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孟若妤蹲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她把頭埋進膝蓋裏,一個人守着這幾乎能把人逼瘋的空曠,可她沒有瘋,反而非常熟悉這種感覺。有這片刻的安寧,是一種幸運,可以假裝自己很自由,享受時間一秒又一秒的逝去,心裏最隐秘處,還能夠得到詭異的快感。
孟若妤被周進恩帶回來永恒堂時,也不過六歲多,應該是個無憂無慮的孩子,然而過早的經歷讓她完全無法像一個正常的孩子,她早已經學會了觀察周圍一切的人和事,然後她被安排成為孟慧然的女兒,那時候她并不知道,自己進入了怎樣的世界,因為不管是她還是孟慧然,都想當然的以為那會是對自己的救贖。
她和孟慧然成為了一對很普通的母女,然而在八歲時,她們被永恒堂的人召集起來,同別的被永恒堂安排的人一起,坐在一個巨大的大廳裏,前面的大屏幕上則播放着一個活生生的人被活剝了皮的視頻。視頻中的女主角凄慘的大叫,那叫聲穿透了人靈魂深處,每一聲都讓人感同身受的感到她的痛苦。那些組織他們的人,不準他們閉着眼睛,逼着他們全程看完,有人大喊大叫,有人直接吐了,有人邊哭邊看,感受到一個被活剝了皮的血淋淋的人,那個人全身都變成一團血肉,只剩下一雙眼睛,那凄慘的叫喊聲讓人一輩子都無法忘記。
他們說那就是背叛者的下場,如果她們不聽話,也都是她們的下場。從那天開始,她不斷的做着噩夢,夢裏的自己被人一點點剝了皮,然後是驚心的痛,無論她如何大喊大叫又掙紮,她都無法阻擋自己成為一個血淋淋沒有皮的人。然後每過一段時間,那些人都會讓她們複習一次那種從靈魂深處感到恐怖的視頻。
她看到自己的“同類”一點點變得麻木,像被人類關起來的猛獸,一開始掙紮逃離,在受到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後,最終認命,外面的世界成為他們的奢侈,卻也再也無法誘惑他們了。
後來,她又親眼看到了自己最近的那個同類,那個女孩談戀愛了,不願意自己的人生一輩子被人控制,于是準備和情人逃離,十幾歲正是戀愛大過天的時候。然而那個女孩沒有等到她的情人,女孩并不笨,很快反應過來,奔跑回家裏,知道她自己慘烈的遭遇,于是反鎖房間的門,在房間的牆上一直不停撞,撞到沒有絲毫力氣,她卻像松了一口氣笑着閉上眼睛,而去準備懲罰她的人竟然說女孩運氣好。
孟若妤看到那個女孩的“父母”麻木的看着這一切,沒有傷心難過,甚至他們很快被安排去照顧另外的“子女”了。
這種被控制起來的人生随時都被摧殘,她看到了無數個自己的選擇,不僅僅認命了,按照管理者的安排成為男人的禁脔,最沒有價值的女人則成為最下賤的妓|女,她們無法逃離,只會被榨幹所有價值,什麽都不剩下。孟若妤一直努力的活着,努力證明自己的價值,她賺很多很多的錢,讓他們知道,她不用附庸男人也可以賺到錢,可是她知道自己行為很可笑,因為他們養着自己這樣的人為的原本就不是錢而已。
無論是她還是孟慧然,對她們來說,沒什麽比自由更加重要,她們已經成為關在籠中的鳥,即使籠子已經撤去,也丢失了飛的本領了。
那種時時刻刻活着的緊繃感,讓她知道,真正關住他們的不是籠子,而是他們內心深處的恐懼,那血淋淋的身體,那尖銳恐怖的尖叫,已經成為他們無法擺脫的噩夢了。
能夠在這寧靜的環境靜靜品味時間的流失多幸福。
終于,沈定澤回來了,她這才擡起頭,看了看時間,竟然已經淩晨時分,可她一點也不覺得過了很長時間。他手裏拿了一個袋子,随手一扔,就走進房間,拿出浴袍,準備去洗澡。孟若妤一直看着他,直到他再次走了出來,“事情解決了?”
沈定澤沒有回頭,“你一直等着就是為了問我這件事?”
她搖搖頭,但他沒有看見。
她把雙腿放下來,換成正常的坐姿,看着浴室的方向,一張臉很沉靜,就仿佛她是某種植物,有一種不屬于人類的寧靜,似乎能夠和周圍靜止的物品融為一體。不知過了多久,她的目光終于落在了他進來後随手扔下的袋子上,很平整,她想了想,站起身拿了起來。沒有封口,也沒有任何禁止打開的标志,裏面只有一張單子,上面顯示着某些專用名詞……
沈定澤渾身冒着熱氣,靠在浴室與客廳的連接處的牆上,他看了她幾秒,“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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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若妤對上他的目光,“我看不懂。”
沈定澤似乎笑了一下,向她直接走過來,伸出手指擡起她的下巴,“經過檢測和比對,可以判定兩者之間沒有血緣關系,換言之,不可能是姐妹關系,這也看不懂?”
她沒有慌亂,“我還沒有看到這個地方。”
“意思是我打擾你了?沒有關系,你可以繼續看。”
孟若妤手一松,袋子連同單子一起掉落在地上,袋子還砸在了她腳上,而她腳卻并未動一下,她伸出雙手,抱住他的脖子,“我覺得不管是什麽都不如你好看。”
沈定澤眼眸閃了閃,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動作感到奇怪,半響沒有反應。孟若妤卻是輕輕踮起腳尖,于是她腳上的袋子完全落在地上,發出輕微的啪的一聲,就像打開了某種開關,她的嘴唇已經貼上了他的嘴唇。
沈定澤攬住了她的腰,回應着她的吻,結束後笑了起來,“看來是我誤解了,你等着我回來,是為了這件事,就這麽想?”
她松開雙手,為手換了一個戰場,伸進他胸膛,上面還沾着水珠,她就這麽輕輕的滑動着,一點點,像是某種誘惑,然後她笑着,解開了他浴袍系着的帶子,手快速下滑,當沒有摸到底褲時,她笑的弧度大了一些,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是也很想?”
“我總不能讓你失望才是。”他攬住她,逼着她後退,她順勢倒在沙發上,他則覆在她身上。
他的手不停的在她身上游動,全身都覆蓋着溫柔的味道,她卻感到一種危險,那種被一點點侵蝕的感覺從她心底散發而出,而她沒有時間多想,因為嘴唇已經被咬住,不只是淺嘗截止,而是帶了濃濃的情|欲,像是火焰一點點被燃燒起來,到達溫度最高點,然後是她的雙腿被打開,她覺得自己像是被加熱的水,從冰涼到溫熱,然後被加熱到沸騰……
孟若妤迷離的雙眼盯着天花板,她似乎品嘗到身體本能的歡|愉,牙齒咬住,控制住那種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覺,她覺得能夠理解被人對這種事的追求。她眼眸一亮,雙手纏住他的脖子,與此同時雙腿緊纏住他的腰,不管不顧的要徹底燃燒自己。
……
孟若妤再次醒來時,沈定澤已經不在身邊,她穿上衣服,也沒有在這層樓看到他,當然這也是她第一次把這裏完全看了一遍。這裏只有客廳外面的門唯一的進出口,然後所有的屋子都可以通過那客廳到達,這應該專為沈定澤而設計,只要關上客廳外面的那扇門,似乎就可以把一切都隔絕在外。她沒有找到他,于是走出去,坐着電梯下樓。
她猜沈定澤應該已經出去了,因為邱雲霜對自己的敵意半點都不曾掩飾。
“成為替身的感覺如何?”邱雲霜雙手抱胸,眼中似乎能射出一把把小箭,而且這些箭頭還都卒了毒。
孟若妤笑着迎上了邱雲霜的目光,“很好,還能夠欣賞那些當不了替身的人的羨慕嫉妒恨。”
邱雲霜的眼中仿佛噴出一團火來,“你是什麽東西,敢這麽對我說話,你知道我是誰嗎?”
孟若妤認真的想了想,“知道啊,被人綁架了威脅沈定澤,然後沈定澤毫不理會的女人。”
邱雲霜伸出手,孟若妤立即抓住了。邱雲霜掙紮了一會兒,見掙紮不開,立即看向大廳裏喝茶的沈長金,“你們沒有看見她在欺負我?還不來幫忙,等會兒哥回來了我一定要向他告狀。”
沈長金偏過頭,假裝沒有看見。
孟若妤甩開邱雲霜的手,“讓我好心提醒你,沈定澤他讨厭沒腦子的女人,他是在床上的時候說的,你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聽到。”
邱雲霜氣得渾身發抖,孟若妤卻是看向一邊不動如山的秦嫣,因為她看到秦嫣迅速垂眸,仿佛在掩飾着什麽。秦嫣想看自己的笑話,想利用邱雲霜來打擊自己,她一句話卻讓秦嫣立即難受起來,孟若妤有點想笑。
邱雲霜指着她,“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
“你倒是想不知廉恥,可是卻連機會都沒有。”孟若妤不理會她,走向一個空位。
有人來為他們桌子上的茶壺添水,孟若妤手中很快就多了一張紙條,她擡起頭時,只能看到對方一個背影。
**********
阿祥把調查到的結果報告給周進恩,根據孟若妤傳回來的信息,沈定澤當天回來時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氣味,甚至他帶回來一份關于dna檢測的東西,通過這兩樣東西,阿祥就能夠調查沈定澤失蹤的時候是去了什麽地方。
沈定澤如果是去醫院,一定不可能是大醫院,那裏人多眼雜,根據一一排除,很快就查到了線索。
周進恩手裏還拿着那顆骰子,那是他的新寵,“真看不出來,這沈定澤竟然還是一個情種。”
沈定澤竟然把那骸骨和血樣保存了那麽多年,更加可笑的是他竟然不敢做dna匹配,似乎不願意接受他心中那個人已經死去。沈定澤選中的那兩個醫生純粹的技術流學者,很快就把一切說了出來,事無巨細,沈定澤在做了最後一次檢測後,就把骸骨帶走了,他們猜測沈定澤應該是想讓那具骸骨入土為安了。
周進恩想起周仁之前說過的話,輕輕吐出一口氣,“那個女人真的死了,而孟若妤并不是那個女人的姐妹,有意思很有意思。”
戀人早已經死亡,父親也很快就會離世,長生堂也處處被威脅,周進恩都快同情沈定澤了。
阿祥也笑了起來,“孟小姐比我想象中有用。”
周進恩:“她為了自由,自然會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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