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過年

日子很快就到了除夕這夜，這天清早除了小孩子大人們都起床忙活開了。

村裏自從下大雪就不上工了，也沒有什麽活兒做。家家戶戶多是窩在家裏烤火，既保暖又省糧食，一天也由三頓稀飯改成了兩頓稀飯。

現在家家只能養兩只雞，多了的話就是搞資本主義的尾巴，要被人舉報的話是要被戴高帽子□□□□的。

蘇家兩只雞殺了一只給李麗下奶，就留了一只下蛋母雞。後來舅公拿來了一只雞本來也要給李麗殺了炖着吃的，但李麗說有小姑荷花拿來的麥乳精，這母雞還是留着除夕夜吃吧。

所以現在清早春柳就在廚房燒水準備殺雞了。

李麗在準備早飯，這早飯就是雜糧窩窩頭和高粱米稀飯，就這也是只能吃六分飽，想吃的肚子溜圓可是沒有那麽多糧食的。

王桂花把之前舅公拿來的富強粉和了，正在趕餃子皮，晚上大家可以吃一頓細面餃子。

蘇家兩兄弟一個挑水，一個在院子裏劈柴，這柴都是大夥趁休息時間在山上撿回來的。

等小孩子醒過來這天已經大亮了，廚房裏都彌漫着香氣了。

三個小的樂瘋了，一個個眼巴巴的留在廚房裏看着能不能落到什麽好吃的。

正好好現在鍋裏在煉豬油，就是之前分的豬肉裏還有一小塊豬油，當時一直放在外面冰凍，等過年了這天好拿出來煉豬油，還可以把油渣包餃子。

王桂花抽空瞄了一眼三小只，一看不由笑開了。

只見三小只都在不停的吸氣，米團飯團兩個不停的吞咽着口水，最小的肉團甚至口水掉下來而不自知。不過就算這樣，三小只也沒有湊到鍋臺這裏，因為之前告誡過他們鍋臺這邊危險，很容易被鍋裏的東西燙傷。

“小麗，你給他們三個一人分個油渣吧，不然我怕他們三個的口水都能把咱們廚房給淹了。”王桂花打趣道。

三小只聽到奶奶的話眼睛一亮，毫不在意奶奶的打趣，只兩眼放光的盯着李麗。

被這樣渴望的眼神盯着，相信只要不是鐵石心腸的人都會忍不住心軟的。李麗拿出了早晨留給三個小的吃的窩窩頭，從鍋裏夾出一個油渣放進窩窩頭裏包好，遞給了三小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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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拿着去吃吧。”

“謝謝小嬸。”三個小的一溜煙就跑了。

“還真是大人望插田，小孩望過年啊！”李麗感嘆道。

“可不是嘛，等明年過年福寶也能下地走了可以和三個哥哥一起玩了，明年就更熱了。”王桂花憧憬道，老人就是喜歡兒孫滿堂。

蘇雨露現在被李麗穿着棉襖放在了搖籃裏，這個搖籃是木質的，蘇家幾代的小孩都是用的這個搖籃，蘇雨露在這個搖籃裏只要搖晃幾下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不過現在蘇雨露正睜着大眼睛和三個哥哥雞同鴨講呢！

“大哥，妹妹整天睡覺肯定很無聊，我們陪妹妹玩游戲吧！”肉團平時被蘇旺來和李麗教導着要看顧着妹妹，所以和蘇雨露的感情也是很深了。

米團遲疑了，“妹妹這麽小，又不會說話可以玩什麽呢？”

飯團出主意道：“可以給妹妹唱歌啊，我們語文老師剛教我唱歌了，我可以唱給妹妹聽。”

“好呀好呀，二哥你快唱吧。”肉團催促道。

“我有一頭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我有一天心血來潮騎着去趕集，我……我……”

蘇雨露也耐心的聽着二哥唱下去呢，童音唱着兒歌還真有趣，誰知還沒兩句就憋住了。

“二哥，我什麽呀，你快唱啊。”肉團急性子，等不及了催促道。

飯團臉都憋紅了，實在想不起來後面是什麽了，不由求助大哥：“大哥，後面是什麽我忘詞了。”

“我重新唱一個吧，我們老師教的。”米團收到弟弟的求助義不容辭的救場。

“藍天裏有陽光，樹林裏有花香，小鳥，小鳥你自由地飛翔，在田野，在草地，在湖邊，在山崗，小鳥小鳥迎着春天歌唱。”米團唱完意猶未盡，還想接着唱一首呢！

飯團打斷了哥哥，“大哥，你這歌我咋聽着不對勁呢，感覺好變扭啊！”

肉團也點點頭，“大哥，你唱的好難聽，還沒有二哥唱的好聽呢！”

米團被兩個弟弟一打擊不服氣了，“你們兩個小不點懂什麽，這歌就是這樣的，我跟我們老師唱的一模一樣的，同學們都說好聽呢，我一唱歌他們就開心的笑起來。”

兩個弟弟似懂非懂的點頭，跟老師一樣的肯定沒錯，可能是大哥唱的歌太深奧了，他們聽不明白吧！

蘇雨露在搖籃裏笑開了，如果她能說話一定告訴兩個哥哥，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是音癡，他們唱的歌只有自己能懂。估計大哥的同學故意不告訴大哥唱歌難聽逗他玩呢！

米團眼尖的發現蘇雨露在笑不由叫起來：“快看，妹妹笑了，妹妹一定是覺得我唱歌好聽才笑的。”

蘇雨露更是笑出了聲音，大哥真是不一般的自我感覺良好呢！

“哇，妹妹真的笑了，大哥真厲害。”肉團也驚奇了。

這件事過後蘇家兩兄弟還真一直以為自家大哥唱歌很厲害的，畢竟能逗的妹妹笑出了聲音，這個誤會一直到他們上了中學才解開。

等到天快擦黑，蘇家的年夜飯也準備好了，衆人把飯菜全部端上桌，一碗燒雞，肉炖蘿蔔，豬肉白菜，還有白菜油渣餡的餃子，并且斟上了酒。

王桂花先領着衆人對着堂屋的排位磕了個頭，請祖宗先吃，希望祖宗保佑下一代順順利利，平平安安。

本來還要燒紙錢的請祖宗的，只是現在打倒迷信，是不能有這種行為的，所以現在村民們現在都是偷偷的祭祖。

請完祖宗衆人才分別上了桌子，蘇雨露也由李麗抱上了桌。

王桂花拿起酒杯，對着衆兒孫說道：“今年我們家又添丁進口了，而且現在年景也好了，大家這一年也很努力，明年一定會越來越好的。我們大家碰一個吧。”

大家都舉起了酒杯幹起來，就連三個小的杯子裏也被倒了白開水。

随着王桂花率先落筷，衆人也開動起來。

“娘，這餃子可真好吃，要是以後天天都能吃餃子就好了。”春麗邊往嘴裏塞餃子邊說。

“美的你，現在有餃子吃還不知足，前幾年天天餓肚子的日子忘記了？”王桂花現在只盼着家裏人都和和美美平平安安的，至于其他的都不怎麽強求了。

“我不就是随口說說嘛，只要不讓我餓肚子我寧願以後都不吃餃子不吃肉。”春柳發誓道。

說起這個在場的人除了蘇雨露全都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包括三個小的對之前餓肚子的印象也是記憶猶新，那段日子不亞于人間地獄啊！

為了不浪費體力整天在家躺着睡覺不動彈，肚子裏全是水可還是餓得慌，看到什麽都想吃。村裏就有不少人吃了觀音土漲死了，那段時間餓死了多少人啊！

蘇雨露這個沒有挨過餓的人是想象不出來那種感覺的，不過平時看三個小哥哥對食物那種珍惜程度就知道了這個年代的人過的有多苦。

家裏人就沒有一個長的胖的氣色好的，個個滿臉風霜，就媽媽李麗因為在做月子好像養的白了一點，三個小哥哥平時奶奶盡量給他們吃飽，可一個個還是面黃肌瘦的，這是因為吃的都是沒有油水的東西。

不過印象裏聽上輩子爺爺提過好像只要過了之前三年饑荒以後日子會越過越好的，至少不會再挨餓的。

現在過年也沒有人放鞭炮了，只是還要守歲的，全家人圍坐在火爐旁吃着自留地種的花生順便吹吹牛，六零年就這樣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