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劉玉芳的嘴唇開始神經質的顫抖。
方永年仍然站着, 在這個狹小的單間裏面,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那場車禍死了四個人,其中有一個是你前夫。”他語速仍然不快,可是說出口的每個字, 都讓劉玉芳越縮越小。
方永年低低的笑了一聲。
這四年,他調查到了很多東西, 每一件都醜陋的讓他意外。
他以為他已經看破了,可是每一次他都會發現,人性的惡,根本沒有底線。
他從來沒有懷疑過劉玉芳。
就像陸博遠說的,劉玉芳是個沒什麽文化的普通女人,在整個案子裏,唯一的存在感就是前後不一致的兩份筆錄。
他之前一直猜測,劉玉芳應該是收了讓她改筆錄的錢, 至于為什麽要改筆錄, 改了以後會發生什麽, 她應該是不知情的。
畢竟當年他在醫院裏接的那個電話裏劉玉芳哭的樣子, 他真的覺得是真心的。
結果……她居然是知情的。
她居然是事先知道那場車禍會發生的。
一萬塊錢對于她來說, 确實是少了。
劉玉芳一動不動, 縮在塑料方凳上,除了顫動的手指和嘴唇, 她看起來就像是個蒼老的掉了色的雕像。
方永年緊緊的盯着她, 用了四年時間都沒有徹底習慣的義肢接口處很痛, 他甚至無法分辨這是幻肢痛還是真實的卡住了。
他的嘴角微微揚起, 眼底卻越來越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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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文耀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就已經知道王達鋼這一趟會出事。”
“你沒有報警,也沒有想辦法通知王達鋼。”
“為什麽?”
這明明是一場可以阻止的災難!
劉玉芳動了一下,一點點的擡起頭,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我……”她又張了張嘴,這次終于發出了聲音,卻啞得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我不知道。”
她否認。
一邊否認,一邊發抖。
方永年沒理她。
“車禍的事情,你是知情的。”很多事情,終于慢慢的清晰。
難怪只收了五萬,因為她自己心裏就有鬼。
她間接害死了四條人命!
“你向陸博遠打電話确認了自己修改筆錄沒有問題之後,收了那五萬塊錢就想把這件事了結了,結果沒想到五萬塊錢并不夠花。”
“你給我打電話已經是車禍一個多月後的事了,這一個多月時間裏,你發現死去的王達鋼其實也收了錢,而你并不知道這些錢都到哪裏去了,所以你開始四處打聽。”
她終于發現這個案子只用五萬塊錢是沒辦法打發的,所以四處找人确認自己是不是吃了虧。
所以她才會打電話給葛文耀,想要知道葛文耀是不是也收了錢。
劉玉芳的瞳孔越縮越緊,呼吸都開始變得急促。
方永年又笑了。
他終于懂了。
這麽多年來的調查終于有了清晰的眉目,他的右腿痛到癫狂。
“你希望王達鋼死,為什麽?”他用右腿義肢踹了一腳塑料凳子,哐當一聲巨響。
劉玉芳抖得都不像個樣子。
“我……”她急的鄉音都出來了,“我沒有。”
方永年沒說話。
“是他……是達鋼他不是個男人……”她擠滿了皺紋的眼睛開始酸澀,揉了揉,卻沒沒有眼淚。
大部分人遇到事情的第一反應,都是責怪別人。
哪怕她其實明明有能夠救他的機會,哪怕其實她也是害死她前夫的殺人者之一,她的第一個反應,也仍然是責怪別人。
“他在外面有女人!他還有個女兒!”她抖着嘴唇,再也流不出眼淚的眼眶幹澀發紅。
方永年看着她,一言不發。
“我事後去找過那個女人,可是她搬走了,她一定是拿到了很多錢才搬走的。”四年過去了,她仍然怨恨,恨不得那個小三去死。
不,她恨不得那個小三活着,比她還慘的活着。
“是誰給你的錢?葛文耀給你打電話的時候,都說了些什麽?”方永年很冷漠。
她的事,和他無關。
劉玉芳吸了口氣。
“我之前并不認識葛文耀。”她渾濁的眼底已經看不清楚情緒。
她并不認識葛文耀,那個時候,她正在跟王達鋼鬧離婚,因為王達鋼把大部分的薪水都寄給了那個女人,而他們家一窮二白。
她撒潑哭鬧都沒有用,王達鋼任打任罵一言不發,堅決不告訴她那個女人是誰。
所以接到那個電話的時候,她語氣很不好,她那時候覺得所有的陌生電話,應該都是王達鋼的那個狐貍精打過來的。
“他問我王達鋼出門的時候有沒有吃感冒藥。”她回憶的斷斷續續,“我覺得他觸黴頭,就罵回去了。”
“但是他再三跟我确認,并且告訴我,如果王達鋼吃了感冒藥出門,這一趟就回不來了。”劉玉芳深呼吸。
“他說話的語氣不像是在開玩笑,所以我……”
劉玉芳的手又開始抖,這一次甚至連溝壑縱橫的臉都開始神經質的抽搐。
“王達鋼出門的時候,吃了感冒藥。”這句話,她說的無比艱難,但是卻出奇清晰。
這個藏在她心裏四年的秘密,終于被她宣之于口。
“他那天明明沒有感冒,卻在前一天晚上買了兩盒感冒藥,出門的時候吃了好幾顆。”
“葛文耀在電話裏告訴我,王達鋼如果吃了感冒出門,那麽這一趟可能就回不來了。”
葛文耀這句話或許對她造成了巨大的沖擊,她重複了兩次。
“我就……”
“所以你就告訴葛文耀,王達鋼并沒有吃感冒藥。”方永年突然覺得無比疲憊。
他們都想錯了。
劉玉芳第一次筆錄,确實撒謊了。
因為葛文耀的那個電話,因為她在葛文耀的電話裏撒了謊,所以她在出事之後的第一份筆錄裏下意識的撒了謊。
“王達鋼他……不是人。”被戳破的劉玉芳情緒再一次失控。
“他明知道他這一趟是回不來的,他明知道他就是去送死的,走的時候居然一句話都沒有跟我說。”
或許,這才是劉玉芳憋了這麽多年的心結,她眼底終于開始有淚。
“他一句話都沒有和我說!”她凄厲的重複。
“誰給你的錢?”方永年直接打斷。
他不想聽她東拉西扯,也不想看她鱷魚的眼淚,所有的辯駁都會讓他的右腿變得更加疼痛難忍。
劉玉芳噎了一下。
“我不知道。”她搖頭,“那五萬塊錢是我在家收拾王達鋼衣服的時候找到的。”
所以根本沒有人給她五萬塊錢和空藥盒子。
她拿到了錢,就下意識的認為這就是王達鋼的賣命錢。
“然後我接到一個電話,是用私人手機打的,他說他是警察,他覺得我今天的筆錄有問題,希望我明天去公安局重新 錄一遍,要實話實說。”
她強調了那句實話實說。
“再後面……你就都知道了。”劉玉芳聲音越來越輕,“我這樣,不算是犯法。”
她第一次撒了謊,但是第二次,說的是實話。
“警察用私人手機給你打電話?”方永年皺眉。
劉玉芳點頭,或許是知道方永年并不完全相信自己,她起身,在床後面的木箱子裏翻了很久,翻出來一本破破爛爛的本子。
“我也不是傻子,這件事過去幾天以後我自己就琢磨過味了。”她眯着眼睛把本子遞給方永年,“他的電話我記在上面了。”
“一開始還是能打通的,但是後面我覺得不對跟他要了幾次錢,這個電話就變成空號了。”她想了一下。
“對了,我結婚之前還托人找過他。”
“我一直沒有找到那個小三,後來沒辦法了,就找了個老鄉,他懂得怎麽查電話號碼,我就給了他幾百塊錢,讓他幫我查查這個電話後面的注冊人是誰。”
幾百塊錢,居然還真的查到了。
“但是我只有這個。”她給了他一連串的號碼,“這是注冊了那個號碼的身份證號。”
她只知道這個,然後就再也無法查下去了,她結了婚,後面一樁樁的糟心事,也讓她再也沒有餘力去管自己的前夫和那場明顯有問題的車禍。
那一趟,方永年拿到了一個已經停機三年的手機號碼和一個身份證號。
那個身份證號他甚至不用去查,因為是葛文耀的。
他這幾年調查銀行賬號的時候,已經對這個號碼無比熟悉。
他記下了劉玉芳的住址,并且讓俞含楓給他找的那個調查員再繼續跟蹤他們。
劉玉芳有她要還的債,但是現在他只想知道當初是誰給了她那筆錢,那個人又給了王達鋼什麽樣的好處,讓王達鋼甘願用自己的一條命去換取。
他終于證明了那場車禍,不是個意外,肇事司機在緊急關頭調整方向盤,也不是他的幻覺。
劉玉芳知道陸博遠,在改筆錄之後還特意給陸博遠打過電話,所以那個冒充警察給劉玉芳打電話的人,明顯不是陸博遠。
劉玉芳雖然說得含糊,但是當年她确實打過那個手機敲詐過幾次,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劉玉芳現在的男人會被人設局詐賭坑錢,那個時候他已經開始調查陸博遠,所以知道陸博遠那段時間并沒有被敲詐,也沒有鋪設過什麽賭局。
可也絕對不可能是已經死掉的葛文耀。
葛文耀是知情人,所以他上車前再三确認王達鋼那一天到底有沒有吃感冒藥,結果因為劉玉芳的肯定,他把自己的命也搭了進去。
陰差陽錯,那場本來可以避免的車禍,最終還是釀成了慘案。
再後面的線索,就變得好查了。
葛文耀是知情人,順着他和現在拿到手的那個賬戶名單,方永年回禾城後幾天之內,就迅速的縮小範圍查了好幾個在那段時間和葛文耀有經濟往來的人。
巧的是,那幾個人除了木勝制藥案抓進去的兩個,還有四個人,這四個人,在牢裏一個,緩刑三個,都和數據造假有關。
和木勝制藥案的那兩個人一樣,都是慣犯。
他們當年立項的時候,立項數據絕對有問題。
方永年嘴裏的薄荷糖味道越來越苦。
那個項目,是老教授一手牽起來的,前期數據,是老教授負責的。
那個為了他的論文,家裏獨子發燒都一整夜沒有回家的老教授。
那個曾經被他當成人生目标,在事發之後只因為老教授仍然相信他,還在醫院裏偷偷的哭出聲的人。
他尊敬過,也尊重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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