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按照白雲衛傳遞回來的信息,葉孤城想要找到自家小姑娘并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只是在回禀小夫人的動态的時候, 子午的神情實在是太過扭曲, 簡直讓葉孤城想不生出疑慮來都困難。

葉孤城停下了筆, 目光從批閱了一半的折子上移開,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 而後直接對子午問道:“拂月如何了。”

這只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詢問,畢竟這一次葉孤城就連兩天的路程都不願等,直接召見了拂月身邊的暗衛, 就是為了知曉拂月的動向。

知道根本無法隐瞞, 子午猶豫了片刻, 一貫大大咧咧的漢子反複的揣度掂量自己的用詞,最終終于憋出來一句:“小夫人被萬梅山莊的西門吹雪纏上了。”

子午說完了這句話之後完全不敢去看葉孤城的臉色, 他只是低下頭猶自為拂月辯解道:“不過是那萬梅山莊的莊主糾纏咱們小夫人的, 屬下們可以保證, 小夫人這一路可是看都沒看他一眼!”

拂月都沒有跟西門吹雪坐一輛馬車, 前往山西的一路上白雲城的暗衛們又防賊一般的盯着西門吹雪,拂月自然沒有看西門吹雪一眼的機會。

子午不敢對自家城主說謊, 然而這個說話一向不過大腦的毛頭小子卻開始小心的斟酌詞句, 生怕小夫人被城主誤會。

葉孤城手臂一頓, 筆尖上懸着的一顆墨滴落在潔白的宣紙上, 暈開了一片痕跡。葉孤城盯着那痕跡, 良久之後,他伸手将那張污損了的紙抽了出來,揉成了一團, 扔到了一旁。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說一句話。

旁人眼中的葉孤城面無表情,可是看着葉孤城長大的忠叔卻知道,上一次自家城主露出這樣的表情,還是在他七歲那一年。那一年,是因為原本答應為城主鑄劍的鑄劍名家忽然變卦,轉而為了一塊更稀有的玄鐵而去別的地方為旁人鑄劍。

那是一種勢在必得之後的驀然失去,卻還要講不甘掩藏在一派平靜之下。

如今男子堅毅清隽的臉仿佛和當年的七歲稚童重合,居然依稀有了幾分愕然與委屈。忠叔輕輕嘆了一口氣,低聲道:“城主,你知道的——小夫人,始終都是我們白雲城的小夫人。”

忠叔說着這句話,卻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在安慰葉孤城,還是單純的勸慰他自己。他說完之後便退了出去,将一室的靜谧留給了葉孤城一個人。忠叔始終是了解葉孤城的,他明白,在這種情況下,自家城主可能會更想要一個人待一會兒。

蹲在長廊中點燃了自己許多年都不抽、卻一直帶在身上的旱煙,在淡淡的煙草氣中,忠叔的神色莫名。

——害怕城主會孤獨終老,忠叔幾乎是一手促成了拂月和葉孤城的事。這些年城主雖然沒有表态,卻已經默許了“小夫人”的存在。忠叔是能夠感覺得到城主對小夫人的感情的,他甚至肯定,如果小夫人願意,自家城主是願意護她一世安穩,與她一同走下去的。

然而現在的問題是……小夫人會願意麽?

都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忠叔會偏袒葉孤城,卻也不會忍心去犧牲拂月的幸福。所以,如果真的有那一麽一天,會有一個其他的男子将小夫人從城主身邊帶走,那個時候,忠叔應該也是無法去阻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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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只是有這種可能,自家一貫一心向劍的城主便已然無法冷靜。想到這裏,忠叔除了感慨一聲世事無常,竟然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了。

到了這一步,忠叔才驚覺,或許他從來都沒有看清楚過葉孤城。

又或許,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本就是這樣無法掌控。那些自以為只是習慣的東西,當它真的可能被旁人褫奪的時刻,才會驚覺它已經滲入骨血,不說生生抽離,就是稍稍觸碰都是徹骨之痛——它只能被放在心底最妥帖的位置好好安放,再不容一點觊觎。

只是最終,忠叔沉默着在長廊抽完了這一杆旱煙。那一天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子午也如常的回到了拂月的身邊。然而不可否認的事情是,在聽了子午的彙報之後,葉孤城一行人開始加快腳步,子午用輕功前往也需要一日的路程,葉孤城一行人快馬加鞭,竟也只行了兩日。

踏進拂月所在的客棧的院子的一瞬間,葉孤城遇見了在廊下盤膝而坐的無花。在看見無花那瞬間詭異的笑臉之後葉孤城便隐約有了不好的預感。

可是哪怕他的預感再不好,葉孤城也不會想到,他推開門後看見的會是自家拂月踩在另一個白衣的劍客的腳上,被他攬在懷裏,用力的擁抱着的場景。

在那一瞬間,葉孤城是憤怒的。

他并不是因為拂月被叫了一聲“小夫人”,便将這個孩子當做是自己的所屬甚至是庸附。葉孤城以為自己會憤怒,是因為他覺得,這些年來他親手将這孩子養大,幾乎是女兒一般疼愛,而被自己如此寶貝着長大的孩子,又哪裏容許別處來的臭小子随意輕薄?

——哪怕,那個人是西門吹雪也不行。

特別是是葉孤城看着拂月微微泛紅的臉色之後,葉孤城心中的怒意更盛。

他是真的“親手”養大了拂月,衣食住行樣樣不假人手,所以不會有人比葉孤城更加了解葉拂月的一切。

如今的這幅光景,哪怕是所有人都覺得拂月是因為羞澀而紅了面色,葉孤城也還是能夠看出來,他家的小姑娘哪裏是什麽羞澀,分明就是被人抱得太緊,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這才被憋得滿臉通紅。

這個認知似乎給葉孤城心中的情緒找到了一個理由。于是,幾乎是沒有過多思考的,葉孤城悍然拔劍,直直向西門吹雪而去。

哪怕是白雲城中的人,也已經許久沒有真正見過自家城主拔劍了。幾年前葉孤城終于将純陽劍招和自己的飛仙劍法融會貫通,也隐約摸到了返璞歸真的大成境界。到了葉孤城的那個地步,這個世間值得他拔劍的人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而這一劍,瞬間便讓白雲城的人白了面色。他們看得分明,自家城主那一劍……是沖着小夫人去的。

這世上能夠阻擋白雲城主一劍的能有幾人?至少他們都不在此列。而所有的人也不敢相信,一向将小夫人捧在手心裏的城主會對小夫人拔劍相向。

葉孤城這一劍當然不是向着拂月——拂月是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拔劍相對的人。他這一劍,分明就是直對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仍舊保持着将頭埋在拂月肩膀上的姿态,心緒不穩之下他對外物的感知都不若尋常時候敏銳。可是他到底是當世難得的劍客,在感受到葉孤城那一劍劈山裂石的威壓之後,西門吹雪幾乎是下意識的擡劍一迎。

尋常時候,這種對方明顯沒有出全力的一劍,西門吹雪是習慣以劍鞘格擋的。可是像是劍客之間的感應一般,這一次,西門吹雪直接将內力灌注與劍上,随着劍鞘和對方長劍的相擊,那一柄跟随了西門吹雪許多年的烏鞘長劍的劍鞘轟然碎裂。

而後,便是雙劍相擊的聲音。

電光火石之間,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同時伸出了手擋在拂月面前,為她擋住了劍鞘的碎屑。只是因為西門吹雪是一身窄袖勁裝,而葉孤城是一身道袍,所以大部分的碎屑還是被葉孤城的格擋開去。

“城城!”

就連幼時對葉孤城的稱呼都無意識的冒了出來,眼見着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兩人橫劍相向,拂月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可是畢竟她的武功苦練多年本就不弱,又直覺般的不希望兩人受傷,于是拂月素白的手指從腰間抽出很少使用的文曲之聿,而後一招春泥護花分別向着兩個男人丢了過去。

這的确只是拂月下意識的動作,然而拂月她卻是忘了,當今武林本不應存在這種減少他人傷害的武功,作為這種逆天的存在,她每一次使用消耗的內力都是巨大。

更何況這次是接連兩招,于是,葉孤城和西門吹雪便眼睜睜的看着拂月在他們的面前臉上的血色褪盡,幾乎是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葉孤城最先反應了過來,他反手還劍入鞘,轉而伸手攬過了拂月的腰肢,直接将小姑娘整個人橫抱了起來。

西門吹雪的面色一冷,不過到底顧惜自己妹妹的身體。他的劍鞘已經碎裂,這會兒只能提着一柄沒有劍鞘的長劍,沉默的走在葉孤城的身後。

無花終于看夠了好戲,如今看見葉孤城将拂月抱了出來,他連忙走上前去,伸手便要搭上拂月的手腕。

葉孤城向後一避,并沒有讓無花觸到拂月。琥珀色的眸子冷冷的映出無花的身影,葉孤城雖然沒有說話,可是神色之中的戒備卻在明顯不過。

這下,無花一貫寫滿了“我佛慈悲”的臉上也浮現出了譏诮和不悅。他的嘴角噙着沒有溫度的笑意,對葉孤城說道:“囡囡施主看起來狀況不是很好,貧僧略通醫術。”

葉孤城并沒有被憤怒沖昏頭腦,甚至冷靜的想一想,他開始懷疑自己又有什麽因為拂月和旁人接觸,于是就生氣的資格?可是如今,葉孤城壓下滿心紛亂的思緒,只是冷冷的向無花望去。他可沒有忘了,方才他進門的時候這個和尚臉上詭異的神情,若說屋內的境況他半分不知曉,葉孤城根本就不相信。

哪怕抛卻這些不談,歸根結底,葉孤城不想讓無花碰拂月這件事,難道還需要什麽理由麽?

“我來。”

一道沒有絲毫溫度的男聲響起,西門吹雪上前一步,直接擋開了無花的手,伸手向着拂月的手腕伸去。

這一次,葉孤城微微猶疑,可是那猶疑也只有一瞬。下一刻,葉孤城用寬大的袍袖将拂月整個人籠罩在其中,整個人身形一動,再一次避開了。

不覺之間,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再加上一個妙僧無花,這三個當今武林舉足輕重的男子相對而立,目光全部都膠着于那個面色蒼白的小女孩身上。

拂月這會兒其實已經好了一些,只是面色看起來依舊十分蒼白。她睜着一雙杏眼,撲閃着目光在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還有無花身上掃過,然後伸出小肉手攥了攥葉孤城的頭發,又舉起來手來晃了晃,然後弱弱說道:“那個……其實我自己就是大夫。”

萬花的小姑娘對“大夫”這個身份異常的執着,由着葉孤城從她腰間取下一個荷包,拂月拿出了一丸補氣養血的藥丸放在嘴裏含着。拂月師承藥王孫思邈,然而和她最敬仰的藥王爺爺不同,拂月做出來的藥味道都不算是差,是以如今哪怕她含着藥丸,也并不覺得十分難受。

葉孤城伸手按住了拂月身後的兩道大穴,柔和的內力一點一點的暖着小姑娘冰涼的身子。兩個人的動作太過自然默契,簡直要刺痛了西門吹雪和無花的眼眶。

和聽風不同,西門吹雪雖然對石觀音很是尊敬,可是卻并不如何接觸她的兩個兒子。他本就是性子寡淡的人,在聽見在家幼妹喚這個人“哥哥”之後,西門吹雪對無花便更沒有什麽好臉色了。

可是如今葉孤城的到來,倒是難得的讓西門吹雪和無花生出了幾分同仇敵忾的情緒。兩個人一個始終含笑,而另一個人一直寒了一張面色,可是望向葉孤城的目光卻出奇的一致——那是一種冰冷而含着隐約怒火的目光,可是因着葉孤城懷裏的小姑娘,他們也只能忍耐着。

如今分明是三人随時都有可能打成一團的局面,卻偏生沒有任何一個人動作。

一直到拂月的臉色重新紅潤起來,方才凝澀的筋脈也重新充盈了內力,無花才帶着幾分惡意,皮笑肉不笑的道:“城城施主,該把囡囡放下了吧?”

葉孤城:……先撩者賤。

作者有話要說: ooc小劇場·叔終于把“城城”這個梗玩壞了

西門吹雪:放下我家囡囡,城城。

無花:城城施主,把囡囡放下。

南宮靈: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的城城,再見城城。

葉孤城【拔劍】

拂月:城城~

葉孤城:……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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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姑娘們的地雷,筆芯

☆、處處聞啼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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