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小腿抖得像是在踩縫紉機
“大概是下午一兩點那會吧,有人在福利院門口聽到哭聲,把我撿回去了,所以叫‘未時’。”
鐘未時說這番話時,面無表情,語調平靜得像是講一則無關痛癢的新聞一樣。
但在外人聽來,相當震驚。
顧禮洲神情複雜地盯着眼前這個大概比他小了一輪的小屁孩兒。
內心百感交集,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在他身邊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
扔掉小孩兒這種事情難道不是只會出現在新聞和電視劇裏嗎?
“那你是怎麽長這麽大的?”顧禮洲看着他,“被人領養了?”
“算是吧。”鐘未時的唇縫中吹出一縷白煙。
顧禮洲第一次看到男孩的眉眼低垂的樣子。
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心酸?
倒也不至于,在他看來,鐘未時并不是那種需要別人同情可憐的弱者。
他還記得在清風苑被鐘未時按在牆上警告的場景。
那是年少時特有的輕狂。
像是一株野蠻生長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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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場上面的人群越聚越多,人聲鼎沸,簡直群魔亂舞。
而此刻顧禮洲的瞳孔裏,只有一個男孩清瘦修長的倒影。
顧禮洲看得出來他似乎是不想過多地談論小時候的事情,很有眼力見地換了個話題,“我叫顧禮洲,禮物的禮,綠洲的洲。”
“我還以為是小船的那個舟呢。”鐘未時笑了起來。
顧禮洲短瞬地一蹙,随即舒展開了,“聽說本來是那個‘舟’,後來我舅媽找人算命,說我命裏缺水,就改成水字偏旁的那個‘洲’了。”
鐘未時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都挺好聽的,很适合你。”
兩人不對盤了好幾個星期,忽然聽到一句誇獎,顧禮洲甚至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出于禮貌,他也回誇了一句,“那你哭的還挺是時候,要淩晨一兩點哭那可就是鐘醜時了。”
鐘未時撲哧一笑,沒忍住彪了句髒話,“滾你媽的。”
過了一會,又摸摸鼻子,挨過去,“那什麽,我就是罵順口了。”
顧禮洲想說我知道啊,但不知道為什麽話到嘴邊就不受控地拐了個彎,“道歉。”
鐘未時長這麽大都沒跟人道過歉,甚至連上回誤以為顧禮洲是二狗摁在牆上摩擦的事情都還沒道歉呢,更別說是罵了句髒話了。
顧禮洲見他猶豫半天不肯接話,清了清嗓子,“不道歉就把雞肉卷還我。”
“卧槽,”鐘未時瞪圓了眼睛,“那不是你硬塞給我吃的麽!你剛才也沒說要錢啊!”
“那也是吃了。”顧禮洲攤攤手,“要麽道歉,要麽還錢。”
“你早說要錢我肯定嘔出來。”鐘未時在他掌心上甩了一掌,“等我發財了請你一頓大的。”
“有那天麽?”顧禮洲斜睨着他。
“少瞧不起人了,”鐘未時扔掉煙頭,“遲早用硬幣把你活埋了。”
廣場舞的節奏感極強,顧禮洲翹着二郎腿的時候都忍不住要跟着抖腳,最後強行忍住放回地上。
餘光瞥見鐘未時的一條小腿抖得像是在踩縫紉機。
大非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南廣場那邊穿了過來,手上拎着個塑料袋。
顧禮洲看見鐘未時從裏頭掏了杯奶茶,用力一戳,大口嘬了起來,順手的連謝謝都沒說一聲。
顧禮洲還以為他們兩兄弟要坐下聊天,就往邊上坐了點,沒料到大非将其中一杯奶茶遞給他,“喝嗎?請你的。”
顧禮洲雖然見過了這幫人的各種醜态,知道了他們的惡趣味,看過女裝扮相的大非,還同流合污地計劃着‘逮捕二狗計劃’,但要說熟還真算不上。
正猶豫着要不要接下這杯奶茶,邊上那位就頂了頂他胳膊,“嘗嘗看,他們家波霸很Q的。”
顧禮洲接過奶茶。
他已經想不起上一回喝這種奶茶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他只有在茶餐廳裏吃東西才會順手點一杯絲襪奶茶,不放任何東西的那種。
“波霸是什麽東西?”
大非震驚地望着他,“你不會第一次喝奶茶吧?”
鐘未時也差點被奶茶嗆到,心說這些有錢人難道真的像電視裏那樣不吃不喝垃圾食物的嗎?那樣的人生究竟還有什麽意義!
“波霸就是珍珠,那種一顆一顆的圓球球。”細長的手指圈成一個圈,“木薯粉做的吧大概,反正有嚼勁。”
“那為什麽不叫珍珠叫波霸。”顧禮洲戳開奶茶,吸了一口。
“波霸聽起來不是比較大嗎!”鐘未時挺了挺胸。
顧禮洲被剛喝進去的奶茶嗆了一口,“哦。”
傳說中的波霸是挺有嚼勁。
顧禮洲感覺這杯奶茶和他印象中喝到的奶茶味不太一樣。
奶味比紅茶的味道稍重一些,回味時有點齁嗓子。
他拎起來看的時候發現底下的料都快要堆到杯子中央位置了。
椰果,紅豆,布丁……他嘗到了各種東西。
“這料是不要錢嗎?”顧禮洲忍不住吐槽。
“對!你怎麽知道!”大非回手指了個方向,“就那邊有家‘7點點’奶茶店,老板人很好,東西都免費加,保證你一杯喝到飽!”
“……”并沒有要去點的意思。
大非坐在兩人中間,拆了包零食遞給鐘未時,對着大媽指指點點,“講真,還不如我跳得好。”
鐘未時:“那你趕緊上去讓我開開眼。”
大非:“等我吃完這包辣條。”
顧禮洲原本在低頭發信息,忽然聞到一股辣味,轉過頭掃了一眼。
鐘未時和大非手裏各捏着包辣條,邊看邊吃,邊吃邊笑,很是享受。
大非現在畢竟是個‘女人’,捏着一根小口吃着,吃完還要吮一下指尖,而邊上那位,直接捏着包裝袋,一把一起怼進嘴裏。
把辣條吃出了一種拔河的氣勢。
顧禮洲艱難地忍着笑,點開錄像功能,假裝摸摸鼻子,把攝像頭對準了鐘未時。
這幫人簡直是他的快樂噴泉!
大非忽然往鐘未時那邊偏了偏頭,小聲問:“他剛才在看我,我要不要給他吃點?”
“給啊。”鐘未時含糊不清地說着,“你給你的那包,我的都咬過了。”
“可是他看起來不太像是會吃辣條的人耶。”大非賊頭賊腦,遮遮掩掩,一副生怕被顧禮洲聽見的樣子。
“萬一他喜歡呢。”鐘未時笑着将大非把邊上一頂,“試試看。”
顧禮洲還以為偷拍被發現,從容不迫地收起手機,反手攏了攏頭發。
一臉嚴肅地瞪着廣場上的領舞大媽。
“那個……”大非就像是第一次見到相親對象似的,扭扭捏捏地把辣條遞過去,“吃嗎?”
“啊……”顧禮洲還沉浸在‘是不是被他們發現了,好尴尬,要怎麽解釋呢’的狀況裏沒反應過來。
鐘未時歪着腦袋,像推薦奶茶一樣推薦辣條,“嘗嘗看,衛龍,老品牌,很好吃的,相信我。”
顧禮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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