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半夜三點。
陸一心是被尿憋醒的, 夢裏面找了大半個城的廁所, 好不容易找到了沖進去正準備開始脫褲子,廁所門口突然就出現了方永年的巨幅照片,手裏拿着打火機嘴裏叼着煙背景是金紅色的酒店布景。
然後陸一心就驚醒了,她瞪着醫院病房的天花板一秒鐘, 迅速的翻身沖進了廁所。
半夜的住院走廊特別安靜, 他們住在走廊盡頭,都是燒錢在醫院裏避禍的人,平時根本不會有護士醫生過來巡邏, 解決完生理問題的陸一心在自己的病房了站了一會,突然就有點蠢蠢欲動。
她想去看看方永年, 順便看看她爸爸。
他們今天吃晚飯的時候情緒都不太好, 連平時跟她一樣特別沒臉沒皮的鄭飛, 一整頓晚飯都沒有說過幾句話。
她向來很分得清大人和孩子的界限, 所以她知道她“洩密”之後, 她爸爸和方永年在查的這件事她就不應該多問了,不管是那場車禍還是當年那個項目,那都是大人們的事, 那都不應該是她可以過問的事。
但是,她的理智和感情向來都是分開的……
陸一心抿着嘴,偷偷拉開了病房的門。
半夜三點, 方永年的病房門開着,裏面亮着燈光。
想偷偷摸摸溜進病房偷看方永年睡顏的陸一心愣了愣,蹑手蹑腳的走出門。
走廊盡頭的樓梯間有忽明忽暗的煙火, 陸一心探身,看到了靠着牆站着的高瘦身影。
他還穿着白天穿着的襯衫長褲,靠在樓梯間的牆角。
這一次,他徹底的隐蔽在黑暗裏,陸一心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方……永年?”陸一心壓低聲音。
她又一次沒有喊他叔叔,用有些心虛有些叛逆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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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永年擡頭。
醫院走廊的光線幽暗,藏在黑暗裏的方永年面無表情的站在離她幾米遠的地方,她和他之間,隔着半層樓梯。
他半天沒有說話,只是維持着這樣的表情,在黑暗裏看着她。
她穿着睡衣站在樓梯上,夜風吹過,單薄的睡衣帶來陣陣寒意,她微微的縮了縮腳趾,覺得有些顫栗。
“方……叔叔。”她很快速的慫了。
方永年終于在黑暗裏動了動,他擡起腕表看了一眼:“三點多了。”
他語氣平靜,仿佛剛才在黑暗中的沉默對視從來沒有存在過。
仿佛剛才他在黑暗裏面無表情疏離冷淡的樣子,從來沒有出現過。
“我……起來上廁所。”陸一心突然有點結巴,“不是,我房間裏衛生間的水冷了就想來看看你們房間的水是不是也冷了。”
……
陸一心自我厭棄的咽了口口水,她幾乎能想象到鄭然然嫌棄的表情。
她真的不會臨場發揮,下次撒謊前她需要先打好草稿……
“你自己去看看。”方永年不揭穿她,不動聲色的趕她走。
陸一心頗有些窘迫的在樓梯上站了一會。
不得不說,方永年剛才在黑暗裏的樣子吓住了她,她看到過無數次他在陰影裏的樣子,手機裏存了無數張這樣的照片,但是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這樣……充滿了她也說不上來的危險感覺。
那一刻的方永年,仿佛撕碎了平時平和冷靜的外衣,他的眼神有些□□裸,對于她叫他方永年的不耐煩,對于她半夜三更不睡覺跑出來打擾他安寧的厭惡,還有一些陌生的、叫做侵略感的情緒。
她能很明顯的感覺到方永年剛才沉默的時候,從頭到尾的打量了她一下。
他以前從來都不會打量她,哪怕她一張臉畫成猴子屁股他也懶得多看一眼的。
那一刻的方永年,變成了一個男人。
一個陸一心一直叫嚷着喜歡叫嚷着要嫁給他卻從來沒有深想過的,有侵略感的男人。
十八歲的女孩,已經有了足夠的異性第六感,站在樓梯上的陸一心又縮了縮腳趾頭。
心跳加速,似乎突然就失去了沒臉沒皮的耍賴能力。
“還不進去?”方永年蹙眉。
他已經站在這裏抽掉了大半包香煙,味覺和嗅覺都麻痹了,神經病态的亢奮。
他晚上沒吃多少,半夜了低血糖症狀明顯。
他不能保證他在這樣的狀态下,能夠做她的方叔叔。
剛才她出現的那一瞬間,他腦子裏甚至沒有把她當成一個十八歲的少女。
這個世界過于荒謬和魔幻,他正在否定和懷疑一切。
為了一份文檔,為了洩憤,他就這樣近乎兒戲的失去了他的下半輩子。
那份文檔只有四百多頁,事後通過其他項目證明,他們當初找的靶點方向根本沒有深入研究的價值。
這樣的一份東西,用了四條半人命陪葬。
他暴躁的吸了一口煙,低頭重新隐回黑暗裏,選擇對站在樓梯上突然變成啞巴的陸一心視而不見。
他向來磨不過這丫頭的死纏爛打,今天也一樣,沒心情也沒本事。
陸一心蜷着腳趾,手指被夜風吹得冰涼冰涼的。
她哆嗦了一下,在樓梯上蹲了下來,雙手抱膝。
她不想走,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所以選擇站在原地。
方永年今天晚上很反常,她本能的不想離開他。
煙味很嗆人,她身邊的成年男人都是多年老煙槍,但是大部分時候抽煙都會避開她,她很少有像現在這樣整個人被罩在二手煙裏的情況,蹲久了,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方永年沒有反應。
陸一心在樓梯上挪騰,又咳嗽了一聲。
方永年在黑暗中摁熄了煙,推開了樓梯間的窗戶。
新鮮空氣伴着涼風一起湧進來,陸一心吸了吸鼻子,忍了忍,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方永年:“……”
陸一心搓搓鼻子,咧嘴傻笑。
表情還是怯怯的,她還處在被陌生的方永年吓到的震驚中。
方永年站直身體,讓自己幾乎要麻痹的左腿恢複血液循環,半晌,有些踉跄的擡腳:“進去吧。”
他趕不走這個丫頭,但是能趕走自己。
“再站會兒吧。”陸一心仰着臉,坐在樓梯上一動不動。
她熟悉的方永年又回來了,她只是咳嗽了兩聲打了一個噴嚏,那個讓她覺得害怕的方永年就不見了。
她不喜歡那個陌生的方永年,所以,她又有了纏人的勇氣。
方永年的腿很麻,麻到他可能沒有辦法用正常的走路姿勢爬樓梯。
他以前從來不在意在陸一心的面前露出自己的義肢,有時候甚至會空着褲腿坐在輪椅上和她說話,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這天晚上,他猶豫了。
他可能,真的開始把陸一心當成大人了。
他選擇半靠在樓梯邊,一邊不動聲色的恢複自己的左腿,一邊等着陸一心說話。
陸一心歪着頭,半長不長的頭發乖順的貼着她的脖子。
“我在想我長大了會變成什麽樣子。”她慣常的沒頭沒腦的開場白。
“大半夜的你想得挺深。”方永年揉揉眉心。
陸一心咧嘴。
“你喜歡女強人麽?”她問,語氣軟軟的,帶着剛剛睡醒的沙啞,“像俞含楓那樣的。”
方永年蹙着眉,沒回答。
“我沒辦法變成那樣的。”陸一心沒指望他會回答這個私人問題,很有自知之明的自說自話,“我想,我長大了以後可能會變成大一點的陸一心。”
方永年:“……”
她的形容詞很沒文化,但是卻讓他走神了一秒鐘。
大一點的陸一心,還是簡單純粹熱情。
其實,也挺好。
“我還是想考氣象學。”她維持着歪着頭抱着膝蓋的姿勢,下巴擱在手腕上。
“我沒有什麽目标,這是最近唯一一個能讓我有動力的目标,所以我想試試。”這次,她沒有說她想考氣象學是因為他。
“你考得上。”方永年實話實說。
以她現在的成績,穩定下來一定能夠考得上。
陸一心咧嘴,圓而大的眼睛因為開心眯成了一條縫。
她是個笑起來特別有感染力的姑娘,方永年揉揉自己慢慢恢複知覺的左腿,再次站直:“進去吧。”
大半夜的,他都不知道他為什麽要站在這裏和她聊她的大學志願。
也不知道為什麽,心情就慢慢的變得不再那麽的憤世嫉俗。
這個世界,總有人在長大,像陸一心這樣的,花骨朵一樣的孩子懷揣着自己的夢想,努力的長大。
就像他當初一樣。
他只是比較倒黴的那一個。
大部分人,可能都可以像陸一心一樣,長大了,變成了大一點的陸一心。
他走上樓梯,這一次,沒有踉跄。
“方永年。”坐在原地的陸一心又一次開口,又一次沒大沒小的叫了他的名字。
她從來都不知道什麽是放棄,蒼耳一樣,黏人的時候身上都帶着倒刺。
方永年站定,在思考自己大半夜的跟她讨論稱呼這件事到底有沒有必要。
“我有糖。”她坐在那裏,和在幾節樓梯下的方永年對視,臉上的笑容甜膩誘人。
“你是不是低血糖了?”她笑得眼角都彎了。
“吃完記得刷牙。”她伸手把那一把巧克力遞給他,沒大沒小的叮囑。
“吃了就開心了。”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猶豫了一下,像是生怕再次勾起他的傷心事。
她在哄他。
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子,在哄一個三十二歲的老男人,哄得費盡心機。
夜很深。
醫院的這層住院部樓梯間,安靜的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方永年終于伸手,拿了一顆,剝開,當着陸一心的面塞進了嘴裏。
“進去吧。”他想拍拍她的頭,手卻克制的放在了它該在的地方。
“很晚了。”他竭盡全力表現的一如平常。
今天晚上,情緒太難克制,也太容易被打動。
他被少女的一顆巧克力拉回到現實,不再去回想那個讓人毛骨悚然的錄音內容,不再思考自己的殘缺是因為多麽荒唐的理由。
巧克力很甜。
她總是能買到甜到發齁的巧克力。
“去睡。”他走進病房,不再看向陸一心。
卻能夠很清晰的聽到,陸一心穿着拖鞋蹦蹦跳跳的樣子,甚至能感覺到她關門前偷偷的回看了他一眼。
謝謝兩個字,在他的嘴邊輾轉,然後咽下。
關上病房的門,關掉走廊外的一切,包括陸一心的臉。
記得刷牙。
他皺着眉咽下那塊巧克力。
太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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