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咳，梅小姐，你找原某有事？”原青擡手掩唇，而後一雙溫和的眼眸看向梅子晚。

饒是鎮定冷靜如梅子晚，看到原青那副專注的神情，也不由得一個晃神，但她很快就定下心來，同樣回原青一個溫柔的笑，道，“我沒事就不能找你了？”

原青臉上溫和不變，輕輕搖頭，“自然不是，原某非常歡迎梅小姐來尋我，畢竟，我們兩家也有合作，你我，也可以有合作。”

梅子晚瞥了眼原青，垂眼，舉止優雅地喝了口靈茶，并沒有立刻回應原青的話，原青也不急，靜靜等着梅子晚思考結束。

“我這邊有人想見你一面，讓我過來給你遞個話。”梅子晚暗道原青老謀深算，面上卻仍是笑着，跟原青這個人鬥，梅子晚不是沒有勝算，但這一次，她主動過來找原青，就是将主動權讓給了原青。

梅子晚就輸了原青一籌，等于任原青宰割了，不過，梅子晚也早已經做好了這個準備，畢竟原青可一點都不簡單。

原青：“見我？梅小姐，你知道的，雖然原某很相信你，但原某這個身體情況……不能輕易見人呢。”

梅子晚勾唇一笑，這裏她就不能讓了，她就是個傳話的，并不打算出讓自己的利益，“我就是個遞話的人，因為那幾人跟我有點交情，不過，如果你不願意，我這就回去回絕了他們，總歸是可以在其他地方給他們補上來，如此，也不算是麻煩你了。”

“再說，你原公子想見什麽人，都随你心意，這一點，我還是知道的，也不勉強你。”

原青靜靜聽着梅子晚的話，忽然輕咳一聲，道，“如此，原某要先見過梅小姐推薦的幾人，才能說之後的事情。”

扳回一城！

“好，時間和地點，就看你什麽時候有空了。”梅子晚也不着急，急也沒用，原青敢認玄靈第二随心所欲的人，就沒人敢認第一。

原青放在桌子上的手指輕點桌面幾下，才道，“擇日不如撞日，能讓梅小姐親自找上門來的人，原某也想見見。”

梅子晚狐疑地看了眼原青，沒找到原青的破綻，原青不按牌理出，很多時候，梅子晚都不能看透原青到底想做什麽。

“子晚前輩說，原青約我們現在在原家酒樓見面？”魚小意接過梅三遞來的信件，看完後，扭頭看向戈五。

梅三送完信件便已經離開，這裏只有戈五魚小意，框圖還在之前的房間裏修煉，并未醒過來。

“照那個原青的性子來看，這是子晚前輩說動他來的？還是他自願過來的？”戈五看完信件，道，“很大可能是後者。”

“他為什麽會這麽快就願意見我們？看心情？如果是按照心情來辦事的話，一般都是好心情的時候吧，也就是說，見我們，對他有什麽好處？”魚小意的想法也不複雜，修士都是趨利避害的群體，原青，應該也不會例外。

而且，原青也正是因為他的随意，這些年做出的決定似乎都沒有損害，想到這一點，也是合理的推測。

戈五看向皺眉頭的魚小意，“不管如何，這一趟都得去。”

魚小意也知道他們非去不可，多危險都要靠他們自己了，而且，他們手上也不是沒有籌碼，就是見了原青之後，說不定會引起原青的關注。

“框圖前輩還要多久才能結束這次的頓悟？”魚小意想了想，來到九騰身邊，壓低聲音小聲問它。

九騰睜開一雙眼睛，盯着魚小意看了一會兒，才将視線定定落在魚小意身上，張口道，“最多兩天就好，這段時間還是要辛苦你們了。”

沒有廢話，九騰話也說得誠心誠意，幸好他們遇到的是魚小意戈五，換成其他人，不一定能有這樣的安定環境讓框圖有時間頓悟，而且，九騰更清楚，框圖之所以有頓悟，還是因為魚小意那一句無意的話。

“嗯，那就好，我們這一趟出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九騰你看着點框圖前輩。”魚小意輕輕點頭，随後也沒再說什麽，而是看了看旁邊的框圖。

“走吧。”魚小意走到戈五身邊。

戈五點頭，兩人轉身出了房門，魚小意不放心他們離開這麽久，又給框圖這間房多加了層保護，這才放心離開客棧。

“小五，之前你在街上撿的那東西，你還沒說是什麽呢？”魚小意突然想起這件事，這兩天也是事情太多，一件接一件的，她都差點忘了框圖随手撿的東西了。

戈五搖頭：“是什麽東西，我也不知道，不過，小石頭像是挺親近它的。”

魚小意緩緩張大眼，如果是對小石頭有用的東西，那就不是親近，即使小石頭還沒完全出來，但也很可能有辦法吃了那東西，就像對她的異火一樣，也就是說，那東西很可能是……

戈五點頭：“回去再跟你細說我的猜測。”

“嗯嗯。”這一天跟之前的幾天一樣，還是同樣的喧嘩熱鬧，比試會場更是不遑多讓，甚至可以說更加熱鬧。

“今天是陣法師的比試吧，瞧瞧這個陣仗，聲勢浩大的！”兩人路過的時候，有修士激動地道。

“一看就是了，除了陣法師，也就是決鬥比試的時候，才能有這麽大的動靜了。”

“不過太可惜了，聽說今年原青還是不會上場比試？”

“比什麽啊，他那個身體，而且，說不定他什麽進步也沒有，只是虛張聲勢呢，咱玄靈又不是只有原青一個天才陣法師，錢家主那個小兒子才是今年陣法師比試的奪冠人選！”

“錢金天賦是好，但是，你是沒看過百年前原青那場比試，那才真叫驚才絕豔，雖然那時候原青的修為比不上現在錢金的修為，但這是不同的啊，真的要比較個高下，也應該拿錢金第一次站上比試武場比試來說，這樣，錢金就是完全慘敗！”

“嚯！原青真的這麽厲害？！騙人的吧！”

“是了，你當時還沒出生，我跟你個小子說這些做什麽？哈哈哈……”

“真的假的？錢金已經很厲害了，尤其是以他現在還不到百歲的年齡。”

“說這麽多有什麽用，原青也不會出來跟錢金比試，就咱們在這裏說說，而且，這些大世家的繼承人在想些什麽，哪裏是我們這些人可以得知的？還不如好好準備幾天之後的決鬥比試，起碼還能得點尋常得不到的獎勵。”

戈五拉着魚小意往前走，沒有停下來，解釋道，“因為原青，這近百年來，玄靈大陸對陣法師尤為推崇，是除了煉丹師之外，修士最想要修煉的方向，不過，像原青那樣攻擊與防守同樣強大的陣法師，少之又少，玄靈多數陣法師都是偏向攻擊或者防守，而錢金，則是兩者兼具，而且，錢金勢頭很不錯。”

“現在俨然已經有了玄靈第一天才陣法師的稱號，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認可的，很多人還是覺得原青更有資格，不過，原青現在的修為沒人知道，這也導致這兩方人各執己見。”

魚小意：“争破頭了啊，不過，還是真想看看這兩個天才對決的，盡管這個可能很小，也是大多數人所期待的。”

戈五不置可否，他對這些關注，并記在心上，只不過是現在他需要，一旦不需要這些信息，原青錢金的争鬥就與他無關。

“小五……那是媚鬼。”魚小意看着他們正對面站定不動的人，媚鬼正朝他們嬌笑着，神情魅惑，看她的穿着打扮，是沒受到影響的。

擡頭看過去，戈五面無表情，“走吧，她就是來接我們的人。”

魚小意一怔，待看到媚鬼面上的其他表情，終是明了，順從地被戈五牽着往前走，然後在媚鬼跟前站定，她聽見戈五開口說，“領路吧。”

媚鬼輕輕吟笑起來，低下頭看了看魚小意，“你們怎麽就這麽确定，我是來接你們的人？”

戈五：“剛才還有一絲懷疑，現在完全确定了，別廢話。”他側頭看魚小意，見她早已經回神，一臉平靜地看着媚鬼，心下也安穩起來，小魚雖然看重感情，但是，她卻比任何人都清醒，一旦決定了，便不會回頭。

戈五捏了捏手心，這樣很好。

媚鬼讨了個沒趣，面上神色絲毫沒變，不過，也沒有再去問魚小意，因為她知道，答案只有一樣，那何必再問？不過，媚鬼還是小聲呢喃了句，也不知道在說給誰聽，“原青不是你們硬碰硬可以贏的人。”

三人再見面，算是很平靜，完全沒有其他的激動或者其他，即使雙方心思不少，但卻沒有人說起那些緊要的話題，立場不同，那就達不成協議。

魚小意與戈五對視一眼，心裏微嘆氣，媚鬼到底是什麽時候到了原青身邊，并且為原青所用了？

讓媚鬼出來接他們，就代表原青有可能已經知道他們的身份，并且已經知道他們是想來做什麽了，看來，他們可能就是空手而歸。

媚鬼推開門，回頭看着魚小意戈五，讓開了點，“請吧，兩位，原公子已經在等你們了。”

這是一間雅致的包廂，腳一踏進門裏，便已經聞到包廂內的上品靈茶香味，還有那些誘人的靈果香味，皆是上品，原青這是在向他們展示他的實力？

魚小意想道，又想起許久未見的岩岩，在心裏迅速搖了搖頭，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想見岩岩和師傅師叔他們，出去就可以了。

“媚媚，你也留下吧。”原青的聲音從裏面出來。

“是，原公子。”媚鬼退出去的腳收了回來，伸手關上了門。

媚鬼這個動作的含義不是一般的大，足夠戈五在腦子裏想到好幾種意義，但目前只能靜觀其變。

“請坐。”原青正坐在榻上，見到魚小意戈五，擡手一擺，謙和道。

不說戈五，就是魚小意，也已經發現了原青的不善，若是原青真的像他所要表現的那樣謙遜，就不該是這麽擺個手，按照他對外所示的品性來做，他會至少會站起來，而不是端坐高位，談笑間，指點着他們。

他們沒必要在這個上面跟原青争個高下，便也坐下了，媚鬼則是移步站到了原青身側，見他茶杯裏的靈茶少了，給原青滿上，又垂眼袖手站到一邊。

這麽短短時間下來，魚小意對原青有了點數，看來今日不好談。

“還未請教兩位名號，我是原青。”原青一雙眼睛緩緩地看着戈五，然後又看看魚小意，最後君子地收回去，未有一點特殊，面色如常。

魚小意：“我是魚小意，原前輩。”

“戈屠申。”

原青點頭，“你們是梅小姐介紹來的，原某給了梅小姐這個面子，不過，若是你們說的事情我辦不到，那就請恕原某無能為力了。”

“這個自然，我們不會強人所難。”魚小意點頭。

原青借着這個機會，多看了魚小意兩眼，便立刻注意到魚小意身邊人警告的視線，心下不免一曬，有人護食護得太緊了點，也不知道這以後會不會出問題呢，嘛，這個跟他卻是沒關系的。

在原青眼裏，魚小意戈五這兩個才十來歲出頭的小家夥，就跟剛出生的小孩一樣，也不對，算是有些自保能力的小獸，不過，還差的太遠了。

“那就說來聽聽。”

魚小意頓了頓，看着原青道，“我們想要兩個人。”

兩個？

戈五心裏疑惑，瞥見媚鬼的時候，這裏也有一個，而且，戈五懂魚小意的意思了，就沒有插話。

媚鬼倒是一驚，不過仍是低垂着眉眼，有原青在這裏，她可不敢造次。

“哦？一開口就是兩個人，你人小，口氣倒是不小。”原青像是調侃般笑道。

魚小意哪裏笑得出來，正色道：“口氣不小，正是因為我們手上有籌碼在，原前輩不想知道我們的籌碼是什麽？說不定正是你需要的東西。”

原青嘴角上的笑意慢慢收起，探究地看着魚小意，但魚小意不是玄靈的人，她只是聽說原青很厲害，但更厲害的人，魚小意也沒有怕，就原青對她施壓的威壓，還不能讓魚小意失态，所以，原青注定是要失敗的。

到最後，原青嘴角的笑是徹底收住了，他一臉正色看着魚小意，“所以，你要用什麽籌碼來讓我心甘情願将兩個人交易出去？如果不能讓我滿意，我的心情可能會不太好。”

威脅？

魚小意看到原青這樣，反倒笑了。

不，這不是威脅，魚小意很快就丢開了那個可笑的念頭，原青在他們面前，根本就用不着這樣的手段，因為與他們比起來，原青太強了，強到可以瞬間将她與小五制服。

這是交易，強者在弱者面前，根本用不着威脅，只要直接說出自己的條件，而弱者能接受，則交易成功，不能接受，交易不成。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東西都是虛假的。

“原前輩，我想與你要的兩個人，一個是你身邊這位，另一個則是之前你買回去的奴隸，他叫溫陽。”

但讓魚小意真正放心的，是她在原青眼裏沒看到針對他們算計，即使有其他的一些，也并不是針對他們，且，那也不是她該去了解及摻和的，就當沒看到吧。

眼前這個人，是真的危險，魚小意微微攥緊拳頭。

原青神色微動，轉頭看向媚鬼，“我身邊這位，媚媚？”臉上露出恍然的神色，“原來你們認識？”原青似乎不需要魚小意的答案，更甚至是媚鬼的回答，又笑了，“之前我買下那些奴隸，也正是因為裏面一個叫溫陽的奴隸呢，就這樣讓給你們，我不是很虧？”說着，神色有着苦惱。

魚小意一頓，“原前輩，我們過來，就是想要說服你跟我們交易，至于條件，只要在我們能力範圍內，都可以。”

原青饒有興味地看着魚小意，又扭頭看向媚鬼，“媚媚，你想不想跟着這位小後輩走？難得得到你這麽一位可心的人，要讓你走，我真的舍不得呢。”

媚鬼朝原青一笑，沒有回答，原本就是形勢所逼，她才留在原青身邊的，在玄靈，跟着原青，可以讓她免去很多麻煩，但是，若是讓媚鬼選擇，她必定會離開原青身邊，跟着魚小意他們走，她當初進玄靈秘境，可不是為了在玄靈另外找主人的。

多年籌謀，她才能在詭元宗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怎麽可能放棄這個，重新來過，并且一樣是給人做沒有自由的侍者？更何況，比起玄靈，她更喜愛滄玄，即使那裏有着那麽多可憎的過去。

可惜，在玄靈，媚鬼寸步難行，只能一步步走，沒想到，這麽快就遇到了魚小意他們，對魚小意這一手，媚鬼也是心裏有數的，于是很是淡定地聽着原青和魚小意的交易。

“或者，我們改天再上門拜訪前輩？”戈五突然開口，直指原青。

原青終于光明正大将眼睛放在戈五身上，“這位是……戈小友吧，如若你們今日空手出了這扇門，來日怕會更不容易呢。”

“看今日情況，前輩你也不像在與我們談交易，那何必浪費大家時間？有這個時間，你或者可以去參加今日開始的陣法師比試，說不定，你一樣可以奪得頭籌，并且出盡風頭。”戈五意有所指。

原青：“戈小友，你這性格不肯吃虧，以後會有大虧吃的。”

戈五：“借前輩吉言。”

室內一時安靜下來，魚小意不再開口，原青還未确定他們來自何處，那就好辦了，至于原青心裏是怎麽猜測的，魚小意管不着，因為原青現在對他們沒有算計，那就還可以與原青繼續交易。

“哈哈哈……”原青突然笑出聲，不是爽朗開懷的大笑，而是壓抑沉悶的笑聲就像是聲音的主人不敢高聲一樣，雖然莫名，但沒有人出聲打斷原青，安靜的包廂內，只餘下原青的笑聲，有點詭異。

過了一會兒，原青的笑聲突然停止，他擡起頭來，面色卻仍然帶着蒼白，即使笑了這麽久，也不見絲毫的紅潤，只是眼睛還有點情緒沒有退去，證明着這個人剛才的确是在笑着的。

“好吧，你們有什麽條件跟我換人？說說看。”原青也不拖沓，道，看上去，他還是那個翩翩公子。

“我們手頭上的陣法。”魚小意道。

原青身子微微前傾，雙手交握，“陣法啊，好像我不能拒絕了，不過，這兩個人對你們很重要吧，這個籌碼還不夠。”

戈五：“一個要求，只要我們能辦到的。”

原青小看戈五，“一個要求，看上去好像沒什麽用，就目前來看，不過，我心情好，媚媚跟溫陽對我來說，沒什麽用，給你們就給你們了，但有這個要求，好像也不虧。”

此時的原青不知道，正因為他這一句“心情好”，為原家得到了一個怎麽樣大的承諾，這大概就是天機不可洩露了。

“成，就這麽辦吧！”原青拍了三下手掌，然後道，“現在，讓我宴請你們一次，溫陽等會兒就到，媚媚也坐下吧，你現在可不是我的侍從了。”

見狀，魚小意也将他們早就準備好的陣法交給了原青，原青伸手接過，當着三人的面，直接用神識查看，嘴角翹起，“心情好的時候，辦起事情來，往往有不可思議的收獲，跟你們的交易，真是令人愉悅，或許之後，我們還會有交易呢。”

魚小意面色沉靜地看着原青，現在他們有五個人，就剩下花源宗成雪和上元宗的元乘，原青說的話，或許沒錯，誰知道會怎麽樣呢？

戈五在桌下握了握魚小意的手，朝原青道，“話不能說的太絕，或許會有這麽一天，原前輩。”

原青沒有将陣法收起來，聽了戈五的話，笑了笑，低頭繼續研究陣法去了，比起其他的，眼前的陣法才是最令他愉悅的寶貝。

溫陽被人帶進來的時候，面色灰白，但他身上幹幹淨淨的，沒有當初魚小意戈五在街上見到的那樣狼狽不堪，在見到魚小意三人的時候，瞳孔微縮，又随即低下頭去，不吭聲。

若不是親眼看到這個人就是溫陽，誰能相信，那個臉上滿是驕傲和意氣風發的人就是眼前這個低下了頭顱的人？

原青仿若沒有聽到門開的聲音，知道那領着溫陽過來的中年男子出聲提醒，原青才從陣法中擡起頭來，瞥見溫陽，笑笑，朝魚小意他們道，“我現在不能與你們一塊用飯了，比起跟你們一起吃飯，我現在要用更多時間看看這個陣法。”

魚小意只覺得，若不是原青還保持着一點風度，估計是會連這句話都不願跟他們說的，真是，瘋子……

作者有話要說：^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