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你好變态啊

人的閱歷會在成長過程中不斷豐富,在經歷了漫長的沉澱過後,性格也會慢慢轉變,變得更加沉着冷靜,豁達淡然,就連喜歡都是不動聲色的。

這話用在顧禮洲身上,再合适不過。

他一直将自己隔離在一個安全範圍之外,以便在察覺到異樣時能夠迅速抽身離去。

他不想費神,不想動心,不喜不悲,他不愛吃醋也沒有脾氣,似乎沒有什麽可以撩撥到他的神經。

可這一切到了鐘未時這裏,就全都變了。

他變得小心翼翼,患得患失,易喜易悲。

他為了一個假新聞在機場崩潰落淚,為了鐘未時腳下的路能稍微平坦一些,殚精竭慮,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微信號大吃飛醋。

他覺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他也意識到那道安全防線早已消失不見。

如果要他形容愛情的模樣,那大概就是——情緒會被另一個人掌控。

對于男人來說,難以控制的還有微妙的生理反應。

鐘未時大口吸氧的同時,眨了眨眼睛,看似深情款款地凝視着對方,實則大腦缺氧,仍處在當機狀态。

廚房裏飄出一陣又一陣排骨飯的香味,他肚子咕嚕叫了一聲。

顧禮洲的雙手仍然緊緊地圈着他的後背。

“肚子餓了啊?”

鐘未時點點頭,可是他不想動,一點都不想動,就想這麽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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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雙臂收緊,下巴抵在男人的脖頸間蹭了兩下,又光明正大地親上兩口。

他聽見顧禮洲在笑,不用看也知道那笑容有多好看多勾人。

五感漸漸回籠,記憶清晰起來。

他之前完全不敢奢求的一個現實就這麽擺在面前,那就是顧禮洲喜歡他。

瘋狂地喜歡。

就像他們剛才瘋狂地交換彼此的氣息那樣。

真是令人腿軟。

他終于理解當初曹叔叔和女朋友抱在一起互啃對方時候的心情了。

就是想要占有,想要宣洩情感。

和喜歡的人接吻非但不惡心,甚至還有點浪漫。

在顧禮洲探出舌尖碰了碰他的唇縫之後,一切都變得自然而然起來,大腦是空白的,最深的記憶就是軟。

如果世界上沒有接吻這個項目,他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原來人的舌頭是這麽軟,這麽靈活的。

具體親了多久沒有人掐指計算,只知道樓上的琴聲換了一首又一首,他倆就像兩只撒歡的貓咪,在沙發上翻來滾去,糾纏親吻。

就在這段時間裏,他之前所有的委屈,惆悵,迷茫都化成了一縷青煙飄走了。

見他還是沒打算起身,顧禮洲的眉梢微微挑起,擡手将他捏成包子臉。

“還想再來一次?”

這次鐘未時沒經過同意就低頭親了他一口,嘿嘿一笑,“以後我能不打報告就親你嗎?”

顧禮洲笑得胸口起起伏伏,連帶着身上的人一起渾身顫抖。

“你是不是想親我想很久了?”

鐘未時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反問道:“你呢?”

“不然你覺得我為什麽會回來?”顧禮洲在他腰間撓了一下。

鐘未時悶聲發笑,扭成一條崩潰的毛毛蟲,趴在他脖子裏說:“其實我也……也挺久了,久到我都不記得什麽時候開始的了……大概是在你回去之前。”

他的嘴唇和顧禮洲的耳根緊密相貼,每說一個音節都會在他耳廓上輕輕擦過,又癢又麻。

“有時候魅力太大也是一種困擾啊,身邊的人都無法自拔地愛上我了,可是我只有一個。”

“不要臉。”鐘未時張嘴咬住了他的耳朵根,牙齒輕輕摩挲兩下。

顧禮洲還在繼續說着:“不過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一個人的了。”

鐘未時怔了怔,羞赧地埋在他肩窩裏傻笑:“你說的啊,不能反悔,反悔我剁了你。”

顧禮洲撲哧一笑,在他的後腰拍了拍:“再不下去就不止親一下這麽簡單了啊。”

鐘未時直接從沙發上蹦起來,“吃飯!我餓了!”

顧禮洲低頭悶笑。

這一步跨得太不容易,導致心跳半天都沒有緩下來。

鐘未時在廚房忙忙碌碌,甚至哼起了一首簡單輕快的英文歌,看起來心情愉悅,充滿活力。

“你稍微等一下,湯馬上就好!”他一邊燒湯,還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眼顧禮洲。

四目相對時綻開心意相通的微笑。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顧禮洲起身把燈打開,慢悠悠晃進廚房,他的眼神仍然停留在鐘未時身上,肆意掃描,毫不收斂。

他從背後抱住小朋友,下巴抵在他的肩上,神情缱绻,正想來兩句浪漫的小情話。

鐘未時擡手拍蒜,震得某人差點兒把舌頭咬破。

浪漫情調蕩然無存。

顧禮洲托着下巴離開是非之地。

飯菜出鍋,香氣引來了曹智恒新養的那只小花貓,小東西仰頭對着飯桌喵喵直叫。

這只貓還是在垃圾桶邊上撿到的,那天下着小雨,鐘未時下樓扔垃圾無意間看見它。

要是換做以前,他也許會喂點東西然後裝沒看見走開,畢竟人都快養不起了,更何況是貓呢。

不過後來就不一樣了。

見人過去,它也躲也沒跑,蔫了吧唧地蜷縮在一個塑料袋下,鐘未時就這麽把它抱回來了。

曹智恒的女朋友一見着這只貓就愛不釋手地抱了過去。現在屬于闌珊公寓的寓霸,哪裏有吃的就有它,主要定居在303門口的貓窩裏,時不時給老曹整點動靜。比如把他剛弄好的小道具從桌上撥到地上之類的。

顧禮洲撕下點排骨肉扔給它,小東西吃完後直接蹦到他腿上喵喵叫。

黑色的褲腿上立馬出現幾個萌萌的貓爪印。

顧禮洲低頭撓撓它下巴,“叫爸爸。”

“你怎麽那麽愛當爸呢。”鐘未時啃着排骨說。

小貓相當配合地喵嗚一聲。

“怎麽,你吃醋了?不想爸爸要二胎?”

一塊骨頭正中額頭。

“好好說話,別老動手扔東西,你跟誰學的?”

“跟你學的呗。”

顧禮洲撸撸貓頭,“你看你弟弟就很聽話。”他把貓咪拎起來看了一眼,“哦不,你妹妹。”

“你還吃不吃飯了?”鐘未時敲敲碗邊。

“吃。”顧禮洲把小貓咪放回地上,拍拍褲腿,起身去洗手,“你是不是就嫉妒你妹妹,要是嫉妒就承認,爸爸以後多寵寵你。”

顧禮洲走過時還撓了撓鐘未時的下巴,結果就是被暴躁地咬了一口。

“你再這樣我對你不客氣了啊。”顧禮洲捏住他下颌。

“怎麽個不客氣法?”鐘未時擡眸看他。

“各種不客氣。”顧禮洲很用力地彈了一下他的腦門。

響亮的一聲。

額頭上出現一個紅印子。

顧禮洲生平第一次吃排骨焖飯,沒有可以參考的味道,就是單純地覺得好吃,不過即使有參考的味道,他覺得也沒有誰可以超越。

它和初吻的味道深深地融合在了一起。

将來每一次吃排骨飯,一定會想到今天。

小貓咪在桌子底下轉來轉去,高高翹起的尾巴蹭過鐘未時的小腿,一會又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拖鞋上。

鐘未時只好把鞋子讓給它,擡腳去勾顧禮洲的拖鞋。

四條腿就這麽糾纏在了一塊。

“你以前交過女朋友嗎?”鐘未時吃到一半,忽然問。

“沒啊。”顧禮洲坦言道,“以前工作比較忙。”

“噢……那你也是第一次接吻啊。”鐘未時嘿嘿一笑。

顧禮洲難得腼腆地一點頭,他還以為小朋友是要誇他吻技好,不料對方卻來了一句:“你都32了還第一次吶?我挺佩服你的,要是沒遇見我你應該會孤獨終老吧。”

“…………”狗嘴吐不出象牙。

一個連告白都能變成髒話的人,真不應該指望他什麽。

隔壁曹叔叔過了飯點都沒見到小貓,就端着它的飯盆一路敲,小貓咪一聽見動靜就知道有吃的了,嗖一下竄出去。

曹智恒手裏還提着一袋車厘子想問問301的一老一小吃不吃,他走到窗戶邊,習慣性往裏一瞟,腳步頓時僵住了。

那極具沖擊感的畫面令他不自覺地躲了起來。

老畜生和小朋友在接吻!

接吻就接吻吧,還不好好接,只見老畜生把手伸進了小朋友的睡衣裏,又将人推倒在沙發上啃脖子。

小朋友被他摸得毫無招架之力,同時也将手探進了顧禮洲的毛衣裏。

簡直辣眼睛。

曹智恒捂着眼睛蹲下 身,貓腰挪回房間。

“老顧!我必須鄭重嚴肅地警告你,你這樣沉淪下去是不行的!你不是說了嗎?他就是一小孩子!你對小孩子在做些什麽呢!”

“你的父親母親會因此失望!親朋好友也會因此失望!”

“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你還是個男人嗎!嗯?”

“笑什麽笑?你的表情實在質疑我說的話嗎!?”

曹智恒對面坐着的是小花貓,它愣愣地看着主人,時不時地擡腳舔一下腳丫子。

曹智恒把組織好的語言記錄在備忘錄裏,不然他怕自己吵不過顧禮洲。

不過事實證明,哪怕他做好了萬全準備,和顧禮洲的那張嘴對噴,那也是以卵擊石。

“他就是一小孩子!你對小孩子在做些什麽呢!”

“接了個吻。”顧禮洲面不改色地說,“況且他早就成年了好不好。”

“到底當初是誰在大馬路上吼,他就是一小屁孩,他懂什麽?”

“那都是去年的事情了,他長大了。”

曹智恒被他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氣得倒抽一口涼氣。

“你要真想談戀愛的話,我是管不着,但是作為你的發小,我必須提醒你幾句。他現在才二十歲出頭,小不點一個,覺得你這人挺有趣挺新鮮的,對他又好,把你當成了依靠,但是你想想以後呢?十年以後,你可就四十多了,他還風華正茂着呢!”

“四十多怎麽了?”顧禮洲無所謂地聳聳肩。

“我二十歲那會就在想我三十多了該怎麽辦,可真到了三十又怎麽樣,日子不也照樣過麽,和以前有什麽差別嗎?況且我也沒覺得我心态有多老,人心老了才是真的老了。”

曹智恒嘆了口氣,掃一眼手機備忘錄,

“成,那咱說下一點。萬一哪天他要是成名了呢,那麽多莺莺燕燕花花草草往他身上貼,他能把持得住?他一出名,對他好關心他照顧他的人海了去了,你能一直呆在他身邊?更何況現在娛樂圈關系那麽亂,別說男女了,就連男的和男的也多……”

顧禮洲半倚在欄杆上,他的嘴裏還叼着煙,一笑就噴出一縷煙。

“按你這麽個未雨綢缪法,大家都別談戀愛好了。你女朋友可是在外企上班,上司一水的歐美老外,體型健壯金發碧眼,還特有紳士風度,你一大齡封建老直男,比得過人家?”

“你這是強詞奪理!”曹智恒氣咻咻地反駁,“我們好歹還能領證,她也不是什麽藝人,呆在辦公室裏,面對的誘惑少。”

顧禮洲笑得更厲害了,回嗆道:“我承認領證是挺神聖的一個過程,但一本結婚證能捆住什麽東西?現在的離婚率還低嗎?我爸媽還離婚了呢。”

他“欸”了一聲,又繼續說:“這麽一想,和男的談戀愛還挺不錯啊,既沒有什麽夫妻義務也沒有共同財産的,愛的坦坦蕩蕩,都圖不上對方什麽。”

顧禮洲這個男人完全不能激。

兩人聊着聊着就把話題聊成了一場關于愛情的辯論賽。

曹智恒也不知道這個憂郁老男人為什麽在這場愛情保衛戰裏能這麽自信從容。

盲目起來簡直不是人!

“你覺得你爸媽會同意你跟一男的談戀愛嗎?”

“他們離婚的時候也沒來征詢過我意見啊,我為什麽就不能自己找對象?”

曹智恒越說越上頭:“三歲一代溝,你兩之間三條溝!你就算會劈叉也過不去!”

顧禮洲神态輕松:“我和他在一起我年輕十歲,沒多大代溝。況且外邊的誘惑再大有我的人格魅力大?”

真是忠言逆耳。

曹智恒舉起雙手徹底投降,“你要不相信我也懶得說了,反正到時候吃虧失戀的又不是我。”

“我沒不相信你。”顧禮洲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你是為我考慮,我自己也有分寸。”

“你有什麽分寸?”

“我的分寸就是死守到底。”

“……”

戀愛使人腦殘。

晚風徐徐,煙頭上的那一點光亮忽明忽暗,顧禮洲最後抽了一口,碾滅煙頭。

“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很開心。”

曹智恒撇了撇嘴,終究沒再多說什麽。

顧禮洲回屋的時候鐘未時已經把那一大袋子車厘子全部洗了,嘴裏塞得滿滿當當,含糊不清道:“曹叔叔是不是知道咱兩在一起了,我剛才看到他瞄了我好幾眼。”

“嗯。”顧禮洲抽掉了他嘴邊的幾根葉杆。

鐘未時眨了眨眼:“他說什麽?是反對嗎?”

顧禮洲笑笑:“他說讓我好好看着你,将來萬一要是大紅大紫了可別跟人跑了。”

“不會的。”鐘未時往顧禮洲邊上蹭過去,“我保證,不然你叫人卸我一條腿。”

“哪條腿?”

鐘未時本想說随便哪條,見顧禮洲忍俊不禁的小表情,飙了句髒話,“你好變态啊。”

“我說什麽了啊我就變态了?”

“反正你就變态。”

顧禮洲沒再繼續卸腿的話題,畢竟那是犯法的。

“他還說咱兩有年齡差,代溝大,你覺得咱兩代溝大嗎?”

當然大,非常大。

但這種時候,也不能說實話啊……

鐘未時拍了拍他的肩:“你別不自信,其實你就是我心目中最理想的那種型。怎麽說呢,跟你聊天我有種跟你活在兩個星球上的感覺,體驗感很好。”

“……”顧禮洲憋屈得咬牙切齒。

鐘未時嘿嘿一笑,湊過去瞄了一眼他的手機屏幕,發現正停留在網購頁面:“你要買什麽東西啊?”

“面膜。”

“噗。”

“噗什麽噗,你爸爸我決定從今天開始要好好保養了。你20歲的時候我30歲,等你30歲的時候,我還是30歲,等你40歲了,诶嘿,我還是30歲~”

“老妖精。”

鐘未時擡手喂過去兩顆車厘子,老妖精別開臉沒吃。

“你不喜歡啊?很甜的,你嘗嘗!”

“你嘴長着幹嘛的?”

“吃啊。”

“……”

鐘未時從他欲語還休的白眼裏領悟到了點什麽,嘿嘿傻笑,咬住葉杆湊過去。

顧禮洲一扭頭,雙手捏住他的臉頰。

鐘未時到底還是年輕,即便是不做什麽保養,皮膚摸上去還是跟嬰兒似的,很滑,還有彈性。

他的指尖微微向兩側用力,眼前的人瞬間變成了小包子臉。

顧禮洲咬下那顆車厘子。

确實很甜。

鐘未時一笑出來,他就跟着笑了。

對他而言,喜歡從來都不是沒有由來的。

帥氣的容貌,歡脫的性格,堅定的信念,善良的本質,還有那個極富感染力的笑容……

每一樣都是加分項。

就連智商不高都是可愛的。

男孩蓬勃的朝氣就像是一束光,撕裂重重迷霧,讓他的視線變得明亮起來。

鐘未時感覺到他的呼吸越來越近,不自覺地閉上眼。

額頭,眉毛,鼻梁,嘴唇,下巴……

每親吻一下,他的腦袋邊上就蹦出一顆胖乎乎的粉色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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