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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時分,沈長水走到平時少有人使用的樓梯間, 他的腳步很輕, 連聲控燈都不曾亮起來, 他走到樓梯後自然形成的空間,牆上有一扇像是裝着掌控電器設備的門, 他拿出鑰匙打開。那裏真的只是一扇門, 他鑽進去,把門鎖上,裏面不是一個屋子, 僅僅只是一座電梯,他按下按鈕,電梯打開, 他走進去,裏面只有一個選擇, 八樓。
這座電梯, 直接通向八樓。
在長生堂最神秘的樓層絕對不是長生樓九樓, 而是長生樓的八樓, 九樓是沈定澤住的樓層, 雖然平時不允許有人随便上去, 但遇到特殊情況,他們都上去過,甚至曾經因為好奇的緣故,故意逗留在那裏,把九樓整個樓層都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然而長生樓的八樓,誰都不知道是什麽樣子,電梯裏沒有八樓的選項,樓梯上八樓被封得嚴嚴實實,就好像八樓從不曾出現過。
八樓不是沒有進出口,進出口在九樓,沈定澤的屋子裏,沒有他的允許,誰有能力進入?
沈長水站在電梯裏,他覺得自己終于明白,為何沈耀明會如此堅決的把長生堂交到沈定澤手中了。這扇小門背後的這座電梯,如果不是沈定澤主動告訴他,他也不會知道,他們跟在沈定澤身邊這麽久,竟然毫無所知,他一直以為自己很了解他,如今卻發現自己錯了,或許沒有人能夠真正了解那個男人。這不是說明長生樓多出來的這座電梯有多了不起,而是通過這件事可以知道沈定澤這個人,他想瞞着的事,誰都不會知道,哪怕是他最親近的人,很多事你知道了,僅僅只是他想讓你知道而已。
沈長水走出電梯,他下意識打量着四周,并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只是一個很簡單的樓層而已。或許這樓層原本就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僅僅只是因為沒有人到達過,于是為它增加了很多神秘色彩,好像為它賦予了很多別的東西,然而它和別的樓層一模一樣。
他站在走廊上,向着唯一有門的地方走去。門大大的開着,沒有開燈,然而借着走廊的光線,他能清晰的看到沙發上坐着人,沈定澤坐在那裏,手裏拿着一支煙,并漫不經心的抽着。
沈長水向他走了過去,他取下左手的手套,左手五個手指很齊全,完全不是別人所猜那樣他少了一根指頭,他打量着周圍的環境。沈長水說不清楚這裏和別的地方有什麽特別之處,可他只有一種感覺,這裏像一個家,對,就是家的味道,溫馨且舒适,看着就讓人覺得心情特別好。
沈長水坐在沈定澤對面,“我查閱了近幾年所有的資料,看起來并沒有什麽問題,他們做事都很嚴謹,并未出任何纰漏。你最開始受到的幾次暗殺,很多都是別人根據你出行進行安排,這也不能說明什麽問題。但你前兩次被暗殺,那些人明顯已經準備好,提前知道了我們的行動,可因為之前的事我們做了周密的計劃,你的出行只有很少人知道,那些人不可能二十四小時不分晝夜守着并準确判斷出是你出行,所以我覺得,長生堂內部的确出現了叛徒。”
沈定澤如常的吸着煙,吐出在夜色中根本看不清的煙霧,外面走廊上的燈已經全都熄滅,唯一亮着的是他手裏拿着的煙。
沈長水:“我接觸的資料有限,也許查得并不完全,再加上如果真的出現叛徒,也有可能很多資料都被作假,我需要更多的時間調查。”
“你自己小心些。”沈定澤右手拿着煙的手在自己膝蓋上敲了敲,“你們跟了我多久?”
沈長水認真思考了一下,“二十多年了吧?”
沈定澤:“你在我身邊待了二十一年六個月十七天,沈長金是二十一年三個月十一天,沈長木十九年十個月,沈長火十八年六個月十九天,沈長土……如果他還活着,他應該是時間最短的人,才十五年而已……”
十五年而已,是最短的存在,人生有多少個十五年?沈長水紅了眼睛,如果這麽多年都還不值得信任,那他們還剩下什麽?
沈長水:“我們之中不會有背叛者,那個叛徒應該只是我們之下的人,不過他能夠瞞住我們,還如此信任他給了他那麽多特權,那個人也很了不起了。但無論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我都會将他逮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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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長水突然明白,為何沈定澤在回到長生堂後,就硬性的讓他們學習各自不同的領域,分別只管理自己的事務,互不幹涉,如此一來,就算有一天他們自己的事出了問題,也不會影響大局。
而沈定澤在回到長生堂後,不僅僅逼着自己學習各種打理事務的能力,更是花費大量時間學武。沈定澤學武的方式簡單粗暴,他并不向別人學習招式,他只和人對打,通過實際行動學習,一開始別人都手下留情不敢傷他,他也不說什麽,只是下狠手,這樣一來,別人只得全力抵抗。他就是在這樣你死我活的對抗中逐漸強大起來,所以沈定澤的招數只有狠戾的進攻,沒有防守。
沈定澤聽了他的話沒有出聲。
沈長水再次看了看四周的環境,眼睛适應了黑暗後,竟然能夠完全看清屋子裏的一切,人真的是适應力很強的生物,包括人身上的各個器官,都會為适應環境而做出妥協,“這裏……是你準備的你們的家?”
沈長水很快的看了他一眼,發現黑暗中無法捕捉他細微的表情後,又為自己的動作感到可笑,雖然他有些後悔,為何不經大腦就說了這樣的話。一遇到和孟潇潇有關的事,他自己總是這麽的沒腦子,包括孟若妤的事。
沈定澤并沒有多大的反應,“嗯。她說她最喜歡數字九和數字七,可是兩個數字她都很喜歡,無法選擇其一,并且如果選擇了一個就會覺得對不起另一個數字。所以她非常高興的做出決定,以後就住在八樓,在七和九中間,最好的位置。”
沈長水笑了笑,“像她會說的話……”
沈長水的笑容很快就僵硬起來,因為他突然覺察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這個地方,沈定澤不讓任何人靠近,這說明,沈定澤把這個地方當成他與孟潇潇私人的空間,不允許任何人打擾,就如同那段最純粹美好的回憶一般。然而今天,沈定澤竟然讓他到這裏來報告事務,不可能是沈定澤找不到別的地方談事,沈定澤會選擇這個地方,只有一種可能,他不再把這個地方當成是最美好的期盼了……
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沈定澤接受孟潇潇的死亡後,決定放下那段感情,孟潇潇不再成為他的執念,因為人死不能複生,他總不能一直活在孟潇潇的陰影之中。另一種可能,他對孟潇潇的感情已經有了變化,或者可以說他已經愛上別人,得把心裏的那個位置空出來,否則就是對現在這個進行時中的女人不公平。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都不能說他有錯,畢竟孟潇潇已經離開那麽多年,能像沈定澤這般不近女色只為一個死去的人,已經很難得。
沈長水很能夠理解,甚至為沈定澤能夠放下感到寬慰,畢竟他更希望他能夠活得幸福,可是他無法控制自己心裏的難過,就是很難過,那個說着“我帶不走他,也保護不了他,但你可以”的女孩在他記憶力如此清晰,仿佛她從不曾離開,無論如何,他都希望她可以成為最獨一無二的存在,沒有任何人能夠替代她。
沈定澤:“因為本來就是她說的話。”
沈長水:“我想去祭拜她。”
沈定澤沉默了一會兒,用手彈了彈沾在煙上燃盡卻未掉落的煙灰,“祭拜什麽?和一具屍骨說話聊天?她真能夠聽見?”
沈長水皺皺眉頭,卻并未堅持。
沈定澤似乎不想再多說什麽,“你自己小心行事。”
“我只是被你舍棄的手下,誰還會注意我?”
“這可不一定。”
**********
沈定澤回到房間,孟若妤睡得正香,他惡意滿滿的打開了房間裏的燈。突然的亮光襲來,讓床上躺着的人皺了皺眉,本能的用手擋在眼睛上遮住光,繼續安然入睡。
沈定澤站在床頭,一動不動的看着她。
孟若妤漸漸睡得有些不安,她翻了兩次身後,終于拿開手,睜開睡意朦胧的眼睛,這時的她眼睛如同被迷霧遮掩的霧中花,似睜非睜,只有一條線,漸漸的,她的眼睛慢慢睜開,遮掩的迷霧漸漸消散,眼睛慢慢變得清明。有點像逐漸綻放的花朵,花瓣一點點張開,最終露出最美的姿态。
“你……”她剛出聲,沈定澤就很快的伸手擋住她眼睛以下的部位,于是他只看着她的眼睛。
孟若妤就這麽一動不動的讓他看了半響,“怎麽?”
他的手心全都是她呼吸的暖氣以及說話時的溫熱,那裏還帶着濕氣,他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不怎麽。”
她卻是坐了起來,看了一眼他穿着的衣服,又随意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你去哪裏了?”
“我出門需要向你報告?”沈定澤眯了眯眼睛。
孟若妤打量他半響,“你抽煙了。”
“鼻子很靈。”
“不是我鼻子很靈,而是你抽得太多了,味道久久不散。”她想了想,“如果和你長時間處于同一空間,那個人是不是也會染上你身上的煙味?”
沈定澤笑了起來,“那我應該來聞聞你身上有沒有我的味道。”
她做出邀請的動作,毫不在意他的揶揄和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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