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九點貪歡
祁洛鈴打小就怕這個堂哥。
作為祁家這一代裏唯一的一個小姑娘,祁洛鈴打小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被人捧在掌心裏,嬌滴滴的一點苦頭都沒嘗過。
祁北楊并不會因為她是個女孩而驕縱着她,他比祁洛鈴的爸爸管的還要嚴格,平日裏這也不許那也不許的,要是說有什麽能讓祁洛鈴害怕的,也只有祁北楊了。
不過,祁北楊與小桑姐姐戀愛的那段時間,脾氣要好很多,瞧着也有人氣了;有次祁洛鈴做錯了事,祁北楊也沒有如以往一樣斥責她,而是難得的說了一句:“小孩子犯點錯,沒什麽大不了的。”
天曉得,之前堂哥一直都在拿成年人的标準來要求她的!
都說一物降一物,小桑姐姐就是堂哥的克星,能夠讓堂哥不再那麽不近人情。
一想到這裏,祁洛鈴就覺着惋惜——那樣般配的兩個人,怎麽就分開了呢?
祁洛鈴飛快地說:“對啊,原本就是小桑姐姐的,我瞧着好看,費了好大勁兒才找你要來了設計圖。”
“設計圖?”
祁洛鈴點頭:“這條裙子,是你親自畫的圖紙,送給小桑姐姐的。”
祁北楊回憶了一下趙錦桑的模樣。
愕然地發現自己對她的印象剩下的寥寥無幾,只記得是個瘦瘦的、微笑局促的女孩。
從旁人口中所聽到的兩人之間情意濃濃,仿佛都是發生在旁人身上的事情。
祁北楊險些要以為這些人是合夥起來唬自己了。
怎麽可能會為了一個人去特意畫裙子的設計圖,他哪裏有那麽多的空閑時間。
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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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北楊看着臺上的女孩,餘歡腳背繃的很直,脖頸細長,優美如天鵝。
如果是她的話,自己還真的可能會去做。
被餘歡的舞蹈所吸引住的,不僅僅只有祁北楊與祁洛鈴。
這場比賽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只是前面幾個表現中規中矩的,都略略有瑕疵;可最後上場的餘歡不一樣,她基本功紮實,大跳也穩,節拍卡的也穩。
盡管她上臺的時候,不少人已經審美疲勞了,但這個小姑娘就像是春風裏開出的一朵迎春花,嬌嬌嫩嫩,掩不住的青春活力。
驚豔。
評委現場打分,比賽結束後就宣布結果;餘歡呼吸還未平穩下來,就聽得主持人念出了她的名字。
是第二名。
也不錯了,獎金也有一萬塊呢。
祁洛鈴拿了第四,和她隔着一個人站在臺上,笑的眉眼彎彎。
餘歡不是争強好勝的性格,既然現在錢到了手,也不會刻意在名次上争個高低。
獲得第一名的女孩個子比她高一些,眼窩深鼻梁挺,繃着一張臉,笑也不笑,瞧起來苦大仇深的。
領獎下臺後,祁洛鈴才悄悄地拉着她的手說:“拿第一名的那個女孩在我前面,我去看了她跳的舞,糟糕透了。可能評委們今天集體吃錯藥了吧,竟然給她打了那麽高的分數。”
祁洛鈴還天真地以為是評委們水平不夠,餘歡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只要自己跳的開心就好了。”
祁北楊沒有走過來,他站在不遠處。餘歡說的話,他一個字不漏地全聽在耳朵中。
是個容易滿足的小姑娘,這樣挺好。
他帶了一束花過來,滿天星做點綴,中間是淺黃色的玫瑰,他遞給餘歡:“恭喜你,獲得第二名。”
語氣清淡,仿佛真的僅僅是恭喜她獲獎。
餘歡不太想接。
祁洛鈴也捧了一束一模一樣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她不忍叫這小姑娘難過,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
回答的話也很客套官方:“謝謝祁先生。”
祁洛鈴纏着餘歡,要一起吃晚飯,被餘歡婉拒了,她換下了裙子,知道這布料珍貴,手洗肯定不行,便疊好了給祁洛鈴。
祁洛鈴滿不在乎:“歡歡姐,你穿着比我好看多了,你留下呗。”
——也算是物歸原主,這裙子原本就是祁北楊送她的。
祁洛鈴還存了私心,期望餘歡瞧着這裙子,能夠回想起祁北楊的好處來。
餘歡搖頭,仍是堅持要歸還裙子,祁北楊自她手中将袋子拿走,淡淡地說:“餘同學跳的很好。”
“謝謝。”
方才只有兩人在的時候,祁北楊還能逗逗她;現在當着祁洛鈴的面,他就正經起來。
又成了嚴肅冷漠的祁先生。
兩人短暫的交流就此結束,餘歡沖着祁洛鈴微笑:“洛鈴,今天謝謝你,我先走了,改天有時間了請你吃飯。”
祁洛鈴只眼巴巴地瞧着她:“那……歡歡姐再見。”
旁邊的祁北楊一句話也沒說。
祁洛鈴惱堂哥不解風情,木頭腦袋一樣,白白浪費她的心意。賭氣地想,算了算了,就看你自己怎麽才能追回歡歡姐了。
身邊帶着祁洛鈴,祁北楊也沒有提出要送餘歡走,只是瞧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正門口,這才收回視線,問祁洛鈴:“我給你的設計圖還有嗎?”
祁洛鈴直愣愣的:“有啊,怎麽了?”
祁北楊拎着裝裙子的袋子,不容置喙:“你想要的話,改天再拿圖紙去訂一件,這個我拿走了。”
祁洛鈴:“……”
剛才小桑姐姐在這裏的時候你怎麽不和她說話呀?現在倒是巴巴地拿人家裙子……
祁洛鈴腦海裏突然間蹦跶出一個詞語來。
癡漢。
堂哥的這種行為,就是癡漢啊啊啊!
祁洛鈴跟在祁北楊身後,追問:“堂哥,你是不是瞧上歡歡姐了啊?”
“小孩別管大人的事。”
祁北楊語氣輕松,哪怕是斥責,祁洛鈴也能感受到他此時的愉悅。
她仍是不服氣:“堂哥,我只比歡歡姐小三歲!”
祁北楊沉默兩秒,問她:“你怎麽知道她年紀的?”
祁洛鈴眼皮跳了一下,理直氣壯地回答:“她換衣服的時候問的,我還加她微信了呢!”
祁北楊停下了腳步。
祁洛鈴心中有鬼,險些撞到他,叫了聲“堂哥”,無應答。
祁北楊定定地看着不遠處,臉色沉的要結成冰。
祁洛鈴很久未見他臉色這樣差過,心驚肉跳;戰戰兢兢地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只瞧見一個垃圾桶,旁側的花壇邊緣上,放着一束花。
正是祁北楊剛剛送給餘歡的那一束。
祁洛鈴心中警鈴大作,她後退兩步,吓的一句話也不說了。
餘歡姐丢了堂哥送的花,還被堂哥瞧見了。
然而祁北楊只是靜靜地立在原地,手中仍握着餘歡剛換下來的裙子。
良久,祁洛鈴才聽到自家堂哥低笑了一聲,極輕的四個字,毫無情緒,輕飄飄的,險些要被風給吹散了。
聽清了的祁洛鈴寒毛直豎。
他說:“不識擡舉。”
餘歡全然不知祁北楊拿走了她今日穿的那條芭蕾裙,她刷卡進站,這時候不是上下班高峰期,地鐵人不多,空座位很多,空調的風吹的她身上發冷。
回到自己的小房子裏,她簡單地給自己做了碗西紅柿雞蛋面,西紅柿酸了些,加了些糖調味,撒上一小把香蔥,滴了兩滴香油。
剛剛煮好面,祁洛鈴就給她發了消息過來,語氣可憐兮兮的:“小桑姐姐,你真的沒辦法原諒我堂哥了嗎?”
這小丫頭片子,到現在了,還不死心呢。
餘歡無奈地回複她:“洛鈴,我現在過的比以前要輕松很多。”
哪怕物質上并不充裕,可她每天都很自由。
想穿什麽就穿什麽,想吃什麽吃什麽;不用擔心祁北楊會因為她與朋友交往而生氣,更不用擔心他近乎無節度的索求。
多好啊,餘歡倒是要感謝祁北楊,讓她經此一遭,明白了自由的珍貴。
餘歡敲着手機:“別擔心,我永遠是你的姐姐。”
祁洛鈴捧着手機,猶豫着給餘歡回個什麽好。
她不想讓她當姐姐,只想讓她當堂嫂!好好地管教一下祁北楊。
現在的祁北楊,又成了以前那個一點兒也不通情達理的家夥了。
“洛鈴。”
正腹诽着,忽聽得祁北楊點了她的名字,面色不悅:“吃飯的時候不能看手機。”
程非在旁邊笑:“我瞧你聊天聊的挺熱絡,該不會是少女心萌動了吧?哪家臭小子有這麽好的運氣?”
說着,他探身要看祁洛鈴的手機頁面,吓的祁洛鈴趕快把手機收起來:“才沒有。”
這一聲铿锵有力,祁北楊淡淡地看了她一樣。
祁洛鈴心虛,把手機放進包裏。
所幸祁北楊沒有追問下去:“好好吃飯。”
祁洛鈴埋頭老老實實吃飯,再不作妖。
她仍想着那條裙子,現在還放在祁北楊車裏。
還有那束被餘歡姐丢掉的花,他也拿了回去,剝掉沾上泥土的外包裝,同裙子放在一起。
向來潔癖到令人發指的堂哥,明明因為餘歡姐丢掉花而怒氣沖沖,卻依舊小心翼翼地把她碰過的東西都保存了下來。
祁洛鈴心不在焉地喝着粥,猶豫了。
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餘歡姐呢?
還是算了,程非哥隐約透露過一次,說兩人分開,就是堂哥的控制欲太強。如果餘歡姐知道的話,會更害怕堂哥的吧?
祁洛鈴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餘歡姐的情景。
酷暑剛過,祁洛鈴和母親吵了架,一氣之下跑到祁北楊處避難。她向來喜歡祁北楊小別墅裏的玻璃花房,幹淨又漂亮。但那次闖進去,卻瞧見墨綠色的沙發上,祁北楊坐的端正,少女枕着他的腿,蜷縮着身體,正沉沉地睡着。
她那不茍言笑的堂哥,拿着把絹面檀木骨的團扇,輕輕地給她扇風,眼眸中是祁洛鈴不曾見過的溫柔。
透過高大的綠植,陽光斑駁落下,少女雪白的裙子下露出一雙瑩白的腳,小巧玲珑,玉雕出來的一樣。
祁洛鈴以為自己瞧見了精靈。
祁北楊瞧見了她,皺着眉,輕手輕腳地移開少女;少女睡的迷迷糊糊,哼了一聲,閉着眼睛伸手去拉,祁北楊立刻輕輕握住她的手,俯身,貼着她耳朵說了些什麽。
這才放開手。
祁北楊站起來,扯着看傻眼了的祁洛鈴離開花房:“有事出去說,別吵到她。”
祁洛鈴還沉醉在方才那一眼美色中,傻乎乎地問:“那個女孩是誰啊?”
一提到她,祁北楊臉上便漾起了柔和的微笑。
他說:“那是你未來堂嫂,餘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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