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盛夏在露臺待了幾分鐘, 夜色無邊,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忽然門鈴響了,她回神, 以為是闵瑜。
到了門口,盛夏從可視貓眼裏往外看,表情凝住,看到外面站着的人竟然是任彥東。
這一刻, 她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滋味。
客廳裏,手機音樂響起。
盛夏看看門外, 任彥東雙手抄兜, 一直盯着門內看, 在耐心等她開門。
她快步走去客廳,電話還是爸爸打來的,她劃開接聽鍵, 朝門邊走去。
盛爸爸:“夏夏, 你去給彥東開門。”
盛夏一愣,“爸爸, 你怎麽知道.”
盛爸爸打斷, 接過話, “彥東向我求助了。”說着,他無奈嘆口氣,“看來他是實在沒辦法了。”
“夏夏, 爸爸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怎麽了,不過之前肯定就有問題, 彥東那麽穩重的性格,急吼吼高調宣布你們在一起。你呢,也是高調宣布你們分手,一個不安,一個不甘。”
盛夏:“.”
不甘肯定就是在說她。
盛爸爸原本是明天過來,想當面跟女兒聊聊天,談談心,但現在事情趕到了一塊,他就只能在電話裏說。
“爸爸一直都內疚,沒給你一個完整的家,導致你不會處理情侶之間的矛盾,也讓你比一般女孩內心敏感,是爸爸的錯。”
盛夏心酸,想寬慰爸爸,又不知道要說點什麽。
盛爸爸的聲音繼續傳來,“這些年,你跟你媽媽生活,無形中就受到了她的一些影響,做任何決定都幹淨利落,基本沒有可商量的餘地,這種行事風格大多時間都特別好,尤其是在工作學習上,所以你小提琴能拉的這麽好,畫畫也好,只要你想做,就沒有做不到的。”
說着,他頓了頓。“可是,夏夏,有時候戀情和婚姻裏,不一定适合這麽做。”
盛夏沒打斷,靜靜聽着。
盛爸爸說了很多:
“婚姻裏的兩個人,不管多恩愛,都會有矛盾,這時得解決矛盾。如果是原則性問題,就是你自己猶豫,我都會讓你一腳踹了他。要是其他矛盾,性格上、習慣上、看法上,試着去解決,如果最後你還是不滿意磨合的結果,這個時候再分也不遲。”
他問女兒:“你跟彥東有了問題後,有沒有認真聊聊?”
盛夏如實道:“沒。跟他也聊不到一塊。”
盛爸爸來了句:“要是能聊到一塊,你們就不會有問題了。”
盛夏:“.”
盛爸爸了解女兒,要不是心裏沒放下,以她的性格,哪會分個手都要那麽高調,她這是逼着自己不回頭。
他中肯的跟女兒說道:“跟彥東開誠布公談談吧,聊過之後你要還是覺得沒法在一塊,至少沒遺憾了,要是因為有誤會分手,那多可惜,對不對?”
盛夏沉默着,沒吱聲。
盛爸爸看了眼手表:“你快去給彥東開門,有什麽都當面說清楚。”
說完,他就切斷了通話。
盛夏看着門外,任彥東還站在那裏,微微垂眸,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能去而複返,挺讓她吃驚。
畢竟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最後一次打擾你’,這才過了二十分鐘,他就打臉自己。
門鈴又響了幾聲。
盛夏拿了風衣穿上,開門。
任彥東就這麽定定的看着她,她眼睛微紅。
盛夏把門帶上,她不想讓他進屋,之後沒再多看他,擡步走去電梯,任彥東緊随其後。
進了電梯,盛夏這才說話,“三哥,出爾反爾,這不是你。”
任彥東一直看着電梯壁鏡裏的她,半晌後才說了句:“再想着面子,你就不是我的了。”
盛夏跟鏡中的他對望,“早就不是。”
任彥東點點頭:“你說不是就不是,除了分手,其他我都聽你的,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盛夏轉身,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怎麽成這樣了?”
任彥東看看她,沒吱聲。
除了這樣還能怎麽辦?他對她一點法子都沒有。
他只知道,今晚他要是走了,他就會徹底失去她,以後不管用什麽法子,都挽回不了她。
到了公寓樓外面,盛夏左右看了看,“你車呢?”
任彥東:“在地下停車場,停這邊礙事。”
盛夏想起來,考研那會兒她給過他門禁卡,方便他停車,後來分手,她只重置了指紋鎖,門禁卡忘了收回來。
她看向他,伸手。
任彥東明白她要幹什麽,卻假裝不知,直接把她的手攥住,揣進他風衣的口袋。
盛夏:“.”
她條件反射般想抽回自己的手,可他攥得太緊,力量有懸殊,怎麽都掙脫不開來。
“任彥東!”
任彥東跟她對視,手上的力道比之前更大:“你在廚房跟我說分手那次,我就不該放你走。”
就在剛才,他好像才想明白一些事。
這段時間以來,他總是想着法子跟她解釋,讓她原諒,其實他挽回的方向錯了。
她在意的,并不是他過去的暗戀,也不是他撒謊,她心裏真正的刺,只是事情發生後他的一個态度。
如果那天她要分手,他抱着她不讓她離開,不同意分手,是不是就不會鬧成今天這個地步?
她的畫,還是他一個人的。
他的那些字,也還在。
之後的時間,兩人無聲對峙。
盛夏被攥住的那只手,大拇指可以自由活動,她用力掐他的虎口處,用了她所有的力氣。
任彥東一動沒動,深幽的眸光緊盯着她的眼,任她掐着。
後來,盛夏手指的力道一點點減輕,終究舍不得再用勁掐下去。
“三哥,你松手,這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她別開視線,不看他。
任彥東聲音低沉:“我就是松手,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一陣電話鈴聲打破了沉默。
是任彥東的手機響了,老萬媳婦的電話。
“阿姨。”
老萬媳婦把手機開了免提,老萬也認真聽着。
“彥東啊,忙不忙?”
任彥東:“不忙。”
盛夏轉頭,瞅了他兩眼。
老萬媳婦:“老萬剛到家,盛夏那些字,他都給找回來了。”她主要不是說這個,是想給他上上課。
他跟盛夏,一個高冷的像千年雪蓮,一個驕傲的像美麗孔雀,估摸着誰都不會低頭,感情有時太脆弱,說斷就斷。
她之前叮囑他,讓他死纏爛打,多跟盛夏說好聽話,估計他也沒照着做。
“彥東,你今晚要是不挽回,我估計你以後就沒機會了,盛夏都能把字給捐了,她就沒給自己退路。”
任彥東何嘗不知道,所以他沒走,走了就不會再有以後。
老萬媳婦:“彥東,你信阿姨說的,多哄着盛夏,男人跟自己喜歡的女人服軟沒什麽,不丢人。你看那些幸福的情侶和夫妻,哪個男人沒有服過軟?女人本來就該被溫柔以待。你可千萬別給盛夏時間去冷靜、去想通、去理解你,她不可能想通的,只會冷靜着冷靜着,心就涼了。你不管做什麽都不如給她一個擁抱,讓她感受到你是在乎她的。”
任彥東‘嗯’了聲,他現在正在死纏爛打牽着她。
“阿姨,我現在就在盛夏公寓樓下。”
老萬媳婦松口氣,還不傻:“那你好好跟盛夏聊聊,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任彥東把手機揣在另一個口袋,“老萬把你那些字都拍回來了。”
盛夏微怔,又覺得不稀奇,他們都是經常參加慈善晚會的人。
任彥東如實道:“我沒打算拍,有了心結的東西不要也罷,以後你想要,我專門給你寫。”
盛夏:“謝謝,不用。”
任彥東聽出她在置氣,就識趣的沒再接着說下去。
他下巴微揚,“去花園那邊走走。”
盛夏不動,“你放開。”
任彥東:“要放早放了。”說着,他下意識間又把她手收緊了一些。
十點多,小區很靜,她要跟他争執起來,還會惹來圍觀。
盛夏無奈看着他,“有什麽話你快說。”
任彥東其實沒什麽話,就是不想走。
現在腦袋一片混亂,理不出個頭緒來。
“你說吧,我聽着。”
盛夏:“.是你回來找我的!你要沒什麽可說的,我上樓休息了。”
任彥東望着她,靜默一瞬,“我也不知道我要說什麽。”停頓幾秒,“盛夏,我唯一拿着一點辦法都沒有的人就是你。”
盛夏稍稍偏移視線,不看他。
任彥東見她沉默,只好把之前那些事,拿過來重複說一遍:“那幅不忘初心的字,你初三在機場時問我要過字。”
盛夏猛地回眸看他,沒想到他竟還記着。
任彥東接着說了說支教:“那是跟你在一起之前我就答應了那些孩子,我去那也是跟他們做個告別,以後我就不過去了。”
她沒支教過,他不想把他的感受強加到她身上,強迫讓她理解。
“以後,你要是有機會去山區支教,可能那時候不需要我多說什麽,你就明白我為什麽不想爽約那些孩子。”
盛夏脫口而出,“那你當時幹嘛瞞着我?”
任彥東:“有兩方面原因,第一點就是我剛說過的,你沒支教過,你就不明白那種承諾對那些孩子來說意味着什麽。你不理解就會心裏不高興,我怕影響你演奏。”
“第二點呢?”
“因為那是夏沐的老家,後來做慈善跟她沒關,可第一次去那裏,也确實是因為她。”
下意識的,他就不想讓盛夏知道。
他接着道:“你在倫敦的那場演奏在聖誕假的中間,我所有能調整的假期也就十五天,來回路上還要花好幾天,不管是在你演奏會前過來,還是在你演奏會之後過來,能在那裏待的時間也就一兩天,一兩天不夠講什麽的。”
糾結之下,後來他就放棄了去聽她的演奏會。
每年,他只有十二月份有時間過去,就像今年,他能在那個月裏陪她做考研的真題卷,擱在任何一個月份,他也擠不出那麽多時間。
已經說了那麽多,盛夏就索性一次問清楚,“那我那麽多場,一年半的時間,又不是擠一塊,後來你就不能多補幾場給我嗎?”
說完,她再次別開視線,這是她心裏最在意的。
三十場,他才聽了三場。
任彥東知道,他說出來後,他們之間肯定隔閡更深,可要是不說,她心裏就一直以為他不愛她。
“這點.我跟你的認知可能出了偏差。”
盛夏:“什麽偏差?”
默了默,任彥東:“我以為那是你的工作,以後你就一直從事這個職業。”既然是工作他就沒必要次次到場。
不過第一場,他推了商談去的,就算是工作,對她來說也是上班的第一天,意義不一樣。
紐約那次,那座城市對他們來說意義也不一樣,他們在那裏确定了關系。
最後一場,他人在北京,也是她第一次巡演的一個總結,那天的商務代表團過來,還有相關部門領導在,他跟領導請了假,說女朋友的演奏,他怎麽也得去捧場,領導理解,他缺席了晚宴。
其他場次的演奏會,他時間也是卡不上,就沒有特意推遲工作過去。只要沒有出差,周末他都會飛過去看她。
盛夏看向他,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麽。
任彥東今晚主動提起‘共同話題’,“沒共同話題也沒什麽。”他舉了個例子,“鎖和鎖有共同話題,但它們也只是同類,是朋友,它跟鑰匙才是一對。”
盛夏:“.”
任彥東從盛夏無語的表情裏感覺出,他好像說錯話了。
他松開她的手,然後一手箍住她的腰,另一手摟着她的肩膀,把她緊緊抱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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