竹子不是人類，我這會可能早就死了。”

宋母聽了又怒又怕，“他們把你們逼得跳海了，還開槍？！不行，不搞死他們太便宜他們了！”

宋父宋母氣得直咬牙，雖然還是心裏惴惴不安，但曜曜說的，确實讓他們很是動搖，真要論起來的話，修竹還是他們兒子的救命恩人。當然，救命之恩并不是就要以身相許。關鍵是他們的曜曜喜歡人家，怎麽說都不肯分開。

宋母他們思索了一會，曜曜那麽堅定，其實也沒什麽好反對了，最終就問了一句，“你确定？以後你們是要過一輩子的，你不害怕嗎？”

宋景曜毫不猶豫搖頭，笑了笑，“不怕，倒不如說，竹子那個樣子挺帥的。爸媽，你們不用擔心，這件事我不是結婚之後才知道的，我們還沒談戀愛以前，竹子他就都告訴我聽了。”

宋母聽着，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卻終究只有一句，“你這孩子……”

沒再說什麽了。

這就是答應的意思了。

雖然意外暴露，很緊張混亂，但對着關系親密的家人，把這些秘密說出來了，宋景曜心裏大大的松了口氣，以後不用愧疚地瞞着了。

病房內氣氛很好，和諧得不可思議。

雖然半妖這種事情超出了正常認知，但宋家父母也是見過各種大風大浪的人了，這種事震驚是真，但要接受起來也不會太過艱難。只要不會有危險，一切都好說。

而這時，一個不同的聲音冒了出來。

是廖蓉。

她被吓得腿軟，坐在地上一直沒能爬起來。宋景曜他們讨論了好半晌，她都是過了好久才回過神來，十分不能理解，不甘心問：“他不是人！你為什麽不怕他？！”

宋景曜都懶得跟她說太多，随口就答：“所以呢？他不一樣還是沈修竹嗎？”

因為是沈修竹，所以可以全盤接受。

是這個意思嗎？

這一刻，廖蓉才真正第一次打心底裏佩服宋景曜。

她在看到沈修竹的蛇尾之後，滿腔的喜歡就化成了恐懼，過去大半個小時了，她看着沈修竹坐在床邊，垂下來的尾巴一晃一晃的，就忍不住頭皮發麻，心髒都是揪起來的，根本不敢靠近哪怕一步。

她這才突然發現，自己的喜歡是多麽淺薄。

一直以來，她到底喜歡沈修竹什麽？長相俊美，身材好，驚才絕絕，氣質出衆，接近完美……？她喜歡的，只是沈修竹表現給外人看的那一面人設？并不是真的喜歡沈修竹這個人吧。

說到底，她就是葉公好龍。等沈修竹一旦露出了真正的模樣，她就不喜歡了，甚至恐懼得腿軟尖叫，直往後退。

她做不到像宋景曜那樣坦然接受。

她做不到。

輸得徹徹底底。

這次，她終于死心了。

沈修竹的秘密她也不會說出去的，她做不出這麽肮髒卑鄙的事。

一切塵埃落定。

宋父宋母也完全接受了沈修竹這個兒婿。

那麽，有些事情也該提上日程了。

比如說——

他們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